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嘉皇后记事》萝月

7、敲打

　　在田间地头的王家父子吃得开心，梅花也看得满意，场面一派祥和。待在王家的玉笙、春花姐妹俩却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暗流涌动。

　　“姐姐，饿了吧？快来吃饭，今天可是有娘特意烧的毛竹笋辣炒火熏肉呢。”春花揭开食盒，依次取出皮蛋瘦肉粥、红枣乌鸡汤，白粥以及从最后一层取出的毛竹笋辣炒火熏肉。

　　火熏肉色泽金黄，竹笋口感柔嫩，汤汁油亮，香味四溢。眼前的实物加上原主回忆中不停翻涌的那股美味，令玉笙愈发坐立难安起来。

　　闻着味儿，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得向碗沿探去，鼻头耸动，贪婪地截取着空气中散发出的肉香味。小嘴止不住地来回吞咽，手中的筷子更是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便要将菜夹起。

　　不怪玉笙不顾自身形象，这是原主身体的本能反应。一个古代小姑娘人生中难得吃一次肉，按捺不住也实属寻常。便是被外人看见了，也不会觉得有何惊奇。

　　7、8岁大的小姑娘，皮肤白皙，清秀可爱。作此情状，也是惹人怜爱的，断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若是换作成年人，这幅表现怕是会惹人非议。

　　这时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将肉挪向了远处，玉笙气得鼓起腮帮子，瞪向来人。

　　被瞪的春花笑说：“姐姐勿怪，我险些忘了你现在身子骨还没好全，吃不得荤腥，这粥和红枣乌鸡汤才是姐姐的饭食呢。娘之前特意嘱咐过，说万万不能让你吃这肉。姐姐知道，娘吩咐的，我可不敢违背。”

　　呵，既是娘吩咐的，那你为何还把这菜带到我面前来？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巧嘴作何解释。

　　玉笙不置一词，仍瞪眼看向春花。

　　春花像是读懂了玉笙的表情，笑眯眯地继续道：“姐姐病着，我怕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所以特意前来和姐姐一起进食。这菜呀，是我的午饭~”

　　边说她还边将菜往自己的位置划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直看得玉笙牙痒痒。

　　当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么，还当我是那个单蠢好拿捏的原主姐姐啊，玉笙心内腹诽。知道我不能吃荤腥，还故意和我一起吃饭，引诱我。害我想吃吃不上，其心可诛！

　　玉笙碍于身体情况，只能忍痛割爱，“原是妹妹一番好意，是我想岔了。妹妹，对不住了。”

　　就知道她不会多想，蠢货。春花嘴角勾起一丝隐秘的微笑，顷刻间便恢复原样。

　　若不是玉笙暗地里一直盯着她，还不一定能看到这一幕。好啊，果然是装的。

　　眼看着中饭快吃完了，还没提及正事。春花终于憋不住开口了：“姐姐，你说也真是的，乐公公他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说好的让咱们免去采选入宫，这银子都给了，结果没过多久转头又把姐姐的名字记在册上。哪有这般行事的道理，我真是为姐姐不平啊。”

　　末了她停顿片刻，又道：“不瞒你说，我情愿马上要入宫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姐姐你。姐姐总归是爹娘的亲骨肉，我只不过是半道来咱们家，想必爹娘肯定更愿意留你在身边。奈何天不从人愿，到底是……”

　　说到一半，春花忍不住拿出手帕作抹泪状。

　　玉笙看着心中不由嗤笑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么？明知她此刻正因设计入宫之事心虚，还拿王父、王母来戳她软肋，此人实在可恨。

　　是的，原主虽贪慕虚荣，但对她爹娘还是怀有愧疚之心的。

　　呵，也罢，你要演，我便陪你演下去。

　　玉笙面露不安地吞吐道：“多谢妹妹一番好意。奈何事已至此，除了听天由命，我又能如何呢？咱庄户人家总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吧。兴许是我运气不好，乐公公可能是想人财两得，又恰好挑到了我的头上。这才……”

　　她面露哀愁之色，接着又长叹口气：“哎，也只能认命啊！”

　　“姐姐，你还好吗？”春花担心地握住了玉笙的手，心中惊叹：若不是她知晓入宫乃是玉笙本意，瞧她这番作态定是会信了她的话。

　　以往整日看她装疯卖傻的作呕模样，还以为她只会撒娇卖痴呢。哦，当然在爹娘眼里，不，可以说是除她以外的王家人眼里那是天真可爱。没想到在入宫一事上，她这姐姐的脑袋竟然如此灵光。

　　玉笙不适地抽出被春花紧握的手，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说：“没甚，就是听了妹妹的话觉得对不住爹娘。一想到他们二老如珠如宝地将我养大，我却不能承欢膝下。不由心中悲痛，一时露了行迹。妹妹，你可别笑我。”

　　“这……这也不是姐姐愿意的，一切都是天意弄人。想来要是姐姐有的选，定不会选择入宫远离亲人。当然如果姐姐是故意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整件事要是是她玉笙蓄意入宫搞出来的，家人便会对她大失所望，待她不复从前。春花想表达的是这意思吧。

　　至此，玉笙是彻底领会了她这个好妹妹话中的意思。

　　不就是怕不够保险，还想再敲打敲打她以此来封口吗？要是这具身子没换人，说不准还真能如了她的愿。

　　原主不说出实情，王家人便不会知晓其中的蹊跷，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怀疑是有人故意撺掇原主入宫的。而那个人还是她们从未曾怀疑过的身边人——春花。

　　只要一想到原主入宫，春花能在这个家得到多少好处后，玉笙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看到春花眼底深藏的得意后，笑了。好，你想演戏是吧？老娘陪你演。

　　只见玉笙立马变了脸色，心虚赔笑道：“是啊，这怎么可能呢。我哪来的本事，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呐。没道理啊。妹妹，这话我听听也就算了，以后可千万别再乱说了。”

　　春花如愿见到玉笙大惊失色的模样，十分满意。她知道稳了！蛇打七寸，她正好抓住了玉笙的软肋。看来，她这个好姐姐是不会多嘴了。

　　虽然她撺掇玉笙的事情做得隐蔽，但就怕这些日子玉笙后知后觉突然害怕入宫，将此事透露给爹娘。爹娘他们可没这傻妞这么好糊弄，万一猜到了她在里面起到的作用，那她可就完蛋了。

　　春花站起来作揖打趣：“是是是。姐姐哪有这本事可以左右采选结果呀。瞧我这张嘴，该打！您可千万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了！”

　　说到最后，春花甚至举起右手，竖起中间三指，做出发誓的手势。

　　玉笙：“好啦，做什么怪模样。你是我的好妹妹，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说完，玉笙实在不想看春花那张伪善的脸，她扶额道：“妹妹，姐姐实在是精力不济，需要休息会儿。你看？”

　　春花此行的目的顺利达成，巴不得早点走。她利落回应：“既然这样，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叫我一声就成。”

　　玉笙点了点头，目送春花出门。

　　春花走后，房内又重归宁静，玉笙一个没忍住便盖上被子会周公去也。

　　她还重病在身呢，先是逗梅花开心，又是要应付春花这只小狐狸，实在是精疲力尽，急需休眠。

　　……

　　之后，玉笙是在饭香中醒来的。刚睡醒的她一脸迷糊，不知今夕是何夕。还愣着神呢，肚子就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才这么一会儿就又饿了？这也太能吃了吧？emmm……不对，她中午只简单地喝了碗稀粥，肚里没点干货，确实容易饿。

　　玉笙点了点头，为自己辩解道。嗯，不是她贪嘴，是她人小身子虚，受不得饿。

　　前来叫闺女吃饭的梅花见了女儿这懵懂的神情，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柔化了。她轻声唤道：“笙儿，快起来吃饭了。你哥哥们特地回家来陪你用饭呢，说是要逗你开心，让你身子快些好起来。”

　　玉笙纳闷：“什么家来？哥哥们今天去哪了？晚饭是要回家吃啊，娘你怎么说是特地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