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偶Omega的自救指南》陈良凉一凉

12、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说走就走，等下午于涵从美茵河回来后，汪禹就跟他说自己要去法兰克福市里图书馆。出乎意料的，于涵却表示要跟他一起去。
　　汪禹意外的问道：“你去干嘛？”
　　于涵斜蔑了他一眼：“我不去，你不又得拍一堆照片回来让我认。麻烦。”
　　说着，于涵一脸嫌弃的提上背包走出了酒店大门。汪禹愣了一瞬。所以这个小刺头，是在为他着想么？

　　到了图书馆，汪禹和于涵却陷入了旧报纸的海洋。一份一份的旧报纸，已经泛黄。本来就脆弱的纸面，仿佛一碰就会破裂一般。汪禹细心的拿了笔记本，一条一条的把社会版新闻的内容抄下来。攒个几页，再拿给于涵辨认，看看有没有值得细读的文章。两人均是远离校园已久的年纪，出乎意料的，在那异国他乡却能够静下心来，彼此配合，细致的去寻访一段他人的过去。
　　临近傍晚，汪禹脖子酸痛的抬起了头。目光一下子就汇聚在了于涵的身上。夕阳下的于涵没有了往日的犀利和嘲讽，全神贯注地在阅读资料。橘黄色的光透过细白的手指，打在摊开的旧报纸上，仿佛一条条会动的琴弦，随于涵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挠在了汪禹的心上。母胎solo单身狗啧啧两声，心里觉得小刺头也没那么欠打了。
　　又过了三天，经过汪禹和于涵不懈的努力，两人摘取出来的，可能与许筠有关的新闻已经有五十多条。但其中，有价值的可能不多。毕竟为了防止疏漏，两人几乎把只要与中国人留学生相关的新闻全部收录了下来。其后，二人进行筛选，比对，把其中例如“法兰克福大学学生参加德中友好交流活动”等例行公事性内容删除。最后，得到五条信息：
　　“关注恶行犯罪——留学生活中的潜藏危机。”
　　“产前抑郁再现悲剧——留学生孕妇跳楼自杀。”
　　“留学生平权——留学生也应该享有准时下班的权力。”
　　“留学生家庭内部的家庭暴力？——是文化差异，还是法律疏忽。”
　　“警惕金融诈骗——瞄准留学生群体的最新犯罪形式”
　　汪禹和于涵把这五条信息相关的内容全部记录了下来，又进一步扩大了搜索面。然而，很可惜的是，这次撞到了南墙。他们再没有找到任何一项和许筠相关的内容。汪禹只得把实情告诉了晋荣，不成想晋荣沉默了片刻，却说道：“二狗，你们回来吧。”
　　汪禹看不到，龙城天禧大厦42层，晋荣的办公室里，此时夕阳晚照，给晋荣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晋荣的指尖，拂过刚刚打印出来的资料上，眸色深沉。

　　戛然而止的调查让汪禹摸不到头脑。只是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特别助理，汪禹今天也对自己说，老板永远是对的。那厢没有这种职业素养的于涵却把不愉快写在了脸上。按照小于医生的想法，既然法兰克福触礁了，还可以去柏林看看嘛，柏林行不通，还有慕尼黑呢。好容易来一趟德国，都不逛一逛就走了么。哼，真的很是不愉快了。
　　只是，不论于涵愉快与否，汪禹才是金主爸爸。金主爸爸要打道回府了，小刺头也只能跟上。于是又花了11个小时，汪禹和于涵终于回到了龙城。只是，当汪禹终于从法兰克福回到龙城的时候，晋荣却只给他放了半天假。汪禹感觉自己时差还没调整过来，就开始了新的调查。
　　万恶的资本家！汪禹在内心咆哮。然而脸上依旧露出了我要为老板为公司全心全意服务的诚恳微笑。待晋荣的身影消失不见，汪禹才发现，这一次晋荣让他调查的，是和许筠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开始汪禹一头雾水，还以为自己老板又移情别恋了。可等他拿到了结果，汪禹才恍然从中悟出了什么。此时，距离许筠受伤，已经过去了几周。

　　这几周，许筠不得不说，自己过的舒服极了。家里有一个人的感觉，太过让人沉迷。虽然许筠也知道，这种状态不会长久。
　　许筠虽然不知道晋荣心中怎么定位的他的，或许是情人之一，或许需要被照顾的受害者？可他知道自己心中怎么定义的晋荣。他不迷恋晋荣，但他迷恋有人陪伴的感觉，而这个人，恰好是晋荣。只是这一切陪伴，都像个美好的幻影。可悲的是，他依然一发不可收拾的跌入这个美好的幻影当中。可惜，许筠的伤本来就不算重，有阿姨和晋荣的悉心看顾，几周过去，只要不剧烈运动，日常生活已经没有太大影响。
　　这一天周六，晋荣在深思熟虑之后，跟许筠提到，自己准备搬回天禧大厦。闻言，许筠收拾衣柜的手一顿。随后无力的垂下，沉默的低下了头。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许筠不觉得，自己有答应或者不答应的立场与资格。空气一瞬间凝滞了，晋荣仿佛从他的侧影中，都看出了浓浓的忧伤，更让晋荣心惊的是，里面还带着一丝任命的绝望。
　　“就这样吧。”许筠心里想，本来就是孤单一人，不过是一切恢复到真实，恢复到过往。
　　晋荣看着这样的许筠，却很有些心酸。他走到许筠身侧，伸出手，摸了摸许筠的头顶，低低的叹了口气。搬起许筠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的对许筠说道：“你先不要难过，我这样做，是有理由的。你现在跟着我，不合适。我还有需要料理的事情。不过，今天，我得先带你去个地方。”
　　许筠闻言，却没有抬起头。在晋荣看不见的地方，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尝到了一点腥味。只是他知道，他不能任性。从他跟自己说，要努力一次，要努力登上那列时间列车的时候，他就跟自己说，这一次他不可以任性。他要给对方，对方需要的。

　　许筠行尸走肉一般坐上了晋荣的车，没有看到汪禹。这一天，是晋荣自己开的车。晋荣也没有说去哪儿，但许筠猜，大体是去些能留下记忆的地方，然后做一个告别吧。许筠知道，晋荣说有暂时需要分开的理由，就一定是有理由的。晋荣如果不愿意和他一起了，想走了且没有理由的话，是根本不需要找理由的。可许筠却仍然止不住的难过。就好像，沉寂在黑暗中太久的生命里突然有了光，你明明知道，第二天一早这光也许还会出现，可在看着太阳慢慢降下地平线的时候，仍让能够感到一种窒息。
　　许筠转过脸，看向窗外，秋已深沉，银杏的叶子落了满地。街上有行人，似乎受不住寒风，紧了紧大衣。还有一对情侣，男生摘下了围巾，系在了女生的脖子上。一只喜鹊，蹒跚的走在花砖上，抢了一只鸽子的面包屑。
　　看着这些，许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久违的想起了海德堡的冬天，想起了海德堡城堡。他那会儿，刚刚在海德堡安顿下来，就一个人去了海德堡城堡。海德堡城堡建在山间，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旧城。旧城几百年来都是那个样子，像一部美丽的欧洲童话。许筠不禁想，那位曾经名满欧洲的巴伐利亚公主，年轻时是否也曾这样站在类似的城堡上，像一只自由的鸟，飞蛾扑火般地冲向奥地利国王的怀抱。她那时如果能预见自己的结局，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然而冬日凛冽的寒风中，没有人能够回答许筠，只有清澈的內卡河静静的流淌。许筠就一个人坐在城堡的观景台上，不住的看着那条清澈的波光粼粼的河水。时而有叫不出名字的白色的飞鸟滑过湛蓝色的辽阔无垠的天空。
　　许筠渐渐的觉得，这，真是一个适合长眠的地方。那么静，那么美。

　　突然之间，有人重重的拍了拍许筠的肩膀。许筠回过头来，眼神还是迷离的样子。晋荣见状，眉头紧紧皱起。他轻轻抚了抚许筠的脸颊，又叹了口气，许筠的悲伤太浓重，像是黑洞。晋荣却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并不来自自己。晋荣心里是无奈的、烦躁的。可他终归是放缓了声音，才与许筠说：“都说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现在只是想带你去个地方。看那里。”
　　说着，晋荣指向一个方向。许筠这才回过神。顺着晋荣的手指方向看去，却有些意外。许筠眯起眼睛又看了看，才发现，这是……一家幼儿园？
　　此刻，幼儿园正好放学了，小豆丁们一个接一个从大门里走出来，有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有的带着委屈的哭。可是，许筠认真的找了找，这些豆丁，他一个都不认识。许筠狐疑的就要转过头，想问问晋荣到底让他看什么。却被晋荣的双手固定住了头，接着晋荣低沉温柔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不要回头，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