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过繁华》沨玥潇潇

28、第二十八章

　　说实话，雅茹的文采还是不错的，估计在宫里被冷落了这么些年全靠这些打发时间了，如今算是上了台面，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诗做得押韵，也有一定的主题，古曹植七步成诗，雅茹思考的时间换算之后也差不多了，虽然听起来还是有些别扭，但是对于雅茹这个生活在充满赞美与奉承的金屋子里的公主也是难能可贵的。
　　雅茹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欣喜。毕竟在琉璃殿中受到整个，或是说大半个风国皇室的赞美，这份荣誉不是一般人消受的了的。
　　风越宏对雅茹的诗大大的赞赏了一番，甚至有些夸张。雅茹今年未足十六，她的母妃淑妃张氏四年前还只是小小的贵人，怀雅茹的时候却是郑婉玲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皇上当年上了张氏，
　　但是为了不叫郑婉玲伤心，封了张氏八品更衣安置到偏远的宫室就了事了。后来郑婉玲意识到光她一人根本无法永久把持后宫，于是把长着一张小三脸的张氏扶了上去。雅茹这才得见天日。一个从小过着被太监宫女欺辱的公主，终于有一天子凭母贵。若是有头脑呢，她会懂得珍惜现在的生活，活得谨慎小心，但是雅茹恰好没什么头脑，出了嚣张跋扈，野蛮、目中无人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这种人清狂见多了，也懒得去看，不过雅茹似乎没什么自知之明，居然当着风皇的面走到清狂前面，脆生生地说:“皇嫂！雅茹知道皇嫂才华横溢，诗定比雅茹作得好，但是光是作诗也显不出皇嫂的才华，不如当场以诗谱一曲词唱出来，献给父皇！”
　　清狂微微错愕，她不是没想到会有人以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理由和题目难为她，但是……
　　如此一来，琉璃殿的焦点就再一次聚集到清狂身上了。
　　这时，清狂扫到两个宫人抬过来一只上好的紫檀木背料的琵琶。并且是极少见，没有任何拼接的整块紫檀作背料的琵琶，且不说价值连城，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清狂身后站着的桃儿也微微动容，她以前也有一把紫檀背料的琵琶，只不过是两块紫檀木拼接而成的。现在那把琵琶大概还躺在地宫吧。
　　雅茹笑着说:“皇嫂，既然是即兴作曲没办法找人给您伴奏，这只琵琶乃是父皇贵妃娘娘赏赐的，放在雅茹这里也只能当摆设，不如借花献佛赠与皇嫂。”说着，两个宫人就把琵琶抬到清狂这边。这么一来，清狂收下琵琶，就是应了，不收，那就是说清狂不过一只矫情并且破相的绣花枕头，到时候落下话柄就不好收拾了。
　　清狂只得应下，何苦呢，没有金刚钻绝不揽那瓷器活，她当初既然敢登上这琉璃殿，那她就有本事应付你那些刁钻的要求，到时候你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应下之后，便有两个太监抬一把梨花椅到琉璃殿中央。清狂接过琵琶作全礼节才坐下，她右手一碰琵琶弦脸色顿时一暗，但是很快恢复过来，右手轻轻揉弦，放、捻、再揉之后，顿了几秒，手下动作就快了起来。
　　清狂精通音律，几乎能奏所有乐器。但是她最精通的还是箫，其次是琴和琵琶。但即便如此，放眼天下也不见得有几个琵琶比她弹的好的了。待众人已沉浸在清狂的琵琶曲中时，她才轻启朱唇，宛如出谷黄莺般清妙的嗓音绕满琉璃殿“一曲当年你折柳浮桥边两地相思 风求凰饮花前三剪桃花笑春风映人面四时不见五更深滴漏断六月风过脉脉却轻寒······”她总是能给人惊喜，或者让人嫉妒，她有了那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容貌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舞姿，但是上天总是那样偏爱她，她精通音律、才华卓越，又有如此绝妙的嗓音。风铭烨此时正把玩着手中的酒尊，虽然他从来不碰酒，他才是整个琉璃殿的赢家，因为在外人看来，这样一个多少华丽词藻都无法形容的女子，完完全全，从头到脚都属于他一个人！
　　“七弦难弹绿绮琴心已变八行谁书长相思勿相见九重远山十里亭月不满
　　明镜应缺皎若云间月落华年朱弦未断五色凌素青玉案间朝露夜晞几连环也从中折断芳时曾歇今日偷把旧日换青丝缠雪吟别一场暮色残年如初相见 对镜心意兀自散乱锦水长在汤汤与君诀天涯边共灯一盏琴尚不灭的缘牵一曲当年曾惜缘弱水岸两地相思 非无凰醉花前三剪桃花随流水空流转四时不见五更深滴漏断六月风过脉脉却清寒七弦难弹绿绮琴心已变八行谁书长相思勿相见九重远山十里亭月不满明镜应缺皎若云间月落华年朱弦未断五色凌素青玉案间朝露夜晞几连环也从中折断芳时曾歇今日偷把旧日换青丝缠雪吟别一场暮色残年如初相见 对镜心意兀自散乱锦水长在汤汤与君诀天涯边共灯一盏琴尚不灭的缘牵愿得一心执手与君吟天涯边白首不离三世不变的缘牵”
　　一曲末了，琵琶弦“啪”的一声断了，空白了几秒之后是意料之中的掌声和赞美声，但是清狂的目光依旧在琵琶弦头上。微垂着头，耳际几缕碎发遮在眼前，在雅茹的位置上正好看到碎发笼出的阴影，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清狂缓缓抬起头，那画面在雅茹心中一帧一帧放大、变得缓慢，有人说雅茹后来彻底疯了，多半是清狂带来的梦魇造成的。清狂职业杀手、副业唱歌跳舞。但是通常她执行任务的时候是由她的副业为支撑的。这也是她在地宫极短时间脱颖而出的理由和资本。作为一个杀手，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嗜血、冷冽的气质让你能鹤立鸡群，那是愚蠢、找死的行为，天外有天，谁知道那人让人阴了，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清狂很巧妙地将柔媚温顺和副业融为一体，再怎么出众也是体现她的乖巧可人，没人会把这样一个如水的女孩儿和杀人如麻的杀手联系在一起。
　　但是这不代表清狂真的没脾气，她不论如何依旧是一个血夜里的修罗，试问，一个杀人已有三位数的杀手用她和死神对视的目光注视你，你会如何？后来雅茹说，那是从修罗场，踏着鲜血和森森白骨走出来的罗刹，她手中的利刃映着血光，指尖的血滴在自己的心头上。她当时觉得清狂的目光直直打在她左胸——心脏的位置，她顿时就忘了呼吸，心脏真的像被刀割一般生疼。
　　其实整个过程没有十秒，半数人的掌声都还没停。清狂很快恢复了微笑，在琉璃殿中央重复繁琐的宫廷礼节。
　　她被算计了。一开始她就发现琵琶弦被动了手脚，这个时代的琵琶弦还是丝绳所制，在她的手指第一次碰到琵琶弦的时候就感觉到丝绳被以一种极巧妙的方法割开了些许。只要她稍用力一拨琵琶弦马上就断。雅茹强调这琵琶之珍贵撇清关系，证明她视此物为珍宝，定不会下手，那样断琵琶弦的人只能是清狂，没什么脑子的人大概以为她没有即兴作词谱曲的才华又怕失了颜面，才来了未弹先断琵琶弦这一招，有脑子的人会怀疑她是被雅茹或者谁陷害，但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看得出要演这么一出陷害清狂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你怎么知道神隐许久的风铭烨今天会出席宴会？你怎么知道清狂会弹琵琶？你怎么计算琵琶弦到清狂手里、待她碰到才断？要知道，就一把紫檀琵琶便价值连城，整个计划错一步，那后果······清狂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今天一整套阴谋的主使是谁，也知道若那人得逞，自己轻则尽失颜面，重则整个北荆王府都会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