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bellis贝

5、第五章

　　乐团的测试，在周一下午正式进行。

　　路诗瑶上周六去上课的时候，果不其然琴技大退步，她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成了废手，去乐团也许只有敲三角铁的份儿了。

　　时间紧张，罗老师没办法大幅度纠正不足的地方，只挑了首几首中最熟悉的巴赫无伴奏组曲。

　　路诗瑶这两天抓紧时间练，勉强练到了自己听不至于太难听的地步。

　　她背着中提琴上学的时候，反应最大的是江云枝。

　　“你还会拉琴？”江云枝似乎看到了这辈子从未看见过的新奇东西一样，小心的抚摸着她的琴箱，“那之前新生大会上你说你不会来着……果真是骗我的喽？”

　　路诗瑶无法反驳，只能挠着后脑勺哈哈一笑。

　　“你小提琴学多长时间了……话说小提琴有这么大吗？”江云枝来回的看着琴箱。

　　路诗瑶尴尬的笑了一下：“……这是中提琴。”

　　江云枝恍然大悟，而后一脸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以为是小提琴，它们两个长得都差不多……”

　　“没事没事，我都习惯了。”路诗瑶摆摆手，听着上课铃声响，她把琴收好放在桌子下面靠着。

　　这节课下课的时候江云枝和她在座位上嘻嘻哈哈的聊些有的没的，突然有班级同学叫路诗瑶出去：“喂路诗瑶，外面有人找。”

　　路诗瑶在学校宅的不行，除了江云枝几乎没和谁说过什么话，正疑惑的时候，瞥见门口有个小麦色的高个儿在外头张望。

　　果然是这个家伙。路诗瑶起身出去，王孟黎把一个什么东西交给她。

　　“小心保管着，到时候下午记得还给我，别和别人说听见没？”王孟黎滴里嘟噜的说了一大串，说完就着急的想要下楼。

　　路诗瑶赶忙叫住他：“哎哎哎，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她手里是把钥匙，似乎是从某个地方拆下来的，上面还有一个钥匙环。

　　“艺术楼琴房的钥匙，应该是312或者是314，我忘记了，总之也没几个房间你可以挨个试试，中午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去那练会儿琴，我先走了我先走了，来不及上课。”他头都不回的跑掉，刚准备下楼梯又突然折回来，“千万别忘了还我，真的，真的真的。”

　　“你从哪拿来的？”路诗瑶拿着这么个贵重物件感觉有些心惊胆战。

　　王孟黎来回折腾出了一脑袋汗，他边擦汗边解释：“具体的太多弯弯说不清，总之是正儿八经求来的，你可小心保管着，别像小时候总丢家里钥匙跑来我家等奶奶再接你回去……”

　　路诗瑶看他语气突然变歪，赶紧推着他走；“知道知道知道了，行了行了快走吧……祝你一路顺风拜拜拜拜。”

　　送走了王孟黎，路诗瑶看着手里的黄铜钥匙发呆。

　　啊，王孟黎真是麻烦死了。
　　*
　　虽然嘴上嫌麻烦，但中午路诗瑶还是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中饭，拿着水和琴去了艺术楼。

　　对于她这种需要万分准备才敢心安理得上台的人来说，练总比不练好。江高午休时间很长，她来回跑着走，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

　　没想到在爬楼的时候，路诗瑶遇见了某个熟悉又不熟悉的人——顾延知拿着一沓谱子也在上楼，两个人在上下楼的转角看到了对方。

　　“啊。”这是顾延知见到路诗瑶的第一句话。

　　路诗瑶差点手滑把琴摔了，好在拎着琴箱的右手习惯性肌肉记忆握紧了把手，只有左手的矿泉水咕噜咕噜的滚下楼去。

　　她赶紧放下琴去把水捡回来。

　　“又见面了。”顾延知率先开口。
　　“是啊……”路诗瑶低头慢吞吞的踱步，“好……好巧。”

　　“好巧。”
　　尴尬的空气在两个人周围蔓延。

　　顾延知深知自己不开口两个人根本没得聊，因为旁边这个看起来很外向的姑娘此刻羞的已经快要钻到地下去了，他看了看路诗瑶手里拿着的琴箱说：“是为了下午考核来练琴的吗？”

　　路诗瑶这才抬头说：“哎？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非社团活动时间占用教室，你们乐团需要提前写申请，我看到了。”他解释说。
　　“这，这样子啊。”

　　“这是中提琴吗？”顾延知说。

　　路诗瑶感到惊讶。毕竟真的很少很少有人能认出来她的琴，她也不是没见到觉得琴箱大就管她的琴叫大提琴的。

　　“对呀对呀，是中提琴，你居然能认出来？”路诗瑶明显很开心。

　　顾延知笑笑；“其实我也在犹豫，不过看起来跟小提琴的尺寸不太搭。”

　　“说起来，总能在琴房看到你呢。”路诗瑶说完就后悔，哪里来的“总”，满打满算这是第二回罢了。

　　“嗯，中午如果呆在教室的话就总要人来找，想清静一些，艺术楼人比较少，而且没有钥匙也进不来，所以如果没什么事儿就回来这边。”顾延知略微低头看着这个马尾上扎着红色蝴蝶系带的姑娘。

　　路诗瑶好像是过于紧张了，没注意到顾延知在盯着她看，她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接过这个话题。

　　从一楼到三楼的距离似乎格外漫长，顾延知默默地看着女孩的脸，看着她鼻子轻巧的搭上了午日的太阳光辉。

　　他一直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形容词去形容路诗瑶。

　　因为这张脸，他从小到大对于所谓“好看的人”其实是很麻木的，又或者说，其实他并不在意人的长相。

　　同理，为数不多的接触当中，他也没太在意过路诗瑶的长相，但路诗瑶也是他接触过的很多人当中，气质很特殊的一位。

　　如果用不太形象的比喻去形容，顾延知能想到薄荷糖，或者是柠檬气泡水。总之是清清凉凉的东西，代表着夏日，元气，太阳，清爽。

　　再附加一点玫瑰的粉色和大地的棕色。清爽元气，带着十五六岁阳光少女的气息，骨子里却有种蔷薇植物的枚色色彩，顾延知大概是这样想的。

　　另一边的路诗瑶快速思考，终于找到了自我感觉合适的话：“说起来，这个钥匙是从哪里来的？”

　　她真的很想知道，王孟黎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到底是什么。

　　“诶？你是从哪里……”顾延知愣了一下。

　　“哦哦哦我是朋友，朋友给的，说是用完要赶紧还给他。”路诗瑶猛的想起顾延知是学生会成员，话说的不得当说不定会连累王孟黎。

　　“钥匙的申请，和乐团老师说明原因就好，不过分人，如果能把用途说的明明白白，然后老师比较信任的话，就能拿到了。”顾延知耐心地说明。

　　王孟黎为了搞到这个，看起来应该是花了不少口舌。不过这家伙一向能说会道，应该不会太伤脑筋吧。

　　两个人磨磨蹭蹭的终于到了三楼。路诗瑶找到312琴房，正打算开门进去，顾延知在一旁轻轻说：“可以……知道下你的名字吗？”

　　语气委婉温柔的都要化成水儿了。

　　路诗瑶的脸迅速升温，拿着钥匙的手僵在那里不得动弹：“我我我我……我叫路诗瑶，我是三班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带上班级。

　　“我叫顾延知，一班。”顾延知重新介绍了自己，“哦对了，你要走的时候锁门，钥匙要多拧一圈，不然锁不住，学校这里的门都有点古怪。”

　　说完他就去了自己的琴房。
　　路诗瑶反应了好几秒，这才开门进去。

　　进到琴房里，她并不是第一时间打开琴箱拿出中提琴，而是掏出手机火速给江云枝发消息——
　　“姐妹姐妹，江湖告急呀！”

　　“怎么了怎么了，速速道来！”江云枝几乎是秒回的。
　　“顾延知！他在我隔壁的琴房！我没话题聊了！”

　　“顾延知在你旁边琴房？！”对面屏幕的江云枝显然比路诗瑶还按耐不住，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开头第一句话显然要比文字感受多了好几十个分贝，“顾延知居然在你旁边？”

　　“喂喂喂，是“旁边琴房”而不是“旁边”好吗，你不是社交小花旦吗，我刚才都尴尬死了。”路诗瑶边说边叹气。

　　江云枝语气十分兴奋：“你们都聊什么了呀？”

　　路诗瑶歪着头回想了一会，突然觉着方才的对话不仅简短而且没营养，不禁觉得两眼一黑：“好像……真的没聊啥，嗯，问了下我的名字，还知道我是拉中提琴的。”

　　“哦？问了你的名字，有戏啊有戏啊，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了呀……”
　　“就这么点？你们俩也太尬了吧。”
　　“那不然聊什么呀我们两个也不熟……我是很想问问其他的但是也不好意思开口。”

　　路诗瑶在那短暂的三层楼之间，感觉自己的脑袋比上数学课还要更高速旋转，脑袋里像是有个公关公司，不停提出新方案然后又不停地自我否决掉。

　　“不过既然他既然主动问了你的名字说明还是可以的，最起码不会像躲其他女生那样躲着你，我先挂了，厕所人越来越多我怕被抓包。”江云枝迅速关了电话。

　　路诗瑶深呼吸一口气，拿起琴架在脖子上。

　　与其说想着怎么开启话题，她倒不如想想下午的乐团审核，毕竟这才是比聊天更更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