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 ...
-
傍晚时分,残阳入水,仙岛上风静花歇,一片沉寂。
小姜一个人坐在水岸边,从早上到现在既不说话也不肯挪地方。可怜可笑端来食物,他就一样样丢进水里。
他自从知道要被送走就没心思进食,几天下来瘦尖了下巴,整个人没精打采。
水上映出的那张脸也同样很难看,波纹映在眼里,看起来就像在哭。他瞧得厌烦,翻手将整盘果子都砸了下去。
倒影被泛起的涟漪打散,不待水面平静,底下又冒出一串泡泡。
小姜视若无睹,跟丢了魂一样盯着下沉的果子发呆。
三千岁见他不理会,只得先从水里冒出来:“我前些天去南海了,所以没来找你。”
它拿尾巴拍开一枚落水的鲜果,又道:“对不起,上次不该泼你一身水。”
小姜都快忘了跟它闹别扭的事,只嗯了一声。
“可你也不能嘲笑我。”三千岁游近一些,朝他吐出一个泡泡。
小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好半天才道,“我不是有意的,下次不会了。”
他这副样子跟平常相去甚远。鱼精大为疑惑,便问他是否遇到难处。
被送出仙岛可不是什么趣闻妙事,小姜本不想告诉它,可三千岁一再追问,言语间甚是担心,他就忍不住将煌弦的话都给说了。
这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把这段时日跟煌采相处的事也一并倒了出来。
“我不认识什么仙君,除了桃花谷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何来的得罪?他们不说为何要送我走,也不说送去哪里,我想不明白又没人能问,心里实在难受。”
这一肚子话本就憋了许久,现下有好友倾听,他越说越觉委屈,要不是怕被笑话,只怕当即就要哭出来。
三千岁安慰道:“这中间一定有哪里闹了误会,你没做过错事就不用怕,为这烦心就更不必了。”
这番道理小姜自然明白。可比起莫名其妙的怪罪,他更为那天煌采的态度难过。
“他真的很不愿意见到我,”小姜一想到他的眼神即是满心苦恼,“可是我想不明白,变成兔子或是人身不都是我吗,究竟有哪里不一样?”
三千岁道:“你变一次给我看看。”
小姜依言在它跟前变化了一回,三千岁思来想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闷在水下来回划游。
小姜本也不指望它能发现什么,苦笑道:“说不定哪天我就要走了。之前还说要跟你比一次,看是你先寻到龙还是我先追着凤凰,现在看来不过是说大话。”
他低下头冲三千岁笑道:“是我输给你了。”
他正是心灰意冷之时,即使面上强作笑颜,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悲楚。三千岁听得心酸,忽的蹦出水面喊道:“你等我一会!”
鱼精说罢摇尾而去,在身后划出一道细长水花。
小姜不知它要去做什么,只觉没了它在身旁,四周愈发静谧。
天色渐晚,原已暗淡的霞光也慢慢散去。他孤零零坐在水边,说不清是在等三千岁,还是不想回去。
远方波翻云涌,隐约一点星光闪烁,在水天交接处分外亮眼。
他从未见过哪颗星辰如此灿烂,看着看着,不由又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凤凰。
“说不定我可以逃走。”他喃喃自语道,“可以跟着三千岁一起去东海。”
他坚信去到遥远的东海就没人再能找到他,包括那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仙君。可是他既没有船也不会游水,终归只能是想想而已。
小姜呼出一口气,再去看那点星光,忽然发现它越来越亮,分明是冲着他的方向划来。
他以为自己看错,低头揉眼睛的工夫里它又划近一段,转瞬已在眼前。
小姜这才看清这团光是一段银金色的鱼尾。
周围的水跳珠般跃动起来,水里头钻出个披着长长银发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美非凡,一双眼睛湛蓝清澈,亮如星辰。
他上身是人形,下身则是鱼,三千岁游在他身侧,笑着道:“这是咱们族群的老鱼精,我把他给请来了。”
“老,鱼,精?”小姜睁大眼瞪着这陌生美人,“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老。”
“年纪大了总是想扮俏的。”老鱼精朝他笑笑,“你就是三千岁的兔子朋友?”
他姿态轻灵地游到岸边,示意小姜靠近一些,那双蓝眼睛则直勾勾盯着他看,从眉毛看到鼻子,从嘴唇看到耳朵,最后目光定格在他额间。
他这副样子跟想象中差别太大,小姜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我该怎样称呼你?”
“跟三千岁一样,叫老鱼精就可以。”他将银发拨到耳后,露出白皙细瘦的肩膀,“反正你们这点岁数,在我看来都是小孩子。”
三千岁也道:“你不必客气,我请他来是要帮你忙的。”
“三千岁把事情大概都说给我听了。”他伸出沾水的手指抵在小姜额间,“冒昧问一句,额上这朱砂是谁给你点的?”
小姜道:“一直就有,我也不知道是谁点上去的。”
老鱼精用手指抹了一抹,见朱砂无法擦去,叹道:“看来你确实认识某位仙君。这朱砂是仙君的朱笔所点,你若不记得,恐怕是有段记忆被他给封住了。”
三千岁问道:“记忆被封住是什么样?”
他解释道:“就是突然间把以前的事统统忘了,什么都记不得,只能从头来过。”
这老鱼精语出惊人,小姜怔了许久,又想起他之前的大妖怪一说,顿时心生疑惑:“我不信。”
老鱼精笑道:“那我问你,你生在何处,儿时何样,如何修成的人身,如何来的这仙岛?”
小姜被他问得心慌意乱,因为这些问题他一个都没法回答。
“你再仔细想想,”老鱼精道,“身边的人对待你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个问题要容易得多,小姜只稍微一想,那个令人厌恶的答案就像早已躲藏好似的蹦了出来。
“有。”他低声道,“他们会把我错认成一个叫姜跳跳的人。”
“这就对了。”老鱼精露出了然的神色,“其中一定有蹊跷——”
他忽然住了口,同时逮住三千岁的尾巴,猛地往水底沉去。
“你在跟谁说话?”
身后煌采的声音响起,小姜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呃,跟鱼……”他抓住一块剩下的点心,捏成碎末洒进水里,“我在喂鱼。”
点心屑遮盖了水面上的细碎银光,他又站起身来,试图挡住三千岁吐出的一串水泡。
幸好天色已暗,煌采也并未注意水面的动静。
他只是垂手站着,脸上神情在夜色中看不太清,声音却比平时温和许多。
“可怜可笑说,你不肯吃东西?”
小姜赌气道:“饿死了你们就没法送我走了。”
话说得挺坚决,可惜肚子不争气,这会咕噜噜叫起来。
“逞什么强,”煌采递给他一枚鲜果,“又不是三岁小孩,成天就知道闹别扭。”
小姜还想倔下去,可见他一直伸着手臂,想起他手上有伤,忙将果子接过来咬了一口。
煌采看他把果子吃完,然后才道:“你很怕被送出岛去?”
小姜不想被水下的鱼精听见,只点了点头。
“这其中的原因,以后我会告诉你。”他缓声道,“但是我跟你保证,这不是什么坏事,那位仙君不会伤害你,他的仙域也很美,比岛上要美得多。”
小姜道:“那你会去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即使煌采不说,答案也很明显。
“我出不了这座岛。”
“那我也不走。”他丢了果核,一掀袍子重新坐下,大有枯坐到底的架势。
他听到煌采叹了口气,过了会又回头张望,确定他走远后才探出水面。
“你们还在吗?”
老鱼精从水里抬起头,冲他笑道:“那位是仙岛的主人?”
“大概是。”小姜道,“煌采在岛上面壁思过。”
“这思过岛也太舒服了点。”老鱼精朝煌采的背影望了一眼,“好神气的小仙,三千岁还说他对你冷淡,看来也并非如此。”
小鱼怒道:“他都打定主意要把小姜送走,这难道算是待他好?”
老鱼精笑道:“如果你不想去,我倒是有两个办法。这其一——”
他伸手勾了勾小姜的下巴:“你想办法让这小仙离不开你,最好一刻都不能分开,这样,他就不会忍心把你送给别人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湛蓝眼睛里光华大盛,嘴唇开合间呼出一片珍珠色的香雾。
“如何,办得到吗?”
小姜被香气迷得晕晕乎乎,说话也结巴起来:“办、办不到……”
“还没试过你泄什么气。”老鱼精嗔怪道,“这其二,就是咱们帮你逃出岛去,只要到了海里,我保证谁也找不到你。”
这主意就跟他刚才所想的一样好。
只是老鱼精之前那番话还在耳侧回响,搅得他心乱如麻。如果他真有一段记忆被人封住,那会是如何的过往,煌采是否因为这事才不肯搭理他,更让他困惑的是自己明明不会任何术法,又怎能闯下弥天大祸惹恼了仙君。
种种疑问混成一团纠结,小姜越想越是不安,不由伸手去揉额间的朱砂。
“小兔子,回去好好吃饭睡觉,其他的莫要多想。今日之事,老鱼已记在心上,不会忘记。”老鱼精看穿他心思一般道,“不论是朱砂的事,还是出逃的事。”
“我以前会不会就是一个叫姜跳跳的大妖怪?”小姜怯怯问道, “如果我真的得罪过仙君,还能逃走吗?”
“当然能逃走。”老鱼精冲他一笑,露出编贝般的漂亮牙齿。
“不过我还是先去打听打听,这姜跳跳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 * *
老鱼精在告辞前一再嘱咐,说未有确切消息前一切都是猜测,他只需安静等待,对记忆之说不必放在心上。
可惜这话说得晚了,小姜已经知道那红点大有蹊跷,越想忽视就越是在意。
他对镜比照,发现变成兔子时那朱砂红点确实能被遮挡住,可一旦化出人身,它就清清楚楚印在额头上,刺目非常。
小姜试了很多种办法,比如拿巾帕擦洗,用手揉捏,甚至下狠劲拿竹片刮,刮得额头一片红肿都没法把它去掉。
他认定煌采也是因为这朱砂点才不想看到他,愈发觉它可厌,便拿泥土抹在额上,整张脸脏兮兮活似个泥猴。
除此之外,困扰他的还有夜晚偶尔的噩梦。他有回梦见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与他面对而立。他想问对方是不是姜跳跳,结果那人忽然变作一头长牙巨兽,一挥爪子就掀掉了半座岛,将他打入水浪中。
小姜在快要窒息时惊醒过来,大汗淋漓地跑下床去照镜子,确认自己既没有长出獠牙也没变出血红的眼睛,这才喘着气坐倒在地上。
老鱼精说要去打听消息,结果到现在是半点动静也无。他提心吊胆过了几天,除了想办法遮盖额上的朱砂就是成天胡思乱想,加之有噩梦惊扰,日子比之前还要难过。
幸好老鱼精除了朱砂一事之外,还说了个让他很感兴趣的点子。
你要是能让那小仙离不开你,最好一刻都不能分开,这样,他就不会忍心把你送给别人了。
小仙指的自然就是煌采。这话说来容易,对于小姜来说却是难如登天,不过起码他还有机会一试。
仙岛已进入雨季,雷雨一多,可怜可笑出现的时间就一天比一天短。没有她们看着,小姜大可以厚着脸皮蹭到煌采身边去,没被他赶就赖上一整天。
他使出浑身解数,学着可怜可笑的样子给他奉茶,看他静坐就也乖乖坐着不出声,或是拿纸笔待在一边涂涂画画。
小姜画的还是凤凰,画技也一如既往的糟糕,纸上红黄混杂,难辨形状。
他画一会就往窗外看一眼。先前那株桃花熬过暴雨,又已开了满枝粉红粉白。
雨季湿润,岛上薄雾弥漫,不时就有暴雨来袭。这花虽开得盛,很可能不久之后又要被打落一地。
三千岁再度来访时,天色阴暗,正是暴雨降临的前夕。
“老鱼精说自己太显眼了,不能随便出来,就让我来传个话。”
它迟疑一会,道:“咱们打听到三个关于姜跳跳的消息,不知道真假如何,有可能其中有个是真的,也可能都是假的。”
三千岁唧唧歪歪说了一堆废话,小姜听得难耐,道:“你直接说就是,就算以前真是个大妖怪我也认了。”
“那你不要太吃惊。”三千岁这才道,“这第一个说法,说姜跳跳是个兔子精,喜欢月宫里的玉兔美人,每天给她写情书,为了见她一面盗走了云兰君的仙草,就被云兰君给收伏了。”
“这不可能。”小姜直觉出口,“我才不喜欢玉兔美人。”
他听说过这位久居月宫的小玉兔,娇滴滴的连路都不肯走,总要被月神抱来抱去,他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第二个说法里,姜跳跳也是个兔精,还在京城开了家酒肆。他喜欢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为了救他性命盗走了云兰君的仙草,后来就被仙君给收伏了。”
这跟第一个大致相同,就是喜欢的人从玉兔变成了凡人。
小姜道:“这也不太可能吧,凡人寿命不过百岁,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我哪有这么傻。”
他听得有趣,兴致勃勃问道:“第三个说法是什么?”
三千岁吐出个泡泡,“我怕你听了不太好。”
它居然学会了卖关子,小姜只得连连追问,保证自己绝不会被答案困扰,它才慢腾腾道:“这第三个说法里,姜跳跳还是个兔精。他喜欢一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仙,为了跟他在一起盗走了云兰君的仙草,将仙君惹得大怒,派出四位凶神恶煞的仙守去追杀他。这姜跳跳差点就被杀了,他那竹马之交的小仙为救他也受了重伤,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他后来还是被仙君给收伏了。”
这一段三千岁讲得甚是精彩,简直跟说书一样。
小姜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他发现这个故事完全能跟煌采对得上。煌采是仙,手上也受过重伤,宝秀曾说他们认识已久,每一处都很符合。
他想到这脸上有些发烫。
“头一个消息是咱们跟南海的鱼打听来的,第二个是从莲心湖里的鱼那听说的,这第三个是听夕跳池的鱼说的,真假吃不准,不过你跟这姜跳跳都是兔精,又都姓姜,那位仙君名号也一样,看来是没错了。”
三千岁像模像样地分析起来:“也就是说,你以前很可能就是个叫姜跳跳的传奇兔精,为了……不知道哪个盗走了仙草,就被仙君封住记忆关在了这里,大致上应该如此。”
小姜疑惑道:“那他为何要将我留在岛上,而不是马上把我带走?”
“这我就不清楚了。”三千岁道,“也许有人给你求情,求他晚一点再带你走吧。”
小姜开始不自觉地抓挠越来越烫的脸颊。
他隐隐觉得第三个故事就是事情的真相。
他因为盗走仙草的事害得煌采受了伤还被关在岛上,所以他见到自己会这样冷淡,但有时想起以前青梅竹马的时光又会待他好一些,这道理完全说得通。
三千岁还在絮叨:“不过这桩事情过去已经好些年了,鱼的记性都不怎么好,记错了或是话传岔了都有可能,你不用太——咦,你脸好红。”
小姜听罢摸摸鼻子,趁机拿衣袖挡住脸,“天热。”
“是吗。”鱼精并未深究,它对分析这事好像上了瘾,而且说话毫无遮拦,“我觉得第三个说法可能是真的。前两个你都说不可能,就这个没反驳。就算记忆被封住,这喜欢不喜欢还是能分得清吧?”
小姜咳嗽一声,并不作答。
“而且你很黏他。”三千岁毫不客气地指出。
“胡说!”小姜跳起来,等到这话出口才发觉很失态。
“这岛上就我们两个,总是找他说话也很正常。”他慌忙解释道。
三千岁不置可否,又讲了些其他事情,说老鱼精正在做出逃准备,让他耐心等待。之后天上炸出个响雷,它担心暴雨将至,就潜入水中游回了自己的族群,留下小姜还呆愣愣坐在水岸边。
天边雷霆大作,他想到可怜可笑不在岛上,万一又湿了衣物不好办,只得跑回屋子里。这一跑不知怎的,脚下拐了方向,竟跑到了煌采屋里头。
小姜站在门口,探出半张脸。
外边雷声震天,煌采跟没听到似的闭目静坐,与平常并无两样。
他却看得挪不开眼睛。
三千岁的话在他脑中跳来蹦去,“喜欢”一词尤甚,简直要跳出来贴到他脸上去。
小姜跟魔怔了似的说出一句:“煌采,我今天睡你房里好不好?”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缩去,只敢露出眼睛。
煌采过了一会才睁开眼,无奈道:“你又在闹什么?”
“我——”他努力思考一个好理由,忽的一指天边,“我怕打雷,一打雷就睡不着。”
天边很适时地亮起一道白光,雷轰电至,的确很骇人,但小姜说了谎话,他从来不怕打雷闪电,甚至很喜欢坐在窗前看,在他眼里这是气势万钧的好景色,如今却成了个耍赖的借口。
煌采道:“这里没地方给你睡。”
“我可以变成兔子,保证不占地方!”小姜道,“而且我今天洗过澡了,身上很干净。”
他最近确实没睡好,眼下一层浅青,此刻又捂着耳朵装惊吓,看起来甚是可怜。
“你不觉得丢脸?”
小姜理直气壮道:“兔子的胆子都很小。”
他生怕煌采再出言拒绝,急忙化出真身,噌一下蹦到床上,钻进被子就不肯动。
凭借以往的经验,只要睡着了煌采就不会赶他,于是他立即装出一副睡熟模样,把刚才惧怕打雷睡不着的谎言忘得是一干二净。
他等了许久,大概天都黑透了才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小姜听见煌采关好门窗,还吹灭了灯,然后才掀被上床。
小姜连身都不敢翻。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他觉得煌采应该睡着了,便悄悄爬起来,打个滚翻到他身边,偷偷去看他睡颜。
睡着的煌采比醒着时显得要好接近,睡姿很规矩也很安稳,就是离他远了些。
小姜慢慢蹭近一点,见他没反应就又蹭近一点,直到翻到他怀里去,把柔软的耳朵抵在他下巴上。
三千岁说我以前喜欢你。他无声地道,又在他怀里打了个滚。
兔子脸红起来是什么样他不晓得,不过他现在浑身都在发烫,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出来,又烫又痒,搅得他无法入眠。
“你真的怕打雷?”
忽然听到说话声时小姜吓了一跳,打滚正打到一半,生生定在半空。
“怕成这样还装睡。”煌采侧过身去,将他从怀里拨出一点,左手轻轻覆在他的耳朵上。
如此他们之间的距离仍是很近,他的呼吸拂在小姜脸颊上,一阵一阵,温热而绵长。
小姜觉得自己已经烫成了粉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