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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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到林宅之后江城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他在回房的拐角处转头，正对上林老浑浊的眼神：“小江，你先到书房来一下。”
他是真的老了，脊背佝偻，要被扶着才能坐到椅子上去。
他慢慢抬起头盯住江城：“孩子，你长大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浑浊的眼睛里面透出一丝光：“那个时候，阿福还小，你也还小，现在，现在你们都是大孩子了。”
“孙先生，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那个时候脏兮兮的和个小花猫一样，又拿不出赏钱，就每天给阿福带草编的蚂蚱。”
“那您就不怕我现在拐走少爷。”
“江城，你是聪明人，我是明白人，我只想看着阿福平安健康地过完这一辈子，必要的时候，你会是他的刀，如果你确实揣着那份心思，你就得护他一辈子。”
江城扶起林老，拿着他的拐杖送他回房，在门口停下脚步：“我会是他永远的靠山和利刃。”
他轻手轻脚地回房铺好自己的地铺，轻轻地给林亦风掖好被子，吹灭了他一直给他留的蜡烛。
林亦风做了个噩梦，白天被他打死的倭寇满脸血肉模糊地将他父母围了起来，他母亲紧紧地搂着他，他的脸上一片温热，抬头看见父亲眼中的血泪不成行地往下流。
嘴巴一张一合，远处传来乌鸦的哀鸣。
母亲沾着泥巴和血腥气的手抚上他的脸，母亲也在哭，她小声地颤抖着问他：“为什么不把那几个人杀干净呢？你不想给爸爸妈妈报仇了吗？”
声音越来越远，他起身时一身冷汗，没有烛光，外面风声正凶狠。他感觉自己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他不敢抬头，他怕噩梦和现实重合，他怕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他怕被质问。
他害怕。
白天那个被鲜血蒙住双眼的杀神在被剥夺视觉后变回了那个对黑暗对战争有本能恐惧的小孩。现在他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像是一场好梦。
睁开眼睛变成噩梦了怎么办？那就不睁眼了，这样不管是鲜血淋漓还是柔软笑颜，都看不到了。
江城睡眠本来就浅，又被林亦风猛然起身的声音惊了一下，顺势起身去看他的情况，那双精明算计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他知道他醒了，只是不愿意睁眼。
他只能凭着记忆里小时候的场景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小声给他哼着童谣，等到他呼吸清浅又平稳之后，再把他轻轻放平，盖好被子。
手上还留有余温，够他今晚做个美梦。
早上天还蒙蒙亮，林亦风就醒了，他记得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那些虚假但他总是忍不住相信的东西，然后有个人抱了抱他，像哄小孩一样给他哼着童谣。
大概是梦中梦吧。
怎么会有人施舍他一个拥抱。
他踱步到书房，拿起笔又不知道写些什么，和记流水账一样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讲他终于拿起了枪，讲他的噩梦，讲那个温暖的怀抱，讲他的恐惧他的思念他的迷茫。
以前从外面疯玩一顿或者是从学堂回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总在小院的石凳上坐着听他讲，现在就只剩爷爷了，他不想把自己这些茫然又残忍的感受告诉他，让他担心。
所以他只能说给自己听。
他拿了个薄薄的信封把那几页废话包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在封皮上写“林左先生，邵晓女士亲启”
江城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林亦风的脸在摇摆的火光中朦胧着，他在烧什么东西，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知道是被灰迷住了眼睛还是怎么了，时不时抬手擦一下眼睛。
他突然很诡异地明白了他在干什么，应该是在给他父母寄信吧。
他比小时候坚韧得多，也脆弱得多，不管是那个依依呀呀装模作样甩着水袖的小孩还是眼前这个已经足够撑起一片天的青年，他总在他身上看见同一个人。
不是什么年少有为的大少爷也不是什么凶狠的豺狼虎豹。
他只是一个半夜会被噩梦惊醒会给父母说悄悄话的小孩。
一个需要保护的，柔软又坚强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