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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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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宗有多少人?
约莫是一个宫殿的容量吧。
把宽宽的长桌疏疏地摆开,把好吃的好喝的足足地端上,推杯交盏痛饮美酒,一贺宗主生辰,二贺合欢长欢,三贺……惊吓总在酒醒后。
长觉醒来,举目四望尽是拂不开的云。
全宗一致认为这是遭了意外。
可这是遭了哪个意外呢?
有说是不是太上宗主秋嘉然又在作弄人。
有说肯定不是那些旁的宗门把争斗斗到了他们这儿,这一说就逗得众人来唾,谁不知道他们没这本事!
……
猜来猜去,试来试去。既猜不出缘由也脱不了困。
便有人振臂一呼:“老死云中!世无其二!”
有人接道:“乐事当浮一大白!”
只是手上酒壶空空,地上酒坛乱倒。
“可惜美酒一滴也无。”
合欢宗主斥道:“杯中无酒,心中有酒,把杯举来,我先干为敬!”
于是斟空酒、饮空杯,齐祝道:“敬一杯倒宗主!”
食既已无,何以佐酒?
便以闲事佐酒,聊天聊地谈古今……
合欢闲谈
“诸位姐姐妹妹弟弟弟弟,哎成长老莫打,这声弟弟非是呼你。灯草糕可真好吃,谁吃谁知道,长老莫瞪,我这就说了。我从前去西北玩耍,想要探访龙骨遗地,想要拜访那位被封印的天生和我们时间不对付的人,想要见见是什么叫盛极一时的诛天门一夕灭亡……然后我遇到了——嘿,遇到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大老虎。长老你又瞪我,我不是说过,险情与我无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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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别的老虎擅不擅长找人。
反正……他这只老虎就还挺擅长的。
虎车黄,虎虎宗宗主。
快活地抛下一切宗内事务独身寻找在合欢宗全宗飞升事件之后唯一遗留的前宗主秋嘉然询问飞升之法。在说不上艰辛只是每每就差一步的辛苦追赶之后,虎车黄终于成功找到了静止中的秋嘉然。
他在此看到——
不认识的小门派有碑名落仙门。
莫名恭立的奉仙坛坛主。
好像神情很阴沉的被遗留前辈秋嘉然。
以及,悬于小门派之上的那副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的不知道都画了些什么的图。
他一时间忘了本该张嘴就问的飞升之谜,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副图看,但是他的腿脚牢牢扎在地上不动。
他听到秋嘉然逼迫他进去那幅图。
他听到秋嘉然承诺收他为徒。
“嗷——”虎车黄长啸一声。
合欢闲谈
“师姐开了好头,那么接下来是我。不过,成灯草成长老,我师姐刚刚说她喜欢你,你听见了没有?不必言谢。师姐既然提到了诛天门,我不说说诛天门的对头门派奉天坛岂非很说不过去?想来大家也知道,在师姐相救之前,我本是奉仙坛主……奉天坛亡于内讧,这没甚好说。倒是初代坛主离奇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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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奉天坛之时,水朱子被人拜托去问天山附近顺便看看那里哪儿比较适合她埋了自己。
……因为这人修的道是生死之间。
“但是最近坛主实在离不得我,刚好你要去问天山,说你回来时告诉我好像不太吉利,那你就上山之前传信给我吧,虽然我觉得你估计还会回来。”
水朱子本不想点头的。
但他还是点了。
识时务嘛,辨强弱嘛,优点,优点。
作为同行的另一人,仙百榆不在意步程快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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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他们似乎触碰到了无形问天山的门。
坏消息是,他们被拦在门外。
——倒在问心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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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行走……
……步履不停
疲累。
走出凡人镇,为了仙人梦;
加入落仙门,为了飞升愿;
在幻境里挣扎,为了……活。
现在走下去,又是为什么?为了出幻境?
可他已经老了。
他老了,所有故人又都还年轻着。
出去之后又要再为了什么呢?
水朱子觉得好累。
“是啊,我是差了点天赋。”水朱子说。
他在走,一直一直在走,顺着眼睛所能看到的唯一一条路不停歇地勉强地走。是不是不真实更值得他追寻呢?水朱子想他好像一直在够着够不到的东西。在无尽之路的前方,他起初还看到一些别的东西,后来就都是阿九,嫣然笑着的阿九,牵着别人的阿九,拖着九条茸尾的阿九的背影……
“想……想见到你。想看你快乐。但是……”
他仍在走。驼着荆棘山。
“……但是我要长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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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好单调。
仙百榆并非初次感知。
他曾遇到过一些巧合。
“就像这次。奉天坛。奉仙坛。”
两个仙百榆。一个卧在假山上,一个倒挂在树上。
倒挂在树上的仙百榆继续说:“怎么就那么巧呢?曾在奉天坛出现的家族也在奉仙坛出现。竟然没有断绝,竟然每代都愿意诞下后代,竟然没有选择其它的而又选择了奉仙坛。而且这不辨性别的特征我翻遍记录也只看到他们家有。世界本大。我之世是否太小了?”
“所以只有阿九能让我过热啊。”卧在假山上的仙百榆说,他轻叩自己的太阳穴,笑着说:“把心力用尽也不可惜,想她想到大脑无法使用也没有关系。”
“因为阿九是值得追寻的。”倒挂着的很赞同。
“事务假就假吧,情是真的,我就是真的。”
两个仙百榆一同享受了一番无言的静谧。
卧在假山的舒舒服服睁眼看天。
倒挂在树的也起首漠然看天。
良久,倒挂的说:“所以你走不出问心路。你有什么一定要做成的信念吗?那一定要足够强烈……”
“……足以把天钻破洞的强烈。”假山上的也叹息。
或许此生将困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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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八香。”
“奉仙坛在落仙门的卧底。”
“现在,我好像要被风长老灭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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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时不时就来啄她一口。
八香知道要往哪里躲。
她是惯于与死亡吻别的女人,即使死亡时刻在她头上盘旋,即使死亡就蛰伏在她的阴影里,她依然坚信死亡绝不会与她相融。她知道要往哪里躲。
狐首环。
有着狐首环的门后是凡尘。
犯凡尘者为魔,天谴之,诸修共杀之。
“进了凡尘就安全了,现世如此,幻境亦如是。”
顺从地陈述先前的打算之后,八香作出感激的神色:“好在现在遇见了风长老和有鹿长老,八香我就跟着两位长老的吩咐走了。想想,我真是幸运啊。”
芒刺在背。
每一次和风长老见面,八香都感觉到危险。
落仙门的三个风长老,论凶残之最当是哥哥风有鹿,论冷漠之最该属妹妹风悠苍,两人的母亲——风天成长老一向温柔和婉。可八香在心里对比过,两个姓风的加起来给她的危险感都比不过一个风天成。
在八香这里,她口里的风长老永远只指一个人。
风天成,风长老。
八香以一副全然信从的柔软姿态望着风天成,她听到对方说:“你想的很好呀,悠苍现在也同你想的一样,她还以为她躲进了凡尘里,我就拿她没有办法。”
八香面色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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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香很适合谈心呀。”
“在风长老面前,所有人都很适合谈心吧。”
对视,用眼睛;背对着分道扬镳,用心。
可惜跑路只能靠幻想,八香被风长老锁定着。
一条河。
一间茅屋。
一张红木床。
一口炖菜铁锅。
一地葱郁青菜苗。
难以想象风长老居然就此定居,八香直接问长老到底有何谋算,而得到的回答只为她添了满肚疑窦,那时风长老说:“我不着急。此是玩弄时间之地。”
八香很难不怀疑此处险境是否由风长老主导。
“可风长老潜伏落仙门多年,为何偏偏在天变之后才生事呢?落仙门全员都非她风家之敌,偏偏要绕弯子用这幻境对付,她到底想干什么?”八香很苦恼,她希望迟迟收不到她消息的奉仙坛能早早派人来看看。
“而且风长老说我是她选择的祭品之一。”
八香承认,在听到风长老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坚信自己绝不会与死亡融为一体的信念……被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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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悠苍没考虑很多的事。
比如好不约束地张开七仙秘境……
比如听到母亲目的后偷偷扔掉小七仙图……
她都是想到就做了。
至于多年前追随落仙祖师——此事为她一生骄傲。不过她当年到底做的时候又想过什么呢?忘了。
她在凡尘里,看走来走去生活着的人们。
她没把她的疑问诉以语言,她就是攒在心里,偶尔想上那么一想,她在想啊:
“其他人,是更想过热闹的生活吧?”
“母亲想让所有修者各自孤立。”
“这个人好厉害啊,走到哪儿都有人请吃饭……”
“互不干扰好像也确实不会再争斗了。”
“第六次遇见了……”
“母亲很看重缘啊,搞阴谋也是。”
“这个看起来好吃,那个也是——”
“没有行动力是不行的……这句话谁跟我说的?”
“似乎父亲一直没离开过七仙秘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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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玩游戏如何,你可以提一个任意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不过呢,你所听到的决定你生命的长度。”
八香惊慌后很快镇定。她相信她可以提出最贴风长老心的问题。她很快做出选择。
“八香我很好奇风长老的过去……”她临时改口,“……情人。风长老的爱情故事,我很好奇。”
“没什么好说的。”
八香觑她面色,继续问:“你们为什么分开?”
"他进一步我得到平静,他退一步我达成理想。他累了。"
八香问:“……你恨他吗?”
“他恨我。”
八香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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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愉悦与求知之心。
——风天成的一切好与恶都依于此。
又一次梦到她,又一次滚下床,他爬起来,打了一桶井里凉水兜头淋下,字字慢嚼:“风、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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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你的生路在哪儿?”
“我觉得这两个势力很有意思。古家陵因为失去使他们血脉相连之物而风流云散,那物被藏进了七仙图;屠魔塔一直在七仙的对立面,后来又悬赏七仙,而它是唯一传承至今不断绝的势力。”
“我们只知有七仙,可七仙分别是谁呢?”
风天成微笑,她亲昵地问:“你没有问题吗?”
“嗯?你问血脉相连之物是什么?听说是让男人怀孕,只要他心有所爱。你想试?你不怕试出你其实没有爱人吗?那我会很不高兴。”
一段久远的对话。久到风天成想起也觉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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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可真想再昏过去啊。
“那本红壳子书上部……上部是个坑……”阿妹细声细气慢慢解释,雪珍儿好心代替大姐接话道:“是没完成的书呀?没完成的书怎么会有资质进入藏书阁呢?”
大姐站到了雪珍儿身后,瞪着阿妹。
“因为是……朋友嘛,所以作品就,就给二姐和我看了……作者她……她因为不忍心写争斗了所以写不下去就就坑了……”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坑吗?”大姐冷笑。
“因为、因为……”阿妹支支吾吾。
雪珍儿又一次发挥她的好心:“是啊,你们怎么看着看着就把书看到藏书阁里了?放错了?不会吧不会吧?普通书和书阁藏书可差那么——大呢~”
“因为坑掉的上部有空间资质所以二姐就把一切七七八八的东西扔进去不知道怎么回事书好像就活了和书阁里的书一样我们就赶忙做出了下部把书塞进书阁!”阿妹一口气答完很害怕,变回了一只兔子。
所谓空间资质就是以书造世界的资质。
藏书阁妥善收纳一切造物书。
——除了坑文。没完成就是啥也不算、啥也不是。
大姐俯身抱住雪珍儿,把脸藏在雪珍儿背后。
雪珍儿听到背后传来闷闷的声音:“……阿九曾经秃过一次尾……”
“是!”兔子小心翼翼回答,“二姐去红壳子书里玩,有一次,被一个姑娘嗯拿了一条尾巴毛,二姐回来就说失恋了,发誓再也不要去这本红壳子书玩……大姐,二姐后来真的再也没去玩过了,也没胡乱放东西进去。”
“是阿九的情人啊……”发呆的雪珍儿捕捉到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