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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设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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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人去哪了?”
“去刑场的路上。”
许久,纪卓询问,这人回答,简单明了的不带一点水分,没有回旋。
我站在那里有些呆滞,我一直以为那怪人是很厌恶方孝孺的,以至言谈举止间说起方孝孺的事情来都会有些不耐烦和粗鲁,可是我错了,他对他的在意早在心里,而非表面浅显的恭敬。
“大哥现在赶去刑场也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这个声音轻佻的有些耐人寻味,就好像这人的眼神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纪卓毫不犹豫的直径离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前面门口的极光之中,我如空气,即被丢在那里……没有问津。
一时寂静,想来这里本就安静,此刻更是死寂。
我不由看向这个已经靠近了的男人,薄唇划出弧度,前一秒还是望着纪卓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后一秒既微侧脸颊的斜目向我,似是发现了有趣的事物,饶有兴致。
“你要出去晒晒太阳吗?”
“呃?”
“你不问问我的称呼吗?”
“……”
我愕然,我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小丑,前一刻还在为了求生而示弱谄媚、讨好男人,这一刻便掉入了自己的设陷,被人轻薄戏弄……可又无法拒绝!因为我太向往阳光下的温暖了,太想逃离这该死的暗牢了。
愣了一下,我没有说话,只咬唇点了下头,显是一切已在不言中。
四方高墙,湛蓝天空,不带一片云朵,美的没有杂质。
我已经忘了上次仰望天空时是什么心情了?不过想来应该没有现在这么畅快,毕竟人总是对久违的事情才更珍惜,比如现在。
“多谢大人。”我轻轻俯身,尽可能的保持优雅,那怕还带着沉重的手链和脚铐,也尽可能不失礼。
他瞥眼,依旧是那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
待了一会,我又道:“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这是一个危险人物,而我正在一步步靠近危险设陷却又别无选择!明知与虎谋皮是件九死一生的事情,我却还要必须这样,亦只为那一线生,无可奈何。
“黄姑娘就不关心方孝孺吗?不想去见他一面吗?”
他没理会我的询问,反而岔开话题问起别的……‘方孝孺’这是我现在最不想提及的人,愧疚与害怕、心虚与胆怯,纠结面对,就这么被他一语中地的扯了出来,让我尴尬。
“其实姑娘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见方孝孺对不对?更没有想过要规劝他是不是?”
“你对主上的应诺不过是你的缓兵之计,其实你早知道自己劝不了方孝孺,也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他徐步徘徊,波澜不惊的语调里似乎早有成竹,而我的惊疑和尴尬显然在他意料之中,所以无需注目,亦有了然。
我无语,目光随他移动,以不变应变而已。
“你很幸运。”他继续说道:“方孝孺找死,激怒主上被处极刑,倒暂时救你一命,不用给他陪葬虽说天意……只是此时你连半点伤感惋惜之情都没表现,又会不会太显冷血、有损教养声誉呢?”
说话是门学问,应对亦要技巧。
我必须承认,这人确是个中高手,即便刁钻如我,也要自愧不如。
“谢谢大人教诲,罪臣之女、已无奢望。”
艳阳高照,我曲膝半跪下来,对于他的嘲讽和质问我根本无从解释,更何况他还句句如刀、直戳要害,以至我能做的唯有提醒自己和他,‘罪臣之女、不敢奢望’!
时也势也,他的嘲笑讽刺予我早已无伤大雅,与他却有立场不同……都说宦海沉浮如履薄冰,此刻又遇一朝更替,立场之事可谓大事,最忌模糊。
所以,我无需辩解,简单一句足以回应所有,精明如他,亦该清楚我意在何指。
微风轻徐,长发垂在脸侧随之浮动,阳光炙热、将我笼罩,温暖全身,午时将至。
此时,这人不由止步看我,可见我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和聪明的人说话自己也会渐显聪颖,和木讷的人说话自己也会变的迟钝,比如现在和刚才,云泥之别,即为可证。
“哼、如此刁钻答复,倒是像极了黄子橙,不枉他的调教。”他俯身,托起我的下颚,饶有兴趣的说话:“可见你能活命也全非偶然……只是如今处境,若想逃生,是也不易。”
他双眸深邃,不瞬看我,随后嘴角微扬,“你真的不想见方孝孺最后一面吗?”
终于,我还是没有躲开‘方孝孺’,我不想面对自己的胆怯和懦弱,可这个人却好像知道我心思一般,无论兜多少圈儿,亦都让我无从逃避,只得面对。
“午时已过,恐怕来不及了……”
“不会,你若知道他被处刑罚就不会这么说了,那一时半刻是死不了人的。”
我迎上他的目光,语态僵硬、总有心虚,他笑看听说,不以为然。
“刑罚?”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浑身汗毛竖立,鸡皮疙瘩直起,喃喃道:“是、腰斩之刑?”
我仰着脸颊,用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去想的口吻说话,在前所未有的恐慌中,我已然忘了回避什么是该说和不该说了?
咫尺距离,这个世界竟模糊成一片惨白,我呆滞。
“……”惊愕恐慌中,我脱口而出的话亦让这人起了狐疑。
他托着我的脸盯住眸眼,似在寻找什么、或要看穿什么?不过最终无功而返,“你怎么知道?”随后不甘心却不得已的疑问,冷厉如刀刺。
“我、我猜的……”这是个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回答。
我知道我失态了,也失言了,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了,真的没办法!
听我说完,他脸上突然浮出一个奇怪而微妙的表情,之后松了托着我脸的手,身子蹲伏下来与我平视,不急不怒的就那么看着,从眉梢到脖颈、嘴角隐约挂着弧度,有在靠近,呼吸拂面,及心脏的跳动,清晰可见。
“看来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多。”
“不过你显然并不想向我说明什么……”
“我不是纪卓,所以不喜欢浪费时间,你懂吗?”
他声音很小,小到就算四周空旷也只有我能听见,他声音很冷,冷的就算正午烈日也不觉温暖半分。
我当然懂他意思……但我不能拒绝,只要我还想活着,也就只能这样了。
“放心,你不是方家人,暂时不用死,不过要你帮个小忙,我相信你会愿意、亦能做的很好。”他声音蛊惑,吐气在我耳畔,始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