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之梦圆他乡》弱水觞觞

1、遥是故人来

　　月色如水，平秦王府一片欢腾。
　　雍州刺史已身死殉城，西州王军将领一死一伤，终是守住了一城百姓。
　　今日一早，天使传来陛下旨意，雍州自此归入平秦王治下。平秦王决定三日后启程，接收雍州。
　　王府后院一房内，一森然女声响起：“高氏，主子当日放你出宫，缘由你当是知晓。怎么，现在有平秦王给你撑腰，你莫不是反悔了不成？”
　　顿了顿，悄悄握了拳头，又道：“你高氏仍有一血脉存于世，你当太后不知？好叫你知晓，主子已安排了戚氏族人在他身边，你若是不听话，主子立马叫他人头落地。你放心，主子有密旨，这是最后一次，不管成败，以后放你自由。再说，你不是喜欢周生辰吗，若是成了，你以后可就是小南辰王王妃，即使不成，平秦王妃也会是你，你没有任何损失……”
　　高氏激动：“太后怎会知我高家还有血脉？小南辰王何等人物，他若不愿，谁还能强迫得了他不成？”
　　一消瘦侍女立于高氏身前，垂首说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我这有密药，你只需寻机给周生辰服下，再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衫。周生辰正当年，你又貌美如花，我不信他不动心。”
　　高氏踌躇着：“不行，我已应了平秦王，不日将嫁他为妃，且小南辰王于我有恩，我不能。”
　　侍女厉声喝道：“你不想要你唯一的高氏血脉了？且平秦王不过一小小藩王，太后她老人家若怪罪下来，你确定他能担当得起？就这一次，不管成与不成，主子不会为难于你，事后我也会回宫侍奉主子。”
　　高淮阳垂眸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高淮阳找到平秦王，手捏着袖口，温声道：“王爷后日启程去往雍州，途中路过西州送喜果。我想着左右我一人在府内无事，不如与王爷同行，一来可在路上游玩一番，二来小南辰王于我有恩，也算你我二人月老，我想趁此机会感谢于他。届时我在西州暂留两日，雍州事毕后你来接我一起回府，如何？”
　　平秦王大笑道：“好。我能娶到你，真得好好感谢我这个义弟。你在西州好好玩，我速去速回。”
　　高淮阳定定看着他，柔柔一笑：“多谢王爷。”
　　西州，午后，小南辰王府内，迎来一队人马。
　　书房内，周生辰使侍女召来崔时宜，说道：“王府来了两位客人，这两位与你都有渊源。”
　　平秦王此时正好进入书房，笑道：“想当年，本王还误认为你是小王妃，还记得吗？”
　　崔时宜回：“记得。”
　　平秦王满脸惊讶：“你会说话了？”
　　周生辰解释：“几年前的年关就会说了。”
　　平秦王一听，高兴地说：“太好了，徒弟不会说话，愁死的可是你师父。你可不知道，你刚拜他为师那两年，他遍访天下名医，而且他还说你有心病，怕你见了会害怕，自己去见。他这一身医学上的本事，都是跟他们偷学的。”
　　周生辰在旁忙转移话题：“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平秦王回说：“朝廷把雍城封给了我，雍城可是你护下来的，我代雍城的百姓谢过崔姑娘。”说完郑重向崔时宜行了一礼。
　　接着又说：“二来我把淮阳带来了。我这次来送喜果，她一听路过西州，便说要来看看故人。我想啊，她现在没什么亲人，你们就是她的娘家人了。”笑了笑说：“她下个月要过门了。”
　　周生辰和时宜连忙贺喜。
　　叙完旧，平秦王将高淮阳托付给周生辰，匆匆出门。
　　周生辰与崔时宜来到高淮阳歇息的客院外，萧晏、凤俏和周天行等候在此。崔时宜记挂着高淮阳此前多年对周生辰的情谊，不愿多见，对周生辰说：“我和她有高家的旧怨在，不方便见面。”逐留于院外。
　　周生辰看一眼身前几人，对萧晏说：“你和我去吧。她带发修行，你半修行，说不定有话说。”
　　萧晏无奈，只得跟随。他忍了忍：“殿下在怕什么？”
　　周生辰看了他一眼：“本王能怕什么？”
　　萧晏一本正经回道：“是怕与佳人独处，还是怕另有佳人心生误会？”
　　周生辰叹道：“你真是通晓人情事故啊。”
　　萧晏洒然一笑：“毕竟在红尘中历练数十年。”说完随着周生辰一起去客院见高淮阳。
　　高淮阳已重新洗漱，换了一身衣裳，原本便是美貌非常，此时更显得身形妙曼。高淮阳见他二人，主动迎上来站在周生辰身前。周生辰忽觉一阵异香袭来，忙退后两步。
　　三人一番见礼后，高淮阳直接对萧晏说：“不知凤阳王可否让我同殿下单独说几句话？”
　　萧晏正在为难，想着拒绝的理由，周生辰插话道：“你我男女有别，有外人在，更妥当一些。”
　　高淮阳心有所感：“最厌烦礼法的周生辰，如今也被它绑住了。”
　　周生辰回道：“礼法有的时候是负累，有的时候却是避开闲言的捷径。”
　　房内一片寂静。
　　片刻，萧晏开口问：“王妃是初次来西州吗？”
　　高淮阳点点头。
　　“那应该四处走走，此处乃六朝古都，景致非他处可比。”萧晏劝着。
　　高淮阳无法，只得顺着说：“我也想亲眼看看殿下这些年守着的地方。”
　　谈妥之后，周生辰留下萧晏准备高淮阳夜游事宜。此时，王府上下都已用过哺食，府里也无要紧事，凤俏以为周生辰也会去，萧晏正要解释，崔时宜强先开口：“明日还有藏书要送出西州，我再去清点一下。”便转身离去。
　　藏书楼内，崔时宜与成喜将要送走的藏书一一清点装箱，成喜略有不舍：“姑娘已送人千卷了，怎么又要送啊？”
　　“这些书我都看过了，留在这里只是藏品。书院有许多寒门弟子，爱书如命，给他们更有用。”崔时宜想起了龙亢书院一众师徒。
　　成喜取笑：“现在王府诸位将军都在陪贵客，你躲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王爷闹脾气。我看外面车队还在，现在去还来得及。”
　　崔时宜皱了皱眉：“我不去。”
　　说话间，周生辰进来了：“桓愈这么爱书如命的人，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
　　“师父怎么没去啊？”时宜诧异。
　　“正要去。”
　　“师父玩得尽兴些。”时宜牵了牵嘴角，便不再理他。
　　周生辰嘴角翘起：“他们已经走了，我在等你，见你一直没下来，进来催一下催。”
　　“等我做什么？”时宜抬头看着他。
　　“夜游西州。”周生辰眼里含笑。
　　时宜高兴地放下手中书卷，与周生辰出门。
　　此时，萧晏已带着凤俏和周天行，护着高淮阳的出行车架往西安门而去。
　　“你为什么不去陪他？”时宜试探着。
　　“谁说要去陪她？”周生辰忍着笑。
　　“凤阳王说的。”时宜嘟囔着。
　　“他说的便他去陪了。”时宜听完终于笑了。周生辰眼睛滑过时宜嘴边的酒窝。
　　周生辰一路带着时宜向西安门反方向厨城门走去。厨城门是前朝宫中御厨常居之地，后来逐渐形成集市，汇聚了四海奇珍。
　　时宜见他十分熟悉，便好奇道：“你常来吗？”
　　“刚到西州的时候，常常来吃。”周生辰回忆着。
　　正走着，时宜看到路边的面摊，掌柜正在拉面。清河崔氏乃世家大族，奴仆众多。家族内还有各类菜谱，有的甚至比皇室佳肴更加精致美味。她是家族嫡系独女，自是千尊万贵，平日里尽是阳春白雪，诗礼之道。后来离家，阿娘怜她，专门拨了个厨子照顾她饮食，到了西州后因身份原因也未逛过西州城，何时见过这等粗野之食，一时看入了迷。
　　周生辰见她感兴趣，拉着她到了一处卖新杀羊的摊子，点好食物，找了张桌子坐下。掌柜的手艺应是很好，转眼间都坐满了人。
　　等待间，走来两位壮士，皆肩背行囊，手握长剑，一看便是远来之客。其中一位对周生辰一抱拳：“我二人带了兵器，其余客人不愿与我等同桌。敢问这位兄台可否与我们分一桌？”
　　周生辰回道：“请便。”
　　二人谢过，坐了下来。坐于右手壮士笑道：“你们也是从城外过来，吃这家的新杀羊的吧。”
　　时宜答：“对啊，你们呢？”
　　“寻一明主，建功立业。”他回说。
　　“那寻到了吗？”时宜心想，必是准备来投王军的。
　　左边壮士说：“我二人来到西州，本想去投奔小南辰王，只可惜跟着西州的这位，只能博一个好名声。我们卖命不是为名声，而是为富贵前程。”
　　另一人叹了口气：“是啊。这小南辰王不爱金银，不爱江山，甚至连女人都不爱。我听这里的人说，跟着他的将军都是如此，不讨封赏，只求报国。呵，这种人我们可做不了。”说着两人开始吃起刚端上来的食物。
　　周生辰问道：“那你们想投靠谁？”
　　一人抬头，肯定道：“太原军的金荣。跟着他至少衣食无忧，富贵不愁。”
　　时宜听完心里伤感，周生辰则认真擦了擦手，仔细将饼一点一点掰开放进汤里，递到时宜面前：“来，饼放到汤里更好吃，”说着也掰了些放进自己碗里。
　　时宜也拿了筷子，很自然地递给周生辰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