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云霄》曲妃

19、19

　　魔界大殿的门口，稀稀疏疏站了好几个妖魔，鬼帝，瑶姬都在，风瑟瑟的吹着，鬼哭狼嚎般。
　　等我赶到时，几个妖魔都围城一个圈，对着中间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怒目而视。
　　心头一跳，我跳下云彩，解了隐身决，二话不说就跑向他们。
　　中间那团身影颤颤巍巍，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我注意到她旁边的地面上有一点血迹，紧靠嘴边，估计是从嘴里吐出来的，她背对着我，但那身影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
　　“小狸”我扑过去喊道，眼中怒火翻腾。
　　“公主，小狸终于见到你了。”小狸的声音很是虚弱，见到我的那一刻明显有激动，看到她这样，我的心骤然一缩。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扶起小狸，让她的头以一种舒适的姿势枕在我的臂弯里。
　　“公主，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您快走，别管我。”小狸使劲的想要推开我，但那点力气怎么够。
　　我的眼角湿润，一摸，才知道我哭了。
　　“是谁伤了她的？”清冷夹杂着怒火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围着的妖魔脸上，被我扫到的都忍不住后退，最后我将目光定格在瑶姬和鬼帝身上。
　　“说，究竟是谁伤了她？”我再一次怒吼道。
　　“姑娘真是情深意重。”瑶姬扭着腰，扇着扇子柔柔弱弱道：“不过是一个婢子，也值得您哭泣发怒，并指着我们要凶手。”
　　我讽刺道：“估计瑶姬姑娘身边的人都是冷血的，不过也是，妖魔通常都是没感情的，哪一天你死了，大概也没人因你而动容吧，权势滔天又如何，终究连一个婢子都不如。”
　　瑶姬磨牙道：“妖魔没有感情，才不会受世间情长所累。”
　　我抽出一把剑，剑身夹杂着罡气向瑶姬刺去，“那我先让你给小狸陪葬。”
　　“公主，不要。”
　　我回头，看到的是小狸紧紧的拽住我，我因怕她再次受创而不敢推开她，故硬生生的停下攻击，转身抱着小狸，安慰道：“你没事的，我会治好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狸咳了咳，连说话都很吃力，却还使劲对我摇头，“小狸死不足惜，但不愿意连累主子，只要您能逃出魔界，小狸死而无憾。”
　　“不要再说了。”我哑声阻止道。
　　我已经泣不成声，这是我第一次在魔界流泪，第一次在敌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因为我一直认为，在敌人面前流泪自身已输了一半，是以即使之前一直受魔严的欺辱，我也强吞下苦水，如今这一哭，是为了小狸，为了多年情同姐妹的小狸。
　　小狸已经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撑着，想抬起手，却终归没抬上来。
　　我擦干泪水，恨恨道：“小狸若死，我要你们魔界全部陪葬。”
　　众妖不禁打了个寒颤，为我身上的冷意所摄。
　　半响，属于魔严的声音响起，只听的他幽幽道：“她是强行闯入魔界，被魔界的戾气所伤。”
　　言外之意，就是没人出手伤了小狸，可那又如何，小狸终究是伤了。
　　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她是被魔界的戾气所伤，你可有办法救？”
　　“有”他道。
　　我的眼睛一亮，有，就表示小狸有救了。
　　“什么办法？”我问。
　　“鬼帝，那丫头擅闯魔界，不能救。”瑶姬出声阻止。
　　我皱眉，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些。
　　“瑶姬，记住你的身份，本帝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鬼帝冷声喝止。
　　瑶姬不甘的没了话，又嫉恨的瞪了我一眼。
　　“不过要你用一样东西来交换。”
　　“你开条件吧。”我毫不犹豫的答，只要能救得了小狸，暂时的屈就算的了什么。
　　“爽快，等她好，你到这儿来。”他指着身后的大殿，接着手掌一滩，呈现出一粒丹药，“这丹药可救她性命。”
　　我伸手接过，在确认丹药没问题后再送入小狸口中，小狸在昏迷中都显得不安，面色惨淡无血色，嘴唇更是灰白到可怕，吞下丹药后，我探了一下小狸的脉象，原本极度虚弱的脉象已经渐渐恢复生机，身体里也没出现异样，我一颗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素衣匆匆赶来，想是鬼帝魔严叫她来的。
　　“帮她把她送回去。”鬼帝一拂袖袍，头也不回的走了，其余妖魔见鬼帝走了也都散了，空荡荡的大殿门口，一下子就剩下我们三个，显得十分清冷。
　　“姑娘，让我来吧。”素衣刚触碰到小狸的衣角就被我制止住。
　　我冷漠道：“不用，我自己来。”
　　小狸因我而受伤，我怎可假借她人之手将她送回。
　　一路上我小狸，也不觉得吃力，只觉得她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是多年来我苛刻她了，以至于她瘦的我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抱起来，为弥补我多年来对她的“亏欠”，我下定决心等她醒来一定要她多吃一些，好好补补身子，甚至恶念的想，把她补成一只小胖猪，连她爹娘都认不出她。
　　再一瞧她苍白的脸色，心里酸酸的，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素衣亦趋亦步的跟在后面，总与我隔个适当的距离，我晓得她是在等我喊了好把小狸接过手。
　　可我怎么会累呢，就算累，也不会上半句，更别提把小狸交给她了。
　　回去的路觉得很漫长很漫长，像是走了一生。
　　回到屋子后，我把小狸抱到床上，她依旧没醒来。
　　在她沉睡之际，我衣不解带的守着她，事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魔严的药当真有效，第三日，小狸终于醒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抱住我，哇哇大哭，“您没事太好了。”
　　我拍拍她的头，无奈道：“你没事也太好了。”
　　……
　　魔严斜靠在榻上，单手支着面颊，另一只手垂放在身侧，头发披散在脑后，有几缕贴在他脸上，越发衬得他邪魅狂狷，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看上去如梦似幻。
　　他的睡姿很优雅，面容很安然，烛火的柔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似乎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
　　我依照约定，进了大殿后，曾不想看到的竟是这般光景，抬脚欲走，却发现门不知何时被关的紧紧的，自知是他搞的鬼。
　　半个时辰过去后，魔严还是保持那个姿势，纹丝未动，似乎真的是睡着了，在做着一个安详的梦。
　　他让我来，就为了要我看他的睡姿？
　　我闭上双眼，不去看他。
　　殿内暗潮涌动，有风灌入，不知从何而来，阴风带着冷冽的气息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血液即将冻结。
　　猛然睁开双眼，一切如故，蜡烛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嫣红的烛泪滴落在旁，火光中照亮了我一双迷茫的眼，刚才那一切，是幻觉，可身上的反应明明如此清晰。
　　我凝眸不语，细细思索，眼风时不时扫过魔严那张安祥的睡颜，他的呼吸绵长舒缓，像是睡着了。
　　他的呼吸很轻，很悠长，每一声都像钉在我心上。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点了他的穴道，是不是就可以带着小狸逃出去了，既可以轻而易举的出去，有可避免冲突，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未免太过趁人之危了。
　　我摇摇头，甩掉那些荒唐的想法。
　　蜡烛越烧越短，烛火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殿内渐渐昏暗。
　　魔严的脸一半映在烛光里，一半掩在黑暗中，明暗交错，看起来有几许温文和煦。
　　就如同他的人，一会邪魅狂狷，一会冷酷如冰。
　　“你挺有耐心的，出乎我的意料。”魔严只手托腮，斜靠在木榻上，墨黑深邃的眼眸饶有兴趣的直视着我，嘴角牵起一道似有似无的弧度。
　　我似笑非笑道：“和一只苍鹰同出一室，没点耐心怎么行？”
　　魔严微微眯起了幽深的双眸。
　　“让我来，不会是为了考验我的耐性吧？”
　　魔严从微眯的双眸里看我，懒懒道：“我以为你知道。”
　　我对上他那双慑人的双眸，挑眉，“何以见得？”
　　邪魅的眼眸流转间流光溢彩，魔严笑的好生无辜，“我以为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让你看看我的睡姿。”
　　我一口血差点喷出，无耻啊，自大狂。
　　“看完了，我该走了。”
　　魔严并没有拦我，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今天的风有些凉意，吹打在身上，泛起细细的疙瘩。
　　我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那是我来之前小狸给的，她说，魔严生性薄凉，喜怒无常，凶狠恶毒，匕首可以为我防身之用，若他有什么不轨，一匕首下去，保准他没命，我当时就笑了，知道她是要我高兴，故意逗我，为了免去她的担忧，我收下了。
　　抬眼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凡间在这个时辰，应该是晚上了吧，不晓得今晚的月色是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自己呢？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魔界里，少了些欢乐，多了些惆怅，现在还搭上小狸。
　　小狸说，我离开仙山的第三天，朱雀见我久久不回，火速前往沧澜江，见到的不是我，而是被我下了血咒的大鲶鱼，她心道不好，自己回了仙山，告诉了小狸和麒麟，又一个人赶去天宫寻求帝君帮忙，当下苍华集结了一万天兵，欲与仙山联手闯入魔界把我救出，却在此时，不知何缘故，魔界传出我与鬼帝之间暧昧不清之事，还说我已经归顺魔界，自此，出兵之事一缓再缓，说到这，小狸一脸愤怒，紧握着拳头，大骂道，那些整日享清闲的神仙，整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喜欢到处造谣，亏他们自称上仙，一点上仙风范都没有，如此这般。
　　我又问，苍华最近的情况。小狸这才停下骂声，和我说他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救我。
　　听到这，我已经放下心，他没事。
　　小狸因左右得不得我的消息，不顾众人的反对，一个人擅闯魔界。
　　想着这些，我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一层忧郁的纱。
　　在别人面前，我不得不拿出应有的风范来，特别是面对魔严，时时要保持必要的警惕，着实累人，只有在独自一人时，才可以稍稍放松，做回自己。
　　一直以来，我向往着的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然而为了肩上的责任，不得不伪装起自己。
　　对着天空，一阵叹息，这一生，注定不会平凡。
　　思绪太过，没去多留意周遭的变故，眸光撇见一道身影向我撞来，我一侧身，微微避过。
　　“姑娘，请留步。”
　　一道声音叫住了我，抬眼，依旧是那一身绯红衣裙的瑶姬。
　　脚步不停，我假装没停机她的话，连头都没回一下。
　　瑶姬找我，回回没好事，我又何必去惹得一身不快。
　　“姑娘就不想知道出魔界的办法。”
　　我连眉毛都未抬一下，淡淡道：“你有这么好心？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要骗我去自投罗网。”
　　瑶姬妖媚一笑，只是那笑容中藏着太多的苦涩，眉间陇上一层淡淡的忧郁之色，已不复往日的神采，“我还有别的选择么？眼看着鬼帝待你一日比一日特殊，为你一次又一次破例，我再想假装不知都不成了，起初我还能以为他是一时兴起，过过几天新鲜就过了，但是，我已经说服不了我自己了，除了让你离开，别无他法，我知道他是不可能会放了你，那么便由我来做。”
　　我好整以暇的看她，心中掂量着这些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干脆杀了我，不是更省事？反正我也无力抵抗。”
　　瑶姬苦笑道：“我不是没想过，可是，与其杀了你，还不如让你走，表明你的心意，好绝了他的念。”
　　我神情不变道：“放了我，不怕他找你算账。”
　　“我已经说了，我别无选择。”顿了顿，她又道：“姑娘应当知道，魔界出口周围皆是戾气，以姑娘一人之力，是出不去的，即使出去了，也必定落下重伤的下场，姑娘身边的小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眸光一冷，如刀的眼神直视她，似要穿透她的灵魂，直审她的内心深处，我的背挺的笔直，坚定如松，风吹乱了我的发，有几缕发丝飘到我的额头，挡住了我凌厉的目光，半响，我收回目光，理一理被吹散的头发，慢条斯理道：“明日，你送小狸离开。”
　　说罢，转身。
　　背后，一双愤恨的目光一直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