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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疯子的呓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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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在什么时候意识到了呢?
高一或是更早?我有些记不清了。
总之,那时很昏暗,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她疯了。
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也疯了。
1.
我相信,世界正被什么窥探着,掌控着,试探着。它们随意摆布着人们的命运,影响着他们的选择与举措。
但它们并不神秘的处处隐瞒自己,相反,于脑海之中浮现的几个奇特诡吊的画面,正是它们随意或者说不自觉留下的痕迹。
我如此相信。
那于昏暗与寂静之中的阴影处,有东西在轻轻蠕动,走进,却什么都没有。
于深夜从后背传来的强烈窥伺感,转身,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但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你,观察你,蚕食你,然后——取代你。
它们是隐于暗处的老鼠,是地下水沟里的臭虫。令人作呕的存在。
2.
我如此地坚信,直至长大后对此付之一笑。
我以为,那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孩童时期荒唐至极的怪谈大梦,亦或是不可诉说与明晰的稚语咿呀。
直到——我亲眼见到了这一过程与变化。
3.
像是落入湖中的石子,泛起了圈圈涟漪,湖底依旧毫无波澜,却在不知晓的地方肆意翻涌,一点点推动,直至形成起了轩然大波
然后才恍然惊觉,一切早已开始。
4.
我近乎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甚至还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我看着她似哭似笑,歇斯底里的大叫,神经质般仇视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女儿从一开始的耐心、解释、努力的理解变成了现在麻木、冷漠、厌烦、只觉的无理取闹。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乐观健气,对生活永远怀有期望的人变成了现在这样?为什么曾经偶有摩擦,却依旧算美满幸福的家庭会变成这样?
他们沉闷地坐在灰暗的客厅,互不相望,只是沉默着,心中是近乎无望的疲惫。
已经太累了啊。
隔阂是一点点形成的。就像一些些微小的矛盾和死结,经年累月的积累,爆发出来后,意外的可怕;而不恰地处理,则让它们进一步激化。
到最后,竟恍惚觉得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地憎恨彼此。
欢乐与笑声的回忆被蒙上了厚重的雾纱,随着记忆的消逝逐渐被错认为虚构,然后遗忘。
——像看看一场一闪而过的虚假电影。
记忆被混乱,情感被抽离。
最后,就连他们也不知道,也记不清,好好一个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散的。
5.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除了近乎冷漠般的平静,竟还带着隐秘又不合时宜的欢愉。
控制不住的欢欣雀跃,还带着得意与自喜。
真是……太棒了!!
我控制不住的勾起笑容,又觉不合时宜,于是低下头。
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我抑制不住的笑容,也遮住了我不知为何激动到细微颤抖的身体。
6.
那丝愉悦来的莫名,又离去的迅速。
像尘封多年的冰面抑制不住,冒出了几条裂缝,涌出了几股水流,却又很快被风雪掩埋,封冻。
7.
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常见的家庭不睦,可突然一个莫名的想法从脑子里升起:
她是什么时候被侵蚀的?
8.
我开始观察她,观察这个被侵蚀的女人,这个理应被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
我们无意中对上了视线。我看到那双眼睛里带着恨,带着冰冷,带着警惕与害怕。
还有那……被层层封锁下的无意识的哀求与求救。
真奇怪?
为什么要求救呢?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去求救呢?
啊,我知道了。
她生病了,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侵蚀。
原来是这样啊,也许,我应该帮她。我想
可我为什么要帮她?我竟然有种真情实感的疑惑,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可那又如何呢?
9.
这不正常。
我的理智告诉我。
我一惊,有丝莫名的恐慌,却感觉一股清凉无形的水流不知从何处席卷全身。
那水流并不含有清醒之意,反而带着蛊惑般,让我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无趣。
一种剥夺了情绪般的审视,观赏着这场滑稽的闹剧,甚至有些许的厌烦。
10.
我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11.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阴郁,阴沉,过长的刘海遮住了那双漆黑的,像是放纵又似压抑的眼眸。
恐惧在心中蔓延,又倏然消失。
我好像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深渊,又恍惚只是错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错觉。
我该知道的,我心中有些发寒,又在一瞬恢复平静。
我疯了,我在心里回答。
或者说,我也被侵蚀了。
没有惶恐,没有慌张,反而还有一种早已预料的平静与理智,还有终于放松的释然。
毕竟,一切都早有痕迹,不是吗?
12.
“妈妈。”
我走到她面前,叫住了她 ,在她冷漠且排斥的目光中,对她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单纯清澈的笑容。
然后——
噗——
砰!砰!砰——!!!
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至那张脸上的惊恐彻底凝固,眸中的光彩褪去,不解与悲伤浮在眼底,张合的口中似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涌出了血沫,所以最后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喷涌的鲜血溅在了我的脸上,在衣服上留下了大片大片刺目的红色。
身后传开了动静。
我转头,对上了开门回来面色惨白的哥哥和他恐惧且难以置信的目光,然后,抬起自己满是血污的脸对他甜甜一笑,
“哥哥。”
13.
“她被污染了,不是她了,所以,我杀了她。”
我坐在审讯室,乖乖回答,尽管这些话可能让对面的警察们难以理解。
“所以,你承认是你杀了你的母亲。”他们问。
“她不是妈妈。妈妈被她杀死了,所以,我杀了她。”
“我也要死了,另一个她快杀死我了。”
“???”
警察们面面相觑,沉默了半个小时还是几分钟来着,有人离开了。
14.
我被送往了精神病院。
我仍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天空明亮蔚蓝,挂着几朵软乎乎的云,吹来的风和煦温柔,路旁的枝草与花朵颜色鲜嫩。
可我心中却满是不明所以的惶恐,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离开前,爸爸沉默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没有看我,哥哥抽完了一支烟,把烟蒂扔在垃圾桶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脑袋,一如多年来对我的安慰。
我心头有些酸涩,又有些空落,好像什么改变了,又好像什么发生了。
15.
他们说,我生病了。
我所有的认真与脑中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是我错了,这世间不存在什么怪物,也没有所谓的污染,一切都是我的下意识保护自己而形成的假象。
所以,我杀了我的母亲。
我沉默了许久,脑子一片混乱,又什么都没想。
他们说,我要乖乖治病,离开这里去赎罪。
我点点头。
16.
“333号,该吃药了!”
护士的呼唤声将我从回忆中唤回,事实上,过去的事我几乎都模糊了,只有零零碎碎的碎片固执的待在那里。
恍惚一瞬,我才接过护士手中的药。
门又开了,是医生进来了,要进行每天的例行检查。
跟护士打过招呼后,他便开始详细询问我这段时间的状况,我都一一作答
临到走时,我苦恼着告诉他关于自己总是健忘的问题。
“有时早上刚发生的事情可能中午就忘了,就算提起来也会觉得是几周前的了。”
“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略带惶恐之下竟有些像是撒娇般的抱怨。
”这样啊。”医生依旧笑呵呵的“这是正常的,毕竟你的记忆一直都是假的,忘记是好的。”
我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
“好了。”他起身,摸了摸我的头“该吃药了,吃了药病才会好。”
瞬间,所有的疑虑都被打消了,我点头,接过水将药片一口吞下。
药片里含有安眠成分,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到了困倦,盖着被子昏昏欲睡。
17.
半梦半醒中,我似乎看到含笑望着我的医生和护士眼中是无机质的非人的光泽,
“她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了。”
“这是好事啊,她会一直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是啊,这是好事。”
“毕竟。”
“……差点就被发现了。”
……
好困……
真的好困……
18.
真是的,
我翻了身,心中忍不住抱怨,
病情又严重了。
我蹭蹭枕头,继续陷入黑甜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