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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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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我知道你”赵阳歪嘴不屑道。
“扎啥世子呢,你刚进丰云中学几天啊?敢来我班门口堵我,识相的话赶紧滚,要不一会儿皮给你腾了。”
赵阳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在南方打工,一个在青城县乱窜,不知道具体在做啥。偶尔还会带一些无业青年回家看黄片,打麻将,一帮半大的小子整日成群结队的鬼混。那一伙人常常在镇上瞎晃悠几天,然后再消失不见面,半年都看不见一次。
赵阳之所以这么嚣张,就是仗着有哥哥撑腰。
那个年代,辍学青年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加之,刚接触了一点外面的世界,就有装不完的牛逼。
□□源的女朋友是学姐,和赵阳一个班,此刻已吓得缩在座位上抹眼泪。
那个时候的孩子,上初中的年纪都够的上现在的孩子上高中了,一个个早熟得很。爱是什么尚且糊里糊涂,但是,仿佛爱上混混男友还挺流行的,和其同甘共苦的幼稚思想也相当强烈。
□□源和赵阳约了晚自习之后,在学校对面的麦场见面,走之前□□源还潇洒地朝着学姐扯坏笑笑作为交代。
□□源是个狠人,从小就爱打架。
四年级时,因为一个男同学说□□源的妈妈在上海没干正经事,描眉画眼像个妖精,挣的钱都是野男人给的脏钱。
后来□□源把那个同学的耳朵打聋了,家里赔了钱才私了,他这种人怎么会被高年级同学的狠话下注呢,简直是笑话。
晚间,丰云中学对面的麦场,月光洒在雪地上,没过小腿的积雪盛了满满一轮十六日的月,雪面上像是铺了一层细碎的闪钻,映得四处万物清晰可见。
这边,没说两句话,□□源就上手了。
他比赵阳矮了半个头,出手速度却极其快,接连朝赵阳右脸抡了几拳,打得赵阳脑袋发懵。一股铁锈味直冲上鼻腔,人还没站稳,又被□□源一脚踹在了肚皮上。
赵阳没站稳,踉跄两步倒在了雪地上,却还不忘逞能,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却不敢再骂什么紧要的话,只是骂天骂地地胡乱一通发泄。
赵阳现在浑身都不好受,他虽在冬天,却为了图风度,只穿了薄薄的毛衫,外面穿了一件大西服,大概是哪个哥哥穿剩下的。
□□源这一脚着实是贴着肚皮踢的,震的赵阳整个肋骨都开始疼了,裤子里也没穿什么顶事的,此刻躺在雪地里,冻得他手指都已经麻木了。
赵阳身后的人见状,一拥而上,快速将赵阳扶了起来。一边骂骂咧咧撂狠话,一边在他耳边询问,这架还打不打。
赵阳心里憋着气破口大骂,还他妈打什么,傻逼才和疯子较量。
“今天就这样吧,但是我先把话说清楚”□□源两只手插进兜里,上前仰着鼻孔对赵阳说道。
“赵阳你要是以后再敢骚扰刘盼盼,我就敢弄你。你也知道,我是个疯子,有本事你就惹我试一哈。”□□源说完,招呼一声,身后的兄弟们哗啦啦跟着他全走了。
这架没法打,实力过于悬殊,晚上堵门的时候才他妈四五个人,谁知道这疯子能弄来这么多人呢。赵阳咬着后槽牙,看着□□源就这么浩浩荡荡走远了,他歪过头,狠狠地朝雪地里吐了口唾沫。
赵阳是丰云中学有名的惹事精,他最爱打听学校里除了他,谁还爱打架,谁比他还有名头。
他自然早就听说了初一二班的□□源,也打听了他的一些往事。但是,在学校里偶尔也碰过面,□□源看着白白净净,不像是传说中那么疯。而且平时看见□□源,他也总是一个人,不像赵阳,永远成群结伙,赵阳也不知道刘盼盼竟然是□□源的妹妹。
这波真的吃了哑巴亏了,饶是让□□源一打成名,还绝了他追刘盼盼的所有后路,最重要的是让赵阳失了脸面。
但是哑巴亏吃了,气却不那么好咽下去。
青春期里凡是生了当混混念头的男生,往往把那点可怜的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因为除了面子,他们真的一无所有。
“你再瞎说一句试试……”刘盼盼气急了,抓起赵小军桌上的书,就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赵小军这次早有防范,用胳膊一边挡着,一边站起身,用力地推了一把刘盼盼,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侮辱性词汇。
刘盼盼被推得一个趔趄,眼看着差点摔倒,却被早已站在身后的韩冬杨稳稳扶住。
刘盼盼站稳后,转身看到是韩冬杨,瞬间就红了眼,咬紧嘴唇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韩冬杨快速将手拿了下来,独自回到座位前,弯下腰帮刘盼盼拉开凳子,又直起身子站在桌边望着她,也不说话。
刘盼盼一边抹着泪,一边走回座位,韩冬杨看她坐下了,自己才拉开凳子坐回去。
刘盼盼不是那种爱哭,爱撒娇的女生,从小到大也没人敢欺负她。谁敢打她一下,她必定双倍奉还。
但是,自从和韩冬杨做了同桌,她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今晚这种事,要是搁在以前,她必定上前挠赵小军,让他以后见着自己就害怕,再也不敢说她坏话。
可是她现在内心里,已经开始在意形象了,她不想让同桌觉得自己像个泼妇。因为哥哥在家和她吵架时吵不过,老骂她泼妇,说她将来没人要,还说泼妇最讨男生嫌。
赵小军嘴坏说闲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说的越来越难听,让刘盼盼特别烦恼。
上次拿书砸了他,虽然也让他消停了几天,但是显然没有让他害怕。
毕竟这不是刘盼盼的真正实力,这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坏男生而言,被校花扔书,就如同挠痒痒般的加油打气,只会得寸进尺,所以才有了今晚的这一出。
“掉什么猫尿啊,我怕你啊,留着在炕上对着赵阳掉吧,装什么清纯啊?”
赵小军见今晚自己稍占了上风,又将校花惹哭了,更加嚣张起来,话说得又难听,声音又大。
韩冬杨坐下后,刘盼盼哭得越来越厉害,她用力地压着声音,身体却委屈得一抽一抽的,偶尔会撞到他打着补丁的胳膊。
后排挑衅的声音如同指甲剐蹭黑板一样,刺耳又让人烦躁。
手里的圆珠笔尖,深深地刺进了纸里,韩冬杨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身后的凳子,两步走到赵小军面前,举起凳子用力地砸了下去。
旁边的人吓得一声惨叫,只见赵小军朝后直直倒下,捂着被凳子砸得鲜血直流的手,坐在地上连连往后退。
韩冬杨追着已经倒地的赵小军上前,并不打算就此收手,扬起凳子就要对着他的腿砸下去,被迅速上前的班长一把抱住了腰。一堆人生拉硬拽地将韩冬杨拽回座位,班长夺下他手里紧紧握住的凳子,安抚他别再计较了。
班长见他坐下了,到后面扶起吓得憋着嘴快要哭了的赵小军,并叮嘱他别再惹事,否则立刻去叫班主任。
赵小军是个狐假虎威,欺软怕硬的怂孩子,实际草包得很,嘴坏又胆小。
他平时和韩冬杨接触的不多,并不了解他,他不爱笑,也不爱和前后排闲聊。
韩冬杨好像除了打扫卫生时,会到教室后面拿工具,除此之外基本不到后排来。平时的自习课,由班干部轮流管班里的纪律,一到班长管的那个礼拜,每天晚上都闹哄哄的。班长喊一嗓子,能消停一会,过后继续吵闹,班长也就懒得再喊了。
等到了韩冬杨管的时候,晚上根本没人敢说话,大家都知道哪一礼拜该轮到谁管了。学习委员不爱说话,也没发过脾气,但是人人都怕他。
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来自于,他们的班主任特别喜欢韩冬杨,是夸张又外放的那种喜欢。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为人开朗,幽默风趣。课堂上将韩冬杨叫起来回答问题时,也总是找各种角度夸他,偶尔也说些玩笑话调侃他。
比如,我们学习委员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我劝你平时少学点知识,你一个小学学生,知道这么多不觉得可怕吗?或者说,我让你回答原因,没让你把经过和结果都说出来,你都说了要我做啥的啊?你年纪挺小,野心倒不小,你先干倒班长再来觊觎我的位置等等。
这些话常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韩冬杨却也只是站得笔直,班主任笑完了,看他依然面无表情,笑呵呵让他坐下就算完事。
刘盼盼刚才听见一声惨叫,回头目睹了韩冬杨打架的全过程。
他手里倒提着铁凳的背影,一步一步逼得赵小军直往后退,她看着旁边被吓得捂嘴尖叫的同学,心里又害怕,又心疼。
说白了,他们都只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虽然还有一学期就是中学生了,但到底没经过事儿。
平时小打小闹,顶多也就是同学之间互相你推我搡,或者拿书本敲打,从没见过直接拿铁凳子举高了对着人往下砸的。
刘盼盼心疼韩冬杨,他又聪明,学习又好,人又温和,从没见他和谁红过脸。
前段时间刚在全校师生面前得了奖,代表全体六年级学生上台发言,却因为她,韩冬杨竟然和同班同学打架了。
如果刚才班长没有及时拦着,万一真出了事,他们还那么小,该怎么办呢。班主任那么喜欢韩冬杨,如果知道他在自习课上和人打架,会不会讨厌他,总之都怪她。
经过这么一闹,眼泪早已被吓回去了。
刘盼盼偷偷看向韩冬杨那一侧,只见他双手抵在椅子的两边,拳头握的指节发白。他眼眸低垂,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数学课本,清瘦的脸颊煞白,耳朵却因生气涨得通红。
“韩冬杨,你没事吧?”
刘盼盼低声地询问着男孩,一句话还未说完,鼻头又开始泛酸。她从没见过韩冬杨这个样子,周身的气压仿佛降到了冰点,特别吓人。
“没事。”韩冬杨头也没抬,低声回答道。
那年他已开始变声,声音低沉,是比同龄的男生更沉一些的嗓音。
平时和刘盼盼说话时,低沉的嗓音牵扯着白皙脖颈处已然突起的喉结,缓缓地发出来,温柔极了。
此刻的回答却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情绪。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韩冬杨终于抬起已经麻木了的双臂,将书本翻了页,重新拿起笔开始做题。
刘盼盼再不敢说话了,她看着韩冬杨又像往常一样轻轻皱起眉头,仿佛已陷入沉思。
往日她会偷偷地回头瞧男孩这个认真的模样,她以前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其他人,她从不知道竟有人这么爱学习。
刘盼盼以前也不是个勤奋的学生,成绩中上游,但求过得去就行。
自从和韩冬杨做了同桌,就激起了她的求学心,平时为了和他多说几句话,刘盼盼常常会准备一大堆问题来问他。
以前刘盼盼去青城县,除了买衣服就是买吃的。
现在去了,先进新华书店,买各种有名的习题,高年级的习题。
因为她见过韩冬杨拿着班长的一本破旧习题册,一字不落地往本子上誊抄。他从下午就利用课间开始抄,放学了他还在抄,后来晚自习上,埋头做了一晚上习题,连课间都没有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