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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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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尽量动作轻柔地把车尔尼扶到办公室,放他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半躺下,然后开始查看他的伤口。弩箭没入身体并不算太多,但很难拔出来,博士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音乐家的眼神飘忽而迷离,呼吸和心跳都逐渐急促轻浅。博士小心翼翼拉开创口附近的衬衫,车尔尼身上被冷汗浸透,外伤和强行催动的源石技艺无一不在透支他的身体和意识,以至于博士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时,音乐家毫无意识地偏过头,追逐着博士少见的拥有了热度的指尖。
“是发动源石技艺导致体温升高,外加失血稍稍有点多,你会没事的。”博士轻柔地抚摸过车尔尼的红发,曲起指节,擦掉音乐家泛红的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他握住车尔尼的手,十指相扣,把音乐家分明的指节放在唇边磨蹭,车尔尼在朦胧中因为这种突然的亲昵而疑惑,随后博士拉过车尔尼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看上去倒像是他主动揽过博士,而后者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还没等车尔尼完全反应过来,博士猛地拔出了腹侧的弩箭!随后备好的一大团纱布立刻按压在伤口上,毫无预料的疼痛袭击了车尔尼身上的每一丝神经,他甚至来不及喊出声,下意识攥紧博士的肩膀,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和心跳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凌乱。缓了好久,视野似乎恢复正常,眼前模糊地映出医生的脸,挡住半张脸的血在此刻看着十分碍眼,车尔尼意识不清地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抹去那些发黑的血迹。
博士赶紧托住他伸出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和他对话,“先不要动,还有哪里感觉异常吗?比如心悸或者恶心……”但音乐家向他伸出的手十分无力地轻抚过博士的眼角,博士愣住了,他随即认真地托着车尔尼的手覆在自己脸旁,“已经没事了,你看,都凝固了。”音乐家修长宽大的手指没入博士黑色发丝里,那些毛躁的发卷轻飘飘地搭在车尔尼的指尖上,让他安心不少。
但博士的眼神却暗淡下来,源石技艺和失血让车尔尼的体温正在持续降低,尽管这都不是什么严重问题,却让人很难保证之后不会出现矿石病恶化。
弩箭造成的伤口在按压下暂时止住血,博士开始给车尔尼做进一步处理,他此时半昏迷地躺在沙发上,让博士想起一周前他矿石病恶化倒在房间里的样子,明明是个外表看起来相当结实的人,可一旦像这样虚弱地躺在这里,就让人仿佛被狠捏住心脏一般担心他的安危。
博士只能不断地跟他说话,但似乎埃拉菲亚一句都无法听进去,他只是下意识地用一点气音回应。
快一整瓶止血剂被用掉,那种难闻的苦涩味弥漫在空气里,也拉回一些车尔尼弥散的意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医生变得有些温度但依然干枯粗糙的指尖,正抚摸过他的手臂内侧,轻抚过那些针眼与注射造成的淤青。
接连几天的输液让音乐家白皙的手臂内侧残留了不少明显的痕迹,博士轻轻抚摸过它们,同时却不得不狠下心地在另一块没有被刺穿过的血管上给车尔尼推了一针破伤风,好在只有0.7毫升,还不到车尔尼会感到不适的剂量。
紧急处置做完,一直半跪在沙发边的博士双腿一软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这时,稍微恢复清醒的音乐家呢喃着问他,“医生……你还好吗?”
车尔尼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平时严肃认真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多么柔软,尽管博士并没有余力悸动,可还是感觉胸口空了一拍。
“嗯,没事,你先休息一下。”博士抬手轻握一下车尔尼的指尖,然后起身走向办公室靠近走廊的那一侧墙壁。刚刚接到卡涅利安的信号就是在这附近,博士猜测集成线路大概埋在附近的墙里,这可能会影响信号强弱。他把PRTS的功率打开到最大,顶着令人头疼的内部警报贴着墙壁来回摸索,仔细辨别噪声中的信号音。
好在通讯没用几分钟就接上了,博士怀疑是卡涅利安移动到了信号好一些的位置。
了解情况之后,卡涅利安立刻问道:“你们在办事处吗?”得到博士肯定的回答,她沉默几秒,接着说,“昨晚庆典期间,城镇中心不知为何被萨卡兹佣兵接管……我手上这个雇佣兵透露,感染者聚集区也被放置了感染者的尸体构成的爆炸法术,但他不知道所有法术的位置……”
卡涅利安的情报让博士一时之间失去思考能力,他只能顺着卡涅利安的话愣愣地问到,“那,有多少?”
“加上你们那边的,一共12具,四个仪式阵地,你们附近那一个负责炸断地块表层,剩下的则保证让感染者聚集区的地表几乎消失,”卡涅利安回答,“我只查到了一位被轰穿胸口的感染者,塞在一个冷柜里,保存状态十分差劲,现在不能直接毁掉尸体,否则被影响的法术设置可能会提前开始燃烧并影响其他尸体……另外也难以搬动,温度变化会导致这些感染者身上的活性源石炸裂,”她向来冷静的声音中也隐约透露出一点焦急,那边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怒吼谩骂与武器碰撞的声音沿着通讯线路传来,之后立刻变得安静,术师突然低吼一声萨尔贡语,之后她咬牙切齿一般的声音从通讯另一边传来,“距离仪式只剩下12分钟……”这句话的尾音随着一声铁器铮鸣生生截断,而后只余留下一点卡涅利安充满恨恶的呼吸声。
这是博士少见的头脑空白的时刻,或者正因为他思考太多,才导致没有任何答案能留在脑中,博士扶着墙壁,指尖用力地抠进墙面,四肢拼命支撑着躯体,可他依旧觉得自己无法站稳,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跌跌撞撞走路,不知道自己如何开口,不知道自己如何向车尔尼传达这一切,他紧握着音乐家的手,强迫自己深呼吸,强迫自己在杂乱的线索中抓取一丝丝头绪,强迫自己在PRTS尖锐的警报声中寻找哪怕一个字节的希望。
而车尔尼则意外的冷静,如果一切如同博士所说,那他从到达这个城镇的第一天开始所对抗的旋律,就不只是尘世之音给他留下的影响,还有来自法术设置的共振,“我可以启动源石技艺来抵消,这种法术总不会比巫王的尘世之音更加棘手。”但车尔尼的故作轻松没有起到效果,博士明确地记着正是因为尘世之音,才让车尔尼的矿石病加重,要是催动源石技艺导致继续加重的话……
音乐家的手被医生紧捏着,抵在自己的额头上,除了他们在厨房发生一点小误会的那一次,医生再没有在他身上用过如此重的力气。车尔尼不知应该作何反应,只能任由医生这样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大衣下消瘦的肩膀因为过度呼吸而剧烈起伏,叫车尔尼莫名想揽住他。
“……你为什么知道你的源石技艺可以抵消这种共振?”博士意识到什么,求证一般开口问道,但他内心更希望车尔尼能够否定他的猜想。
“如果我的矿石病恶化是因为共振……那我确实从来到这的第一天开始,就能听见它了,”车尔尼回忆着,“我一直能听见脑海有一种回音,我认为它可以被抵消。”
音乐家说出他的结论,但博士已经没有余力听进去,他无法说出任何一句“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能听到”这种话,因为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天起,从博士沉浸在与音乐家之间若有若无的距离感的那一刻起,车尔尼自身就在承担着性命的危机。
是他在停留时间里选择了错误的应对方式,以至于车尔尼的矿石病开始恶化他才察觉到。一切本来可以被阻止,可以被挽回,从芙蓉和光刻被驱逐的那一刻……不对,从他进入移动城镇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意识到!博士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他颤抖着嘴唇低着头,所有意识都被愧疚与后悔塞满,车尔尼看不到他的脸色,担忧地呼唤他,“医生?”
另一侧卡涅利安在PRTS的通讯里顶着刀剑铮鸣与法术炸裂的声音提醒他,“还有9分钟!我赶不过去!博士!”
他必须有办法,他是罗德岛的「博士」。
那天在窗边,远方夜景街道上看到的橙色灯光在他的记忆中浮现,博士立刻在脑海里命令PRTS,打开储物间以及那间保险库的门,随后对车尔尼说,“你先去我们之前看到的保险库,在那里等我几分钟,准备好源石技艺,但不要触发。”他意外的平静,或者说只能选择平静,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始心神动摇,就再难以抽离自己的感性。
医生突如其来的冷静甚至机械感,几乎让车尔尼认不出这是他最近朝夕相处的人,他下意识遵循了这个人的指令,然后看着医生过分沉着地快步走去外厅,提着那个装有聚合剂与晶体元件的挎包回来,医生没再和他说任何一句话,开始专心拆卸办公室内设备的源石引擎。车尔尼压下自己内心的不安走进那个漆黑的储物间,医生回身向他扔来一个手电筒,但依旧什么也没说。
博士现在脑内清醒又明晰,PRTS在报告他的身体数据回落到正常值,甚至有些过于正常,他有条不紊地拆下源石引擎,然后一个一个装进挎包里,一共有6个,保险库内有3个备用核心,正好可以凑齐9个元件,制作三组法术共鸣装置。
他来到保险库,把装有赤金的箱子推出去,取出那三个备用核心,按照可露希尔曾经和他研究过的法术共鸣装置原型机的接线方式接好三组,一组粘在保险库门上,一组粘在保险库最内侧墙壁上,还有一组设置在地面上,另外干扰地雷也没有浪费,博士用车尔尼完全意想不到的速度设置好其中10个地雷放在办事处内,触发开关连接着PRTS。博士平静地说,“我们在保险库里躲到卡涅利安或者罗德岛来救援。”语气如同陈述某些无关紧要的事实。
此时距离法术开始,还有6分钟。
那个占地较大的源石炸弹被拖到门口,埃拉菲亚毫无选择地被医生推进保险库。
音乐家拿过博士塞给他的源石技艺法杖,和莱塔尼亚常用的只以材料作为媒介的法杖不太一样,这根法杖上面有复杂的源石技艺感应装置与晶体核心,可以用做攻击向与医疗向两种源石技艺的媒介。尽管医生没向他解释所做的一切,但车尔尼都十分清楚用途,装置是用以增强法术功率的辅助设备,另外在金属打造的密闭空间里,可以最大限度地让法术得到强度提升,进而抵抗外面强大的法术共鸣。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3分半,他站在保险库中央,脚边是源石装置,博士沉默地关上门,保险库内立刻漆黑一片,一阵火花闪过之后,法杖上的晶体亮起橙色的光。
首次通过法杖使用源石技艺让车尔尼感到非常陌生,他咬着牙向法杖里注入源石技艺,维持那个微弱的橙色光芒,像是和法杖的光芒呼应一般,其他源石装置同时亮起烛火般微弱的光亮。
他硬撑着稳住源石技艺的出力,直到法杖的光芒不再飘忽闪烁,他没力气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只顾着第一时间转向医生,却只看到医生惊恐地向他伸出手。
稳定源石技艺之后车尔尼突然昏迷倒下,博士只能赶紧上去抱住他。他扶着车尔尼靠墙坐下,音乐家的呼吸依旧急促,但并无大碍,他紧闭着眼睛,眉间纠紧,修长的手指死死握紧法杖,用力到指节发白。
此时PRTS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仪式的启动就在十几秒后……那些刚刚在行动时强行压下的巨大的恐慌,此刻几乎已经无法抑制,一切都变得缓慢一般,只有博士的心脏在尖锐耳鸣声里如同羽兽振翅般跳动,PRTS无情的数进最后的个位,而博士因共鸣法术而失控的意识正幻视着车尔尼在黑暗中化成灰烬的身影。
3——
那些飞灰从他之间滑落,飘走,熟悉的面容在橙色的微光中消散。
2——
不对、不对!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1——
博士颤抖地用力扣住已经昏迷的埃拉菲亚的肩膀,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幻境在他眼前和现实融合在一起,博士没有办法识别,只能选择用力把车尔尼整个人按在自己身前确认他的存在。
0——
巨大的、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保险库外响起,地面被爆炸震荡到近乎跳动,落石击中保险库金属墙面的声音在头顶轰响,保险库上方甚至被砸出凹陷,博士只能死死抱住车尔尼,尽力把高大的埃拉菲亚拢在怀里,仿佛心脏被卡在气管里一般无法呼吸也无法跳动,在坍落的震动中揽住怀里的人。保险库下方的地面在剧烈摇动之后似乎开始塌陷整个向下坠落,猛烈的摇晃把博士同车尔尼一起甩向墙面!之后保险库大力撞击跌落在某个平面上,下滑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刺耳地回响在整个封闭空间内!
似乎过了很久,落石的声音与金属摩擦的声音都停止了,保险库的地面明显有了一定角度的倾斜,但已经停止摇晃。车尔尼在耳鸣声中睁开眼睛,意识聚焦的瞬间,他发现自己的耳边已经清净无比。
……那些回音消失了。
那阵一直在激发他脑海中尘世之音旋律的回响、那些曾经被误以为是心跳和血液奔流的震动,如今全都已经停息,只有一片漆黑中,他身旁某人清浅的呼吸,显得周围更加寂静。车尔尼下意识抬起法杖,它还在发出橙色的微光,勉强照亮了一片黑暗,车尔尼发现头顶的金属天花板被落石砸出凹陷,地面上的墙角也被挤压变形,那些用来强化法术的装置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事,三个一组正在规律地闪烁点点红光。
博士看起来像是整个人埋在他怀里,车尔尼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博士背后,默不作声地揽着他,激烈的跳动从背后传递到车尔尼掌心。
音乐家手掌暖熨的体温让博士从幻象里清醒,刚刚在喉咙处纠紧盘桓的恐惧感骤然消失,博士感觉自己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只能这样借着车尔尼的姿势才勉强不会瘫在地上。
恐惧确实会让人失去判断力,博士的额头抵在音乐家胸前,略显迟钝地想,明明以他的身形去护住车尔尼实在是有些困难,但慌乱之中他只能想到这么做。
震动和爆炸都已经停止,接下来恐怕是感染者尸体分解时造成的长达数小时的源石粉尘污染期。博士稍微动了一下,音乐家缓缓挪开手臂,两个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对话,只能暂时沉默。博士检查了墙上的换气口,好在它并没有被落石砸坏,过滤装置和内部换气阀都在正常运行,没有失效的风险,他翻出聚合剂的储存罐,开始在保险库被砸变形的门上刷这份昂贵的化合材料,用以隔绝源石粉尘,以免粉尘随着空气从门缝飘入。
无声地结束应急处理之后,博士坐回车尔尼身边,持续释放源石技艺显然让音乐家并不好受,车尔尼抿着嘴角,眉间紧锁,肩膀与手臂的肌肉都在绷直。
博士无声地贴近过去,歪头枕在他的颈窝里,埃拉菲亚察觉到他的意图,把自己几乎无力的泛着钝痛的脖颈靠在博士的头顶上,那些柔软的黑发贴在他脸侧和颈窝里,竟在一片黑暗之中显得如此令人放松和安心。车尔尼少见地几乎把自己的重心完全交付在博士身上。他全然的信任和放松让博士甚至略微惶恐,博士没敢做声,静静支撑着车尔尼,音乐家那比以往略高的体温透过衣物稳定地传来,博士反手过去小心地探到他的脉搏,比之前探查过的稍快,这是大多数人使用源石技艺时会发生的情况,并没有超过理论上的安全范围。
博士安心地颤抖着深呼吸。
他们挺过去了,仪式也好,爆炸也罢。
两个人在黑暗里静静依偎着,只有车尔尼手中的法杖发出暗淡的橙色光芒。那是设定了法杖的功率与周围增幅设置之后,核心元件受到源石技艺激发而产生的光线频段,这几日夜晚城镇中心传来的橙色灯光,恐怕也是点亮用来抵消来自那些法术共鸣的。
如果他能早点察觉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博士本来正在探测脉搏的指尖颤抖圈紧音乐家的手腕,他后怕着,只能说出无关痛痒的道歉,为这一切,为他没能察觉的一切。
车尔尼反过来攥紧医生的手,恐慌让医生的指尖又恢复到熟悉的冰冷,而音乐家试图捂热它们。他大概明白医生并不单纯是个医生,可能也不是普通的源石与天灾学者,他或许在罗德岛中有不低的职称,但就算如此,也并不意味着这件事中有任何人能提前预知危机的全貌,“这件事没有医生的错,我没有改变想法,没有您的行动……”
“我没什么行动!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博士的语气突然冷硬起来,打断了车尔尼的话。音乐家此时意外的好脾气,他只是平静地回答自己的室友,“或许是这样,但没有医生的帮助很难做到,如您所见,我对源石技艺并没有多少研究。”他的话语越是推进,就越是能感觉到医生的掌心在他手中更为冰冷。
车尔尼的源石技艺输出得越发流畅,在他手里,那根法杖上的橙色光芒越来越纯粹,柔和地照亮了漆黑的保险库中的每一个角落。医生忽然开口,“对不起。”
此时车尔尼有些不解,他尽量维持着语气问到,“为什么又要说什么对不起?”
博士嗓音沙哑,他回答时很小声,鼻音又很重,情绪比起刚刚的恐慌,更多是低落,“……乐谱,被烧掉了。”
所以刚刚面对雇佣兵的时候那么生气?这首曲子对医生的重要性让音乐家有些意外,但他此刻意外的没有多少心疼或者遗憾,“没关系,我都记得,可以重新写一份,已经完成过一次的曲子,很快就可以写完。”
可博士无法言语那份遗憾和空洞,那一份稿子连同谱纸一起对他来说都如此特殊,它由车尔尼接手,在两人共处的日子里被完成,可这种特殊似乎无法总结成声音传达,它此时没有归属,也没有定义,只有博士心口的虚无,在提醒着这份小小的遗失。
“我们可以在罗德岛上接着写完,”车尔尼忽然说,“不知道罗德岛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这样写完后我可以演奏给你听。”他用余光注意着医生的表情,如他期望的那样,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的遗憾与迷茫缓缓散尽。
“在罗德岛上也能经常见面就好了。”车尔尼低声说到,但他其实并不抱多少希望,他几乎可以肯定医生并不只是个「医生」,或许他们没有太多机会见面,更令人担忧的是见面之后不知如何面对彼此,这些黑暗中的依偎、细语和相互扶持,这些在封闭的隔绝的环境中肆意生长的心情,要如何移植到阳光下的甲板与航线开阔的原野中存活。
博士一脸不可思议地小心望向车尔尼,但音乐家并不像开玩笑或是客套的样子,车尔尼凝视着手中法杖的光芒,深邃的绿眼睛里写满认真的愿望。
“……说不定会经常见面到你烦我为止。”
“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