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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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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南阳人发现他们顺风酒楼的掌柜最近总是生气。他们还发现那个惹许掌柜生气的就是那个眼熟的年轻人。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这个人就是那个年轻的“将军”,而且这个人和许掌柜的关系似乎还不一般。他来到南阳的目的惹人遐想,南阳的女人们私底下猜测那许铢或许是个美娇娘,说书先生趁机写了个新话本,把从前人们写的话本里的一些东西拼凑拼凑,写出了个新话本,什么女扮男装,什么千里追妻,什么师徒情缘,赚足了女人们的眼泪,甚至还和老戏班联手,改了台新戏,格外叫座。
可惜许掌柜还是没有好脸色,直到这几日才缓下态度来,不再臭着一张脸。
“许铢,你生气也这么久啦,还恼着哪?”苏信安捂着热茶笑得促狭,“喜欢就直说嘛,多大点事。人家骗你,不也是没办法么”
“谁喜欢他。”许铢闷闷地嘟囔,“整个就是一傻子。”
“人家现在可追着你不放,怕是人家走了,你就开始想了。”苏信安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
“走?”许铢敏锐地抓住话里的字眼,“他要走?去哪儿?”
“说是要去苗疆。”苏信安瞥了一眼许铢道,“那里气候湿热,毒虫横行,很是危险。”
“哼,他死了与我何干。”许铢低哼一声。
“三日后就出发,你到时候来还是不来,随意吧。”苏信安搁下茶杯,“我得回去了,兆瑾还等我听戏。”
苏信安匆匆走了。许铢看了一会,其实,他们那样,真是羡煞旁人了。若是……
“呸!那个比木头还呆的傻大个,想他干嘛!”
许铢别扭归别扭,还是去了,站在马边一言不发,看苏叶二人同沈危言告别,然后沈危言一双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咳……那什么。你个木头脑袋,别死在路上了。你骗我的账还没算,我记着的。”许铢实在躲不过,挤出几句话来,威胁地瞪着沈危言。
“当然。”沈危言笑得两眼弯弯,许铢这才发现他有两道漂亮的卧蚕。
沈危言骑着马走了,三个人在城门望着那个跳动的黑点,那是一人一马,人是正当风流年纪,英气勃发,誓要将那家国天下护得妥当。
他说:“天下,是百姓安定,家国稳固。 ”
木樨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许铢收到了第一封信,寥寥几字:“甚好,勿念。”
那字遒劲有力,飘逸洒脱,墨迹淋漓地占了一页纸,分外嚣张。
许铢去翻沈危言以前的账本,敢情他竟是用左手写字,写的字端端正正,看不出丝毫不对。
第二封来的时候,晚桂开了。
这回写多了些:“尚在途中,望君安好,勿念。”
第三封第四封……沈危言隔一段日子就会寄来书信,有时候是几句日常琐事今天行了几里路吃了什么东西很好,有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甚念”。
苏信安简直恨铁不成钢,每次都要骂苏危言不解风情,不会写些漂亮旖旎句子来讨好许铢,只晓的写几句不闲不淡的。
许铢知道沈危言即使有心也是写不出的,他太较真,对谁都冷冷淡淡的,自己看中的人才上心。
一丝丝的甜蜜缠上心头,像是院子里浓郁的木樨花香,甜得有些腻了。
“今日看到一株神木,其干通天。又遇蛇虫若干,无恙。甚念。”
……
“许久未尝鱼鲜,偶得一尾,总觉不如你所做黄鳝鲜美。甚念。”
……
“公事业已办完,即日返京。甚念。”
“已在归途,不日便到。甚念。”
……
甚念,甚念。
原来那么多难诉于口的感情和话语,都可以归结成这两字:甚念。
甚念你,星月兼程只为拥你入怀;甚念你,快马加鞭只盼同你把酒言欢。
许铢一天天数着日子,等着沈危言,等着他悄悄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归来。
城里的小姑娘眼光挑剔,相貌不出挑要嫌,目不识丁要嫌,嘴巴不甜要嫌,做事不体贴周到也要嫌,拖到最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抬红轿草草嫁了。
许铢只想,那傻大个既呆又不解风情,这笔生意真是亏。可是,怎么办呢?没得挑了,所有不过一句喜不喜欢,喜欢,便是顶顶好的了。
沈危言是悄悄地回来的。一身狼狈,风尘仆仆,下了马闯进酒楼大堂,正好和从柜台中抬起头来的许铢看了对眼。
“许铢!”沈危言叫了一声。
许铢愣在那儿,一时间二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怔怔地站着看着对方,各自用贪婪的眼光扫过对方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回来了?我,我去给你打水洗洗。”许铢先回过神来,对着一屋子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眼光,谅他脸皮再厚也感到了窘迫,红着一张脸就到后面去了。
“哦、哦。”沈危言如梦方醒,挠了挠后脑勺,追了上去,留下一屋子好奇八卦的人在那里百般猜测。
沈危言躺在浴桶里,全身上下都是放松的,赶了这么久路,还没好好洗过一次。
许铢在一边静静地看他。更黑了,身材也结实了许多,眉目间多了几分沧桑感,显得更加有气韵。
沈危言看着许铢,只愣愣地说了一句:“你好像瘦了。”说完,他就一脸懊恼,哪有刚见面就说人家瘦了的?平时做事的机灵劲都哪去了……
“哈哈哈……”许铢笑起来,“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沈危言只好低下头沉默地擦身子,好一会才说道:“你不生气了?”
”气,当然气。”许铢扳着指头数,“你骗吃骗喝,又骗钱,还骗色。说说,你要怎么赔?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危言咋舌:“有这么多?”他伸出手去够一边的包袱,翻了一会找出一包碎银来掂了掂,看了许铢一眼。
许铢简直要被他气笑:“呆子,不要你还了。”
沈危言转过头来看许铢,许铢眼角微微上挑,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嘴边一点无奈的弧度,正看着他犯蠢。
沈危言难得识时务了一会,他低下头来,吻了一下许铢的嘴角。
沈危言的嘴唇粗砺,蜻蜓点水一般轻轻掠过,只留下一点似是而非的触感。
许铢猝不及防地睁大了双眼,还没反应过来,沈危言的唇就已离去,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洗。
许铢心下不忿,怎么好像是被占了便宜似的。许铢一把揽过沈危言,直接粗暴地回吻。
两个人像是十几岁的小毛头,青涩,生疏,牙齿碰着了牙齿,嘴唇压着了嘴唇。
压抑的喘息。
唇鼻间的热气。
舌尖上一丝丝的腥甜。
一个失败的、没有丝毫甜蜜可言的吻结束了。
沈危言有点愣怔,许铢擦了把嘴,低声骂了一句。
“沈危言。”许铢双手压在桶沿上,“你可别想跑了。小爷我,看上你了。”
南阳城里又开始流传新故事了。说书老先生又写了个新话本,这次换成了酒馆老板娘和大内高手的故事,每天都有人搬着小板凳去听,说书先生说得唇舌干燥,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茶馆的角落,沈危言问许铢:“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
许铢捏着花生米往嘴里送:“这故事是我提供给他的。讹了老头不少银子。”
沈危言失笑:“你啊……”
“我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怎样?”许铢白了沈危言一眼,“木呆呆的大圣人!”
两只手隐在袖后,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时光且长,人声鼎沸的南阳城里,掩藏着多少美丽而不为人知的故事……
任他红尘喧嚣鼎沸,与子同归,自得无上欢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