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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海妖倾城(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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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麒六太很忙。
从成年那一刻开始,他几乎都在不停地四处寻人。
先是找到雁国的王。
“只要王站在你面前,你一眼就能认出他。”照顾麒麟的女仙们总是这般同他说。
一开始他是不怎么信的。
可当他在蓬莱睁眼的霎那,他便信了。
站在他眼前的这个面容冷逸的男子,就是他的王。
他一直坚信,王这种东西,只会带来战争和灾难。
所以他并不想带他回去,甚至觉得他在战争中死去了也好。
因为他也在打战。
小松一族和村上一族的战争。
这场战争里,他作壁上观,他想看看,天帝替雁国究竟选了一个怎么样的主上。
临危不惧,心念百姓。
他承认,他被折服了。
一个能让别人心甘情愿为了他去死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那人心中的丘壑,眼中的坚毅,如同石破天惊春雷撼地。
他还是救下了他,然后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他脚下,顶礼叩首。
“尊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
麒麟角之力,可以发动蚀。
额间光芒四溢,愈来愈烈。
他打开了回去常世的路。
这一次,他带回了他们的王。
……
打着哈欠,抬眼斜睨了同样犯困的某人,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得他心里不爽,忍不住出声劝道,“你也好歹有点王的威严啊。”
朝会坐在玉座上撑着脑袋打瞌睡,这样的主上怎么让人放心,没看到朝臣的脸都绿了么。
伸了伸懒腰,眸光轻瞥了他一眼,他家主上挑了挑眉,“下次我直接打哈欠才能体现我的威严。”
语气慵懒散漫,一点悔过之意也无。
切——这是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自家主上的某麒麟。
“找到了么。”忽而,他来了这么一句。
双手搭在后脑勺,六太明紫色的瞳孔一愣,压低声音回了声没有。
他知道他问的是谁。
二十年前,他在虚海另外一端的蓬莱遇到了尚隆。
他的身边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子。
有着同麒麟一样白璧无瑕的肌肤,比瀚海还要深邃的眸子,整个人立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她的眉眼像极了破开雨雾的天光,不笑的时候那柔浅的光亮又收了回去,宛如戴极国冬日的一抹初雪。
她很危险。
又很美。
尤其是她奋不顾身挡在那群百姓面前,挥舞着长刀拼命阻挡射向他们的弓箭的时候。
她耀眼得足以让所有人臣服。
这辈子,不仅是他家主上忘不了那个场面,他也忘不了。
那日,他也想救她的。
可是到处都是血腥味,他虚弱极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浑身插满羽箭,看着她跌入海中。
紧接着,他看到,她落下的地方,陡然生出一个漩涡。
那是海里的蚀。
“我出去一趟。”尚隆换了一身便装,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骑上驺虞飞出了玄英宫。
回忆被打断的六太看着自家主上离去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这又是去寻她了——
化名风汉,流连于街市间。
偶尔去寻主上,还见他去了风月场。
秋官长大司寇杨朱衡曾端着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他说,这是好事。
他不解。
他又说,说明他们主上精力旺盛。
“恐怕他们要失望了。”单手撑颊,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新茶,看着茶香四溢,白汽扑面,尚隆淡淡说了一声。
他并不着急把茶喝完,而是等茶冷了再放到桌上。
如此这般,一壶好茶冷透,他才施施然起身离开。
“风汉大人究竟喜不喜欢喝茶的呢。”收拾茶具的侍女端起满满一壶茶,柳眉轻蹙,嘴里喃喃自语。
“大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年长的女侍看着那人英姿俊逸的身影,叹道。
风汉大人每次来了都会点一壶茶,然后招她前来,一边问着话一边让她讲故事。
谈的内容看起来平平无奇,皆是民间趣闻各国轶事,但是再细细琢磨,她竟然听出了他的意图。
风汉大人是在寻人。
而且寻的还是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一定长得极美。
她还记得,风汉大人第一次踏入这里,就是因为唱曲的花令。
花令以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盈盈秋眸,她肌肤胜雪,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来的白皙。
风汉大人瞧见了唱曲的花令,便进了这楼。
花令很美,却不是他要找的人。
风汉大人甚至连面纱都没有揭开,便转身让人离开。
后来,风汉大人一来,便点了她来讲故事。
因为她的故事是最好听的。
也是最新鲜的。
每日听着来往的文人商客贩夫走卒讲着天南地北的见闻,聊着十二个国家的人情风俗,她讲故事信手拈来。
她觉得风汉大人一定不是一个一般的人。
他听她的故事,除了寻人,大概还有其他什么用处吧。
雁国都,关弓。
皇宫,玄英宫。
“主上又出去了?”成笙挑高了眉,看了一眼杨朱衡,见他点头,复又问道,“台辅呢?”
杨朱衡瞥了他一眼,成笙便明白了,但见他苦恼地蹙起眉眼,嘀咕一声,谁家主上和台辅不都是在皇宫里好好待着的,偏他们家的这两位就喜欢往外蹦跶。
“主上和台辅去寻人了。”杨朱衡比成笙更为经常出入内廷,故而更加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一听到寻人两个字,成笙双眸都亮了起来,像是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悄咪咪地靠了过去,“寻的谁?”
可没听说哪个国家的麒麟和主上又去了蓬莱的。
总觉得主上和台辅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瞒着他们。
想到这里,成笙越发想知道答案。
噫,作为臣子,理应为主上分忧才是,所以他这绝对不是八卦。
然后,他真的从杨朱衡那里听到一个让他惊愕不已的消息。
他说,主上和台辅寻的,是一个女人。
听到杨朱衡的话,成笙立马想起一幅画来。
他曾经在主公的寝殿外远远地看过一眼。
丹青勾勒,瑰姿艳色。
那是一幅美人图。
哪怕离得远,看不清描摹出来的细致眉眼,但是远远一望去,便如花隔云端,轻纱弄月影。
见之忘俗。
“主上,你房里的美人是谁。”等到尚隆回宫,成笙便凑了过去问道。
他是个直性子,藏不住话,好奇心又重,不像杨朱衡他们那般沉稳,丝毫没有考虑这么直接的后果。
而且在他看来,主上这人同他一样都是个心大的人,既然大家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藏的。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家主上给他的答案让他好半响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的主上是这么说的。
他说。
那是他的妻子。
……
“主上是胎果,他的妻子难道是海客吗?!”翌日,成笙拉着好友杨朱衡,分享这个惊得他一夜没睡的消息。
沉思了片刻,杨朱衡回了他一声不知道便转身走了,留下好奇成灾的成笙在原地打转。
抬眸看了一眼平静无风的天,杨朱衡狭长的眸有浅光划过,尔后随着天边漂浮的云朵隐入层层云峦中。
主上心心念念的人。
那幅美人画的主人。
他或许见过呢。
但,那绝不是海客。
轻拢了衣袖,杨朱衡走下了玉阶。
他想起书房里珍藏的志怪画本,想起那日翻开的《十二国见闻》,想起里面的一段话——
赤海之上,有妖茭白,美人脸,生六翼,翼动,风雨至,海啸起。
他遇到的。
可是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