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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盆要钱 ...

  •   暗夜里紫藤府洞门大开,白墙青瓦。从阶梯下往里望去,点点亮光闪烁,是檐下晃动的萤火虫。
      千漠把买来的花粉堆在了乐姨的仓库里,便回房准备休息。
      一躺下,脑子里的思绪就止不住。
      千漠不是紫藤府的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三千年前,乐姨把千漠从外头带了回来,抚养长大。乐姨是只紫藤妖,独自守着紫藤府做些生意,有了千漠的陪伴,日子过得悠闲快乐。
      大家都以为千漠是个有灵根的凡人。没有凡人能活这么久,还能自带修为。
      有流言猜测千漠是仙凡结合的后代。
      引川界种族混杂,仙凡结合的事情每隔几年就要发生,但那毕竟是乱了天地秩序的事,做下了就要遭受天谴,一些仙家害怕后果,往往会丢弃骨肉。任由骨肉死在外面,或者被妖怪吃掉,或者冻死饿死。
      那些流言千漠听了不少,听得久了,她还曾经还当了真。
      可是后来,她自己否定了那个说法。
      午夜梦回,千漠的胸口总会隐隐作痛,灵识里汹涌着盛大的神光,有神秘的梵语在轻轻吟诵,仿佛在叫她朝什么地方走去。便是那时候,她笃定自己不是所谓仙人的后裔。
      梵语复杂而悠远,仿佛隔着千百层纱帘传入耳中,心口涌起莫名的熟悉感,明明听不懂,眼角却慢慢湿了。
      浓浓的哀伤感如潮水涨落,她仿佛感到分离的刻骨痛苦。
      是她的亲人,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不是刻意抛下她的么?
      啪的一声,院子里的花架好像被什么碰倒了。紧接着,一声声哀嚎透过纱窗传来,千漠心头一惊,披了件外衣出去看。
      只见月色下院子里凌乱一片,花架上的花盆碎了一地,花朵狼狈地倒在零碎的泥土里,凄惨的看着她,仿佛在不平自己的经历。另一边,一只老鼠精被捆妖索束缚住了,倒在地上不停尖叫。
      捆妖索在面对作恶多端的妖精时威力尤其大,灵力刺骨。
      一天遇到两次类似情况。
      ……今天是适合捉妖吗?
      千漠抬眼,看向对面屋檐上站着的那个影子。
      月亮极大,矮矮的挂着。那人背月而立,紫袍,身姿挺拔劲健。长长的发丝顺风根根分明,带着的亮金色,仿佛镀了一层神光。她一时间看不清那人神色,他忽然踏风而来。
      那一动,矫捷平稳,御风而来时,空气随之流动。
      男子落在老鼠精面前,视线却落在她脸上。
      她终于看清他的脸。
      肤色白皙,天庭开阔,一双眼黑如曜石,却深邃异常,仿若蕴藏了漫天星光。
      那双眼不能称之为好看。
      他的眼又无疑是极好看的,可是,看到那双眼,犹如孤身置于茫茫星空之下,四海八荒无声,连风声也消弭,虔诚而肃穆。
      已然忘了什么是美丑爱恨。神之眸,怎能用美丑衡量。
      千漠一时呆住,但那不过一瞬,老鼠精越来越尖利的嚎叫唤回了意识。
      他垂眸,手抬起,收紧了捆妖索,不过一瞬,老鼠精就魂飞魄散了。
      捆妖索自觉飞到男子袖中,他再次看向默不作声的少女,展颜一笑:“我叫舜维。”
      “……”
      前一秒觉得他高贵冷艳,怎么笑得这么、唔……温暖如春,仿佛还有点孩子气呢?
      “舜河氏?”
      看着冷静的少女,他笑意不减,并不回答。
      眼前这位天神跑到她院子里来捉妖,打倒了花架。是该要赔偿呢还是大度放过呢?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舜维的视线落在少女身上,那点难以察觉的审视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少女容颜绝美,神色冷淡。
      “你要赔我吗?”
      “赔你?”舜维陷入某种思索,暂时跟不上她的思维,转而想起地上打破的花盆,“花盆?”
      千漠抬眼看着他,无疑传达了“要不然呢”的意思。
      他却避而不答,唇角轻轻勾起,称不上笑容的笑容,带着神秘意味。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温和,沉静又带着自然的命令。
      她不自觉喃喃道:“千漠。”
      “千漠……”
      两个字在唇齿间绕了绕。他抬眼看定了她,千漠感到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抬起了自己的头,然后入目的是神的眸,浩瀚,深邃,乌黑的眼珠里仿佛藏了另一个无垠的星河。她迷蒙了一会儿。
      一缕神识方进入她的大脑,就被清醒过来的千漠赶了出来。
      一时间两人的脸色都不好。
      任是谁都不喜欢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探查隐私,千漠心道还好醒得早;而舜维,则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引川界的凡人反抗了,一时间有点挫败,丝毫没有不该探看别人隐私的自觉。
      千漠沉了脸:“滚。”
      花盆赔不赔的,不管了,让这个神界来的·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去死吧。
      舜维没有生气。两人对峙着,他微微垂着头,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半晌才抬头一笑:“千漠姑娘,下次再见。”
      说完,就见他足尖一点,稳稳地后退落在屋檐上,转身,神光一闪身影瞬间隐没。
      过几日城主大宴,千漠作为紫藤府代表也去了。
      城主府门口停满了各种坐骑、香车,把府外整个街道堵得严严实实。留城城主向来是个骄奢淫逸的主儿,整个府门用彩绸和羽腻子好好装饰了一番。那羽腻子是用东海里一种彩色贝壳磨成粉做成的,刷在墙上亮晶晶的极为闪光。
      千漠这还是第一次进入这城主府,好奇地四下看了看。前庭很宽敞,种满了被打理得很精细的植被。前庭通往宴席所在的水廊蜿蜒曲折,两旁是稀稀疏疏坐落着各种亭台楼阁。沿途看来这城主府各种奇花异草还不少,千漠思忖着不知能不能和城主做成一笔花粉生意。
      洒满皎洁月光的水面上浮着一朵朵安静的睡莲,投在水面上来来往往的人影随着水面的晃荡而波动。
      千漠虽然不经常参加什么宴席,却也知道在引川界这个各族混杂的地方,一般宴席上都没什么秩序而言。大家也都习惯了洒脱自在、没规没矩。更有孟浪些的,抱着女姬当众行事。可今晚却极为不一样,整个宴会平静得怪异。千漠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扫了一眼整个宴席,见几乎留城好些声望重的妖仙都到了,个个盯着扭腰款摆的舞姬,但明显心思又不在女色上。
      舜河龙族的人还没到,他们恐怕还在等那人。
      千漠垂眸自顾自剥葡萄吃。吃了一会儿,又听见城主女儿小蕊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见不远处那身形瘦弱的女孩儿扯着云师的袖子喋喋不休。云师按捺着性子坐着,双唇紧闭。
      千漠饶有趣味的看了好一会儿,不防被云师感受到了,他转头发现了她,眼睛一亮:“千漠姑娘!”
      千漠看好戏时嘴边的笑意敛了去。
      云师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扫眼一看她把葡萄都吃得差不多了,就把自个儿面前的葡萄端到了她面前,笑道:“我不爱吃葡萄,姑娘吃吧。”
      千漠怀疑云师跟她有仇。
      小蕊见心上人不理自己,还跟个冷冰冰的姑娘有说有笑,一下子冲过来指着千漠的鼻子道:“你是谁!和云师哥哥是什么关系?”
      云师眉头一皱:“小蕊,注意礼貌!”
      “她是什么东西,配我给她脸?”小蕊瞧千漠身段窈窕,一张脸又唇红齿白,只觉得又有狐媚子诱惑自己心上人,登时拿出万丈高的气焰,一脚踏在千漠面前的案上。
      云师连忙道:“千漠姑娘是我朋友,小蕊你快给人家道歉。”
      实则千漠和云师不过两面之缘,除此外不过是以前听过云师公子的名头,连朋友也算不大上。千漠实在冤得很,她解释道:“小蕊姑娘,我和云师公子只是说几句话罢了。”
      “他不理我为甚偏偏和你说话?你这个……”
      云师听小蕊要骂人了,小蕊被惯坏了,骂起人来难听得很,他心知千漠身世成谜法力高强,绝对不是小蕊敌得过的,生怕千漠生气发狠。便截话道:“看那是谁来了?”
      大家一齐朝那处看去,这一看连小蕊也被吸引住了目光。只见来人肤白若雪,长长发丝带有淡金色,身材极为高大颀长,一身淡紫色绣金窄袖锦袍将整个完美的身形收束得极为妥帖。千漠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巧往这个方向扫了一眼,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不过她还是被那双神的眸子吸引住了注意力。还是那晚所见,黑漆漆的水润的眸子,仿佛映照了整个星空,神秘,浩瀚,肃穆,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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