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爱你》树苗多多

3、第 3 章

　　“高考的作文可是最大得分点！也是最大失分点……”文晏左胳膊肘撑在自己光滑的桌面上，左手撑着头，右手拿了根红笔，手指灵活的来回转着，低头看着刚发下来的语文模拟卷，整个教室里都是语文老师跟打仗似的讲题。
　　文晏怕影响自己心情，并不想抬头看他。所有同学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学习资料，模拟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本来就不大的木头小课桌被各种习题书占去一半多，只剩自己面前这一小块空地用来看卷子。
　　文晏就不一样，什么都往桌洞里塞，习题书也没几本，整张桌子干干净净，一张黑压压全是字的卷子大大方方的铺在桌面上，比别人潇洒多了。
　　也正是因为桌子前面没书挡着，文晏头低的更低，一点也不想看讲台上的语文老师。都说语文老师文质彬彬，可文晏班里的这位语文老师，穿一个花格子衬衫，还喜欢把腰收进自己咖啡色西装裤里，本来就大的啤酒肚，怎么也扣不上腰带，裤腰总是在胯上，腿本来就短，这样更短，因为天热，经常裤兜里放块破旧的手帕，时不时拿出来擦一下本来就没几根头发，蹭亮的脑门。
　　虽然没有什么文人大家的气质和风范，可是不得不说，他带出来的文科班，语文成绩在全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并不是因为听他的课的孩子爱读书，爱创作，而是这人会教，什么语文阅读通用句，什么文言文该怎么翻译，什么作文怎么不跑题，只要记住他的做题方法，那就没有得不了的分。
　　文晏虽然并不喜欢这种教学方式，但是应试教育，高分为主，只有这样才能上大学，文晏也不得不听这老师讲什么，不得不记这老师说什么。
　　文晏转了几下笔，从作文旁做了几个标记，就听到下课铃响了，老头这节课很意外的没有拖堂，一打铃就下课了。
　　教室课间也没什么大动静，所有人不是补觉就是刷题，文晏桌子上还摆着那张语文卷子，他一直看着自己的作文，一节课下来，别人卷子上全是红笔标记的痕迹，只有文晏卷子上仍是黑压压的自己黑色中性笔答的题，只有几笔红笔的痕迹。
　　最后一节自习课，很无聊，漫长的无聊。文晏做了几道英语题，发觉太简单，太容易，又去背政治，背了几道，感觉完全没有感觉，大中午背书，根本背不进去，就趴在桌子上。
　　文晏做的位置靠着窗户，靠近走廊的窗户，窗户挺大，位置不高，整个教学楼是个圆筒形，中间中空，林豪所在的教室正好就在文晏教室的对面，文晏单手撑起脑袋，通过不锈钢栏杆看向林豪他们班。
　　他们班没有老师，所有人都低着头，各干各的，看得出来也是自习课，高三其实每天都没几节老师教学的课，几乎都是自习，自己刷刷题，改改错题。
　　阳光没有刚才那么强烈，被飘过来的云层遮住，文晏不近视，两眼都是1.5，每天打游戏看书不比别人少，但先天优势，爸妈都不戴眼镜，视力好的让人嫉妒。
　　此刻没有刺眼的阳光在眼前乱晃，文晏似乎很享受这种放松双眼的感觉，他左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看着对面，右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对面教室出来的人，文晏眯了眯眼，从身高体型上来看，这人不是林豪。
　　这人很高，比180的林豪还高出一个头，应该有186以上了，穿着清一色的高中校服，宽大的校服在这人身上却穿出别样的感觉，腿很长，这人肩应该也不窄，校服被撑得笔挺，文晏看的并不是很清楚，这人的脸看的也不是那么清楚。
　　只能大约看到这人整个轮廓分明，不苟言笑。
　　这人趴到栏杆上，往上看了看，又往下看了看。文晏不知道这人要干嘛，好奇心上来，连文晏自己都挡不住，他一直盯着这人，想知道这人到底要干什么，不自觉就坐直了身子，朝窗户那边又贴近几分。
　　就在这时，对面那人望过来，对上了文晏，那人依旧靠着栏杆，眼睛却直直看着对面的文晏，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疑问，没有愤怒，文晏甚至能看出来这人嘴上似乎带了一丝笑意。
　　文晏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也不管是否被这人当成变态偷窥狂，他不喜欢所有人对自己露出那种露骨嘲笑的神情，文晏皱着眉，眯着眼，想要更清楚的看清对面这人。
　　云层飘向了更远的地方，关了很久的太阳终于被放出来，大方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辉，文晏没反应过来，被阳光晃了眼。

　　“！”文晏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意识开始慢慢恢复，一位头发花白，全身瘦得只有骨头的老人正躺在文晏旁边的病床上，手上挂着吊瓶，眉头皱着，睡的并不安稳。
　　文晏捏了捏眉心，从病床上起来，走到老人面前，轻轻抚开老人皱在一起的眉，替老人盖好被子。
　　老人睡眠很浅，紧紧几下就被弄醒，她迷茫的睁了睁眼，像是在询问什么。
　　“没事，奶奶，睡吧。”文晏坐到病床旁，朝床上的老人用手语表达出自己的话。
　　老人轻微的点点头，闭上眼，很快呼吸又平稳下来。

　　文晏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到病床旁小桌上没吃完的小蛋糕，又将自己口袋里的名片拿出来。

　　几个小时前。
　　春华路如林咖啡店，精致优雅的小店坐落在最繁华的市中心春华路最中心地段，咖啡馆里安静的很，与外面热闹的街道，如水的人流格格不入。
　　不远处小吧台旁，一位看起来不是很大，却穿着得体，整齐的白色衬衣外穿着黑色西装马甲，下面一条得体西装裤，正坐在那架被擦得发亮的大钢琴边，身形挺直，细长的手指弹奏着悠扬的乐曲，少年很沉入，他闭着眼，跟着琴中木块奏出的音符缓缓摇动身体。
　　文晏双手摩挲着自己面前已经微凉的咖啡白瓷杯，杯沿镶着金边，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不禁皱了皱眉，真苦。
　　“还是苦吗？换杯牛奶吧。”陆逾明自从进来就一直注视着文晏，文晏明明喜甜怕苦，却还是点了杯美式纯咖啡，陆逾明已经让服务员嘱咐咖啡师多放奶和糖，可没想到文晏却还是喝不惯。
　　陆逾明抬手就要招服务员，被文晏止住。
　　“不了，不苦。”文晏朝陆逾明摆摆手，又摇摇头，嘴里喃喃着，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不苦，已经好多了……”
　　文晏放下咖啡杯，白瓷杯底与杯托碰撞发出一声清脆，文晏透过陆逾明看向身后不远处正弹着钢琴的青年，不知看了多久，又转头看向旁边落地窗外，路上很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俊男靓女，情侣成双入对进出奢侈品商场，朋友两三成队在步行街上漫步，嬉笑打闹。
　　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格格不入，奢侈品牌，两三朋友，成对情侣还是……文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回头，不再看窗外的热闹，也不看陆逾明，低头又看向那杯只尝了两口的苦咖啡。
　　又是《月光》，又是德彪西的《月光》。
　　缓慢地旋律悠扬的在文晏耳边环绕，继而充满整个咖啡馆。
　　文晏不懂，为什么哪里都能听到这首曲子，不是说德彪西是浪漫主义吗，可是为什么，这音乐到了文晏心里，竟然比嘴里的咖啡还要苦涩难受。
　　“吃点蛋糕吧，”陆逾明看服务员端上来的蛋糕，往文晏面前推近，将叉子手柄朝文晏摆好，“我记得你最喜欢芝士蓝莓蛋糕，”陆逾明说着顿了下，看着文晏嘴角勾着，带些自嘲的意味朝他一笑，“应该没变吧……”
　　文晏这才看向陆逾明，看向那双深邃漆黑却微微发亮的眼睛，那里面当初充满的少年志气现在已经满是成熟温柔。这是文晏进咖啡馆第一次看向陆逾明，他把周围所有的都看过了，包括每一桌的情侣，就是没有看陆逾明。
　　文晏没有回答陆逾明的话，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蛋糕，浓浓的奶香味扑鼻，金黄的蛋糕上一层蓝莓果酱，肉眼可见的大颗蓝莓果粒镶嵌在其中，在咖啡馆暖黄的灯光下，仿佛闪着光，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这……也是你家的店对吗。”文晏没有动手拿陆逾明摆好的叉子，一双杏眼直直看着陆逾明。
　　陆逾明愣了下，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文晏，因为更瘦了，脸上没有多余的肉，整张脸比高中时还要小了一圈，衬得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更大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像只讨吃食的小猫，可爱又让人心疼。
　　陆逾明依然笑着，笑容更大了，点了点头，“附属产业”。
　　文晏听到这四个字后，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嘴，“我能多要几块吗？”
　　陆逾明这次真的有些愣，并不是说不愿意给，就算文晏想要这个咖啡馆，他都会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将这里划给文晏。
　　可是，文晏从来不要别人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文晏是那么骄傲，那么逞强，不管别人给了什么，都会还回去，可现在，文晏竟然会主动跟他要这么几块蛋糕。这算是愿意面对他了吗。
　　陆逾明想到这里忍不住愉悦起来，“行，行，当然可以，”陆逾明一抬手，旁边的服务生立马有眼色的过来，“再来三份芝士蓝莓蛋糕。”
　　“能不能再打包三份……”文晏看着陆逾明，脸上没有表情，可是整张脸却通红，声音也小的像蚊子。
　　“再打包五份。”陆逾明看向文晏，“还想吃别的吗。”
　　文晏摇了摇头，伸手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又抿了一口，苦味在嘴里一点点散开，随着血液流淌全身，直至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