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交半零落》深海小鬼

4、当时月下连翻舞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岷州一片寂静，只除了冯府。
　　今日是岷州冯大人一个小妾的生日，此时府里正是一片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戚少商拎着酒壶，也不怕有人看他眼生，随便挑了条看着像通往僻静的地方的小路走着。这小路竟是通往了府中的一个亭子。
　　一个人席地而坐，膝上放着琴，身着淡蓝色衣衫，温润清逸。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他的手很白，很冷的白。
　　是太像了吗？还是自己最近太过容易伤感？要不然怎么想起了旗亭相识的那一夜，想起他的琴音，想起自己舞的剑。戚少商一时忘了进退，僵直在那里，心里觉得，就这样也很好，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很好。
　　弹琴的人却是发现了他，那是一双清澈而有深邃的眼睛，他直直的望进了戚少商的心里。就像是那人的眼睛，让自己在遇见他的那一刹那就无条件的相信了他，哪怕是他背弃了连云寨，自己仍想要相信他。
　　戚少商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故作潇洒的喝了一口酒，“兄台真是好兴致呀。”
　　“不过是躲开那些热闹罢了。”那人却又低下头抚琴，再不理戚少商。
　　戚少商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又有一丝明了。这世上只有一个顾惜朝，也只有顾惜朝，是自己的知己。
　　心里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嗤笑：“你不是我的知己，你从来就不是。我的知己怎么会不懂我，我的知己怎么会质问我，我的知己怎么会要求我解释。戚少商，你只是恼恨我背叛你罢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江湖道义。”
　　“少爷，少爷。你在哪呀？”一阵脚步声接近。
　　戚少商猛然清醒过来，自己今天来是要......想着转身离开。一个丫头从身边急急跑过，向凉亭里的人说道：“少爷，老爷找你呢。”
　　蓝衫男子跟在丫鬟后面缓步离去，在经过戚少商的时候，忽然侧头意味深长的目视戚少商，不等戚少商回过神来，人影已远远的消失在小石路上。
　　“这人怎么都那么麻烦！”戚少商无奈的松了一口气。
　　是呀，这些聪明人怎么都这么麻烦，就像那个人，若他开口，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拒绝，偏偏他要选择最绝的路。
　　戚少商曾经忍不住问过，顾惜朝却是一贯的嘲笑语气，“呵，好大方的戚少商戚大侠，如果我是要你杀人放火呢！”
　　“你这人好没道理。”戚少商气得狠拽顾惜朝，好让他看到自己的愤怒，力气太大，却把人拽到了自己的胸前。他温顺的长发几乎触到自己的脸颊，略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氤氲，只是嘴角却挑着隐隐不屑的嗤笑，看着那略带血色的苍白脸颊，那火气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反而涌起浓浓的歉意，倒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一般，低了声音说道：“我不能答应这样的事情。”似想到什么，又急急补充，“但我知你惊天奇才，真心待你为我知己，除了这些，我都会做的。”
　　顾惜朝却好似料到他的回答，退了一步，拢了拢衣衫，低声笑道：“戚大侠，我要你做的，也除此之外，别无他事而已。”
　　又是一副送客的摸样，戚少商气得牙痒痒，又不愿深得罪了他，那么下一次是不是他会连话都不和自己说，又或者是故意装疯卖傻起来。
　　只好转身出了小筑，却听见那人忽而高声笑道：“戚大侠，你说好笑不好笑，明明你也杀人，我也杀人，你是贼，我是官，世人却偏偏认我是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人。”
　　戚少商踩着那一连串的笑意逃似的跑出惜晴小筑，引以为傲的轻功只让自己狼狈，怎么这么慢，这么慢。
　　“咣当。”
　　“有贼，有贼，救命呀~~”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响起，一阵混乱的声音。
　　月色阴暗，戚少商正好躲在连廊拐角处，正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宅内的动静，头顶却传来一阵轻笑。
　　“谁？”戚少商一个纵身跃起，却只见一个青衣人影，已跑到几十丈外，显然此人的轻功不在自己之下。
　　“那边有声音，那边。”府里的侍卫小厮似乎听到了动静，“都过来，在这边呢，在连廊这呢。”
　　一阵脚步声都往连廊处跑来，戚少商心里不甘此次空手而归，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难民在等着自己呢，破窗而入，随便翻了一下衣柜，急急把银两玉佩往怀里一塞，又纵身飞出，将那些追击的人群远远甩在身后。
　　出了冯府，戚少商又是一副慵慵懒懒的醉鬼样子。
　　寒冬的岷州，街上除了无处可躲寒风的乞丐哆哆嗦嗦的挤在一起，哪里会有行人。
　　偏偏今日例外。
　　幽深的巷子里，一袭青衫，昏昏暗暗的红灯笼，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