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踢月亮》青酱九层塔

4、Chapter 04

　　Chapter 04
　　今天的各科安排几乎都是评讲月考试卷，沈澈不想浪费时间，就到竞赛班自习。
　　做完几张卷子，正好三点过，十五班体育课的时间，他飞奔着出了教室。

　　操场上，一起上体育课的几个班男生正在球场追逐。见沈澈来了，邢大川说了句阿澈接着就把球扔过来。
　　沈澈喜欢打前锋，球风偏进攻，邢大川这回打的是后卫，球风偏保守，两人从相识起就搭配完美的好麻吉。球场上，两方球员进攻防守激烈，各不相让地紧紧推搡着争夺篮球。沈澈将球护在胸下，运球、跨步、再上篮。
　　一个起跳，篮球顺利入筐。

　　这边阵阵喝彩。
　　沈澈轻巧落地，勾起背心下摆擦了擦汗，随后看向刚才因他进攻而倒地的防守队员，伸出了手：“没事吧哥们儿！”
　　孟季凡看向沈澈，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句没事儿，借着沈澈的手起了身。

　　下课铃响，他们依依不舍的散场。一群男生簇拥着往回走，沈澈拿着篮球来回在手里晃着，和邢大川熟稔地聊着，同时也不忘把孟季凡拉入话题，不叫他尴尬。
　　三人说起姚麦组合痛失nba总冠军那件事，那时他们还在上初中。听孟季凡说起他是韶城三初的，沈澈顿顿。
　　“那你认识顾何吗？”

　　孟季凡也顿顿。
　　“知道，但不熟。”他刻意添声，“不过听说她人挺好的。”

　　“谁谁谁？谁人挺好的？”邢大川插进来，不怀好意。
　　“大太监滚回你班上去！”沈澈把球掷到邢大川胸前，在十四班门口和他分别。

　　路上只剩了孟季凡和沈澈，两人一起走到五楼。还没到教室门口，沈澈就敏锐察觉到里面异常的安静。刚跨过门槛，就看见顾何站在讲台的凳子上，手里还拿着黑板擦。
　　黑板上写着两个硕大的数字——38，被顾何擦了一半，赤.裸又丑陋。
　　视线再往上，女生满目疮痍的卷子被黏在黑板上面五星红旗的地方。顾何小小的一只，正站在凳子上撕那卷子，但那卷子粘的很牢，她怎么用力也撕不下来。

　　沈澈整张脸沉得可怕，一步并作两步走到讲台上，
　　那模样很凶，顾何安抚地说了声：“就是个恶作剧。”

　　于是他在瞪她了。
　　沈澈没说话，手臂一搂就把顾何从凳子上捞下来，接着飞速打开讲台抽屉，找出胶水，又到自己座位找了本教科书，随意撕下一页，啪地一下按在五星红旗上，把她卷子遮住。
　　只用了几秒，他接着就拿自己校服袖子彻底擦去黑板上的痕迹。

　　转过身。
　　男生原本丰润的嘴唇此时抿成一条缝：“谁干的？”
　　他声音不大，却莫名有种威慑力。
　　班上同学面面相觑，不敢应声。

　　随即只听见一声重响，黑板擦被摔在地上，滚落了好几下，扬起不少灰尘来。
　　“我问他妈的哪个杂碎干的？！”
　　整个班都静得可怕，班上大家大多都是沈澈好几年的同学了，谁也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林燕，”沈澈叫坐在第一排的女生, “麻烦你去合唱团把小九给我叫回来。”
　　林燕飞也似的去了。

　　“都不说话是吧？行。”他拉开凳子坐下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一旁的顾何有点头疼。讲台上，她的目光扫过站在门外的孟季凡，而他也正饶有趣味地回视她。
　　他将袖子往上捋了捋，左手比了个‘o’，右手伸出一根中指，虚穿过左手那个‘o’。

　　极其下流的手势。
　　他在侮辱她，更在警告她。
　　做小三撬别人的男朋友，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没过一会儿，盛敏瑜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进了教室，立刻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沈澈这样子，她也吓到了。
　　沈澈蹬着地站起来，指指正对面吊扇上的摄像头：“监控室钥匙，你搞得来吧？”
　　还没等到小九回答，袖子就被轻轻扯了一下。

　　“沈澈，算了。”顾何说。
　　这次沈澈眼皮都懒得掀了：“凭什么算了？”

　　“……我不想追究了。”顾何抬起头，已经可以说是祈求了。
　　“可是我想，”眼神和顾何眼睛交会，沈澈有一些心软，但又想起什么，侧过头不看她，只说，“我看不惯。”

　　“……”
　　顾何叹气，她瞟了盛敏瑜一眼，像是终于做了个决定似的。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打开包装抽出一张，颤抖地摊开，背对着讲桌，当着盛敏瑜的面，勾上沈澈的校服，开始细心地擦起他袖子上的粉笔灰来。
　　餐巾纸是心相印的，有股若有似无的茶香味儿。顾何动作既轻且柔，生怕碰到他似的。
　　沈澈整个人立刻僵了，他静止着站着，早上出现过的那只小猫地又在他心里挠了一下。

　　不过一会儿，他别扭地撸起袖子，捣捣盛敏瑜：“问你话呢，弄不弄的来？”
　　看呆了的盛敏瑜如梦初醒：“哦哦哦，弄得来弄得来！”

　　懒得再废话，沈澈插着裤袋往走廊走，顾何又出来拦他了。
　　这次她没了刚才的低眉顺眼，秋水无尘的眸子扫过走前面的盛敏瑜，又回到他这里。

　　她微眯着眼睛，像是要一眼把他看穿似的。
　　云海一般迷蒙的眼神，多情且风流，那媚是刻在骨子里的，靠着遗传就能浑然天成。

　　少年手指被什么软物捏了一下，热热柔柔的，又酥又麻，直要化了他的骨头。
　　低头，是顾何的手，小小嫩嫩的，轻轻地圈住他小指。

　　然后，就听女生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
　　“沈澈，你这么小题大做的，别是想泡我吧？”

　　*

　　高一教学楼，天台。
　　沈澈坐在天台边缘的保温涂层上，校服外套随意地系在颈间。傍晚高楼的风呼啸，吹得袖子呼啦乱飞，扰得他心烦。

　　监控自然是没得查的，韶高陈设老旧，那摄像头就是破烂的摆设。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逼那个杂碎自己先出来承认。结果戏没做完、人没抓到，他自己倒是热脸贴上冷屁股，反被受害人一句‘小题大做’梗得说不出话、下不来台了。

　　他真的说不清堵在胸口的这团火究竟是因为什么。那女孩真的好奇怪，像是有两副面孔，一会儿人、一会儿妖，一面清纯、一面魅惑。偏偏又转换得如此自然，每一面都引诱着他一探究竟。

　　正想着，手边突然多了一瓶可乐。

　　“班长说你爱喝这个。”顾何怯怯说。
　　嗯，她现在又变成人形了。

　　沈澈没说话，用衣服擦擦罐口，‘噗滋’一声拉开易拉罐，放肆灌了几口，舒服地打了个嗝儿。

　　顾何手里拿了一盒维他柠檬茶，她其实有点恐高，但想了想，还是克服着翻身坐在他旁边。

　　“刚才，谢谢。”她咬着吸管说道。
　　沈澈鼻子出气，晃着半瓶可乐。少年眉毛生得极好，眉形粗阔且眉棱骨高耸，此刻他就拧着那两道英俊的眉毛，冷淡地问：“你以为我想泡你？”
　　“……”顾何被这个用词臊得难受，像是打了个回旋镖镖到自己身上。她猛吸一口柠檬茶，“你就当我自恋吧。”

　　韶高高三楼正对面就是中心医院，沈澈凝视着医院的急诊大楼，又喝了口可乐。
　　她不是自恋。

　　两人都酝酿着情绪，斟酌着，还是顾何率先开口：“课代表……”
　　“我他妈是没名字？”沈澈直接爆了粗口。

　　“沈澈。”顾何改口改得很快，“班长是个好女孩。”
　　她来找他就是为了说清楚这件事的。
　　刚才她是故意给沈澈擦粉笔灰的，坦白讲，当着正牌女友的面，这样的接触有一些过界了，她甚至都做好被骂的准备了。但奇怪的是，她并未从盛敏瑜那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探究出任何一丝不满或醋意。
　　他们班这个班长，有些过于单纯了。

　　没曾想沈澈头都没抬：“她好个屁！”
　　顾何下意识捏了捏饮料盒，于是柠檬茶就从吸管飙出来，弄得她整个手都黏黏的。

　　不能放任这种不清不楚不尴不尬的情况继续了。
　　“你这样……是不对的。”顾何鼓起勇气，耐心地说教，“谈恋爱应该要专一一点。”
　　“？我……”脏话还没出口，沈澈就反应过来了。心里郁积的那团火瞬间消失，他眉毛完全舒展开来，侧身靠过来，反问，“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又一阵晚风掠过，沈澈右手撑在顾何身后，从某个角度看上去，居然像是在虚搂着她。
　　“脚踏两只船不好吗？”他声音很不正经，“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齐人之福？”

　　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回答，顾何整张脸都拧在一起。她呛了一声，慌乱地擦着嘴巴，一本正经地厉声：“不行！”

　　沈澈无言地拿着可乐又靠近了一点，他气息像根火柴，摩擦在她泛着淡淡珠光的脸上，快要把她点着。
　　她起身想灭火。

　　“别动。”沈澈拽了她一下，重新掌握主动权的感觉实在美妙，他将可乐一饮而尽。
　　狎昵地在她耳旁呵了口气，沈澈手攀上顾何耳背，帮她挽起刘海的一绺碎发。皮肤接触，微凉遇上温软，微茧抚着腻滑：
　　“刚才撩我撩得挺起劲儿的，这会儿怎么怂了？”

　　“我没……”她刚才是出于下策的激将法罢了。
　　但‘撩你’两个字终究没说出口，她只好换了种说辞。

　　“人家的东西，我顾何就是再喜欢，也不会抢。”

　　沈澈心情极佳，‘再喜欢’这三个字，让他心情极佳。
　　“不是男朋友，你弄弄清楚辈分，老子是盛敏瑜的爹。”他站起来，捏扁易拉罐，明明是责备，他的语气却尽是明畅，“顾何，你怎么这么笨？”

　　顾何看着沈澈远去的背影发呆。
　　又想起什么，她连忙叫住步伐轻盈的少年。
　　“还有一件事。”她把手机推到沈澈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匿名消息，上面写着一大串道歉的话语。
　　原来是匿名的这个人和同学大冒险输了，要随便找个同学整蛊，点兵点将，于是就落到了运气不好的顾何身上。

　　顾何有些紧张，这条匿名是她用小号自己写的，她的卷子自然是被孟季凡贴到讲台上的。
　　但她不想让沈澈知道。

　　“沈澈，你不用可怜我。”顾何很严肃地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说。
　　沈澈‘噗’了出来：“我怎么可怜你了？”
　　顾何低头绞着袖子，他总是擅长问这些叫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就是……”
　　不用帮忙、不用出头、不用这么百无禁忌明目张胆地…偏袒她。

　　再抬眼，男生整张脸就停在她眼前，距离不超过几公分的地方。
　　粗眉、星眸、微微凸出的颧骨、睁大会藏起来的双眼皮……

　　“可怜这个词，不能乱说，知道吗？”沈澈伸出一根食指，在顾何眼前晃晃。
　　“……”

　　他半弓着身子，直视女孩，漾出一个笑：“因为，对我们男人来说……”
　　暧昧宛如可乐的碳酸气泡在他体内翻滚汹涌，一如情愫也就像柠檬茶渍在她手指上粘连黏腻。

　　他的唇无限贴近她脸颊某处意味不明的肌肤，看着她害怕到发抖的样子，满足地笑出声来。
　　“我开玩笑的。”他正起身子，终于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放心吧，你只可爱，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