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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竹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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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石村是华山安置流民的地方,华山弟子开垦农田,搭建屋舍,租借种子田地给难民耕种,今年冬天刚过,突厥就南下攻占了酒泉,张掖两个城子,一大批难民流落到华山脚下,唐少卿下山安置,把门派事务交给士隐,士隐休养了一个月伤势基本痊愈。
官道边有一个小小的茶棚,只有四五张桌子,一个瘦高的女孩儿麻利的端茶送水,身后还背着不满一周的弟弟。
一个北境来的小男孩边狼吞虎咽的喝米粥边直勾勾的盯着穆颜手里的白面饼,他大概有一年没吃过了。
“金窝银窝都不如咱的狗窝,不知啥时候还能回北边儿去”一个少妇跟她的汉子道。
“听说朝廷派了孙太尉领了十万大军去退敌,说不定咱很快就能回北边儿去了”汉子道。
“咱朝廷窝囊,每次跟突厥打都是输,不然也不至于丢了两个城子”妇人道,对汉子的话没信心。
“嘘”汉子道“这可不是大西北,天子脚下,可不敢乱说”喝了口米粥接着道“这次朝廷是下了决心的,听说派了两个皇子,可不就等于御驾亲征了呢”
穆颜只顾听他夫妻俩说话,没留神,白面饼被小男孩一把夺了过去。
穆颜一惊,抬起头看看他,没做声,当年,她和哑巴从西域一路漂泊到京城,类似景象,见得太多,比这更残忍的也见过,她理解饥饿的痛苦。
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啪,一个女孩儿冲过来照头给了他一巴掌。
“小瘪三,还敢抢人东西了”女孩嚷道,把白面饼劈手夺了回来,递给穆颜时见白面饼上都是黑手印,赶忙又缩回手去。
“咦,脏兮兮的,谁稀罕,还给你吧”女孩道,把白面饼又扔给了小男孩,转身跑到她母亲那里要了一个玉米饼来。
“勉强吃这个吧”女孩道。
穆颜接过玉米饼,女孩便又麻溜的去招呼客人了。
这女孩是茶棚掌柜的女儿,身材又高又瘦所以村里老人给她取了个外号“竹子”,穆颜跟她认识不下六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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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棚忙的时候,穆颜也帮着端茶送水,六年来一直如此,曾几何时,竹子带着穆颜漫山遍野的跑,教会了她很多小玩意儿,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更喜欢躲起来说悄悄话。
离晌午还远,茶棚里没有食客,只有六七个老妇人,她们已做不动地里的活,就聚在茶棚里纳凉,闲聊,编草鞋。
一辆马车卷着尘土从北边驶来,停在官道边,马夫打开车门,先跳下两个小厮,接着又扶出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衣服剪裁合体,质料高贵,竹子自小在官道边长大,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跟北边突厥人做生意的行商。
四个人进来坐定,也不问茶棚里有什么茶,开口就要最贵的茶。
竹子泡了壶普洱端上去,给他们每人倒上一盏。
“小姑娘几岁了?”胖商人笑眯眯的盯着竹子问道。
“十七”竹子回道。
胖商人又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竹子年方十七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杏核眼,瓜子脸,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这一两年来,路过官道的男人都开始注意她,因此竹子也比同龄人早通人事,开始下意识的拾掇自己,买不起胭脂水粉珠宝钗环,就摘些时令花儿别在发髻上,今天是一支红色的山茶。
“你这样的美人胚子若到了京城一定前途无量呵”胖商人笑道,
“京城有什么好?”竹子反问道。
“你一辈子窝在这小茶棚里当然不知京城的好!锦衣华服,玉盘珍羞,宝厦香车,珠宝钗环……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尽十之一二,等哪天你亲眼看到就会知道喽”旁边的小厮接道。
竹子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些路过茶棚的小姐贵妇们,每次都忍不住偷看她们那华丽的衣裙,精致的妆容,昂贵的珠宝,那是阳石村从来没有的。
“要不要跟我到京城玩玩”胖商人趁竹子给他倒茶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竹子一惊,使劲抽出手来,拎着茶壶走开了,脸红耳热,心突突乱跳。
穆颜正在旁边擦桌子看到胖商人轻薄竹子,顿时怒从心头起,把抹布使劲的砸在了胖商人脸上。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穆颜就是有做事不念后果的毛病,小时候爹爹林道英给她撑腰,长大了唐少卿是她后台,没有长成邪门歪道也是本性良善使然。
“啊!有人暗算我,有人暗算我”经常在边境做生意的人就是多疑,胖商人只觉脸上一疼,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就慌张的大叫道。
“主子,别慌,只是一块抹布”小厮赶紧把抹布拿开。
胖商人看着脏臭的抹布,怒不可遏,吼道“是谁!哪个王八犊子,给老子站出来!”
小厮们都指着穆颜,穆颜也不否认。
“抓住她,给我痛打一顿”胖商人道,三个小厮都起身来抓穆颜,竹子一看势头不好,赶紧推穆颜快跑。
正在这时有两骑马卷着黄尘飞奔而来,唐少卿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轮廓分明,线条犹如大理石雕刻般利落,身着一领灰绿直裰,与他并驾齐驱的是士隐。
“住手!”唐少卿攀鞍下马喝道。
那胖商人认识唐少卿,在丝路上华山有好几条大商队,相形之下,他们不过是做些小生意糊口罢了,且小商人经常要靠着大商队的庇护才能安然走过商道。
胖商人赶紧喝停那三个小厮,换了一副笑脸,迎上前去,道“唐少侠,别来无恙“。
唐少卿看着他,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李诚元啊,我若来的晚一些,你是不是就要教训我华山弟子了?想来是最近发了大财了。“
李诚元一惊,赶忙拜道“不敢不敢,在下实在不知这位姑娘是华山弟子,在下只是过路人与她并无冤仇,好端端的坐着喝茶,她却无故拿抹布丢我,实在冤枉的很,华山乃中原第一名门正派,名扬四海,想来定不会徇私护短,还请唐少侠为我做主”。
好毒的计,穆颜想分辩,口不能言,竹子是黄花少女,要她当众说出被轻薄的事也不能,其他茶客都没看见不能作证,事实岂不是任由李诚元捏造?
“你活该”唐少卿道。
李诚元一怔,他本来已把唐少卿逼到了道德的死角,没有退路,没料到他竟不按情理说话。
“我有急事无暇与你口角,你赶快走路,若在生事端,生意就别想做了唐少卿道”。
“是是是,在下现在就走”李诚元道,赶忙朝唐少卿拜了两拜,又朝穆颜拜了一拜道“姑娘得罪了“,赶紧带着几个小厮离开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圆滑的李诚元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
“颜儿,我立刻回华山,你呆在这儿,无论发生什么,在我来接你之前哪儿都不许去”唐少卿道。
穆颜点点头,唐少卿便和士隐打马绝尘而去。
“我活了这六十多年,从北境到华山还没见过哪个小伙子像他这般俊俏呢”一个编草鞋的老妇人笑道。
“又俊俏又有才干,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另一个老妇人道。
“你家侄孙女不是还没出阁吗?“另一个妇人道。
“哪配得上人家呢“老妇人掩口笑道。
“哪里的话!俗话说姻缘配合凭红叶,月老夫妻系赤绳,我们撺掇撺掇,指不定就成了呢“另一个妇人道。
“没错没错,这俗话说这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配得上配不上的哪说的准呢”另一个妇人接道。
“却不知他成家了没有“另一个妇人道。
“呶“一个妇人把嘴往穆颜努努”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几个老妇人一合计,都丢下草鞋围到穆颜身边。
“唐少侠是你哥哥吗?“老妇人问
穆颜摇摇头。
“我看你两倒像亲兄妹呢“另一个妇人道。
穆颜笑着摇摇头。
“他成家了吗?“老妇人道。
穆颜摇摇头。
“你这丫头怎么只会摇头,是哑巴吗?“老妇人道,倒也不是诚心出口伤人,大概只是本性愚鲁,说话不知道委婉。
穆颜有些难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哑巴怎么了,你们倒不是哑巴,一天到晚说的尽是些废话“竹子嘟囔道。
“你这丫头嘴巴这么毒,该下拔舌地狱“一个妇人道。
“你咒我,你也该下拔舌地狱“竹子回骂道。
想打她追不到,想骂她她嘴巴更利,一群妇人气的没辙,直嚷着“芸娘,你也管管你家丫头,哪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你们几个都弄她不过,我一个当娘的还有什么招,就等着有人要,把她往外一嫁,了事“芸娘笑道。
“就是,让婆家好好管管这小犟蹄子“编草鞋的妇人道。
妇人们都哄堂大笑,又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