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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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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与,你这个奸诈小人!”
临街的院门被一把推开,冲出一位着青衣的少年。少年的眉眼是顶清秀的,着实当得上“眉眼如画”四个字,那通身的气质,见者都要赞一句好一位蹁跹公子。只是现下,少年惯于舒展的眉微蹙成一个小小的弧度,本该吟诗诵对的嘴紧抿成一条白线,那双颊涨成粉红,却不如小女子般含羞,倒是被气得不轻。仔细些瞧,在宽大衣袖遮掩下的手正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乍现,纵是这般,这等鲜见的如玉君子,仍是引来众人的目光,更是引得许多女子的频频探看。许是这些目光太过炽热,少年的理智也终是胜过了怒火,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失态,脸不禁又红了几分,羞愤地逃也似的合上院门,直奔里屋去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正跨坐在不远处的一处视野极好的屋顶上,为这难得一见的场景笑得前仰后合,一袭红衣极为惹眼,“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祁吟,我还当你是个六根清净,只知读书的小和尚,没想到生起气来竟是这般可爱,哈哈哈,这么有趣的事儿,得找个人一起分享分享!”有了主意,谢容与一跃而下,轻巧地落了地,显然是惯于这等行事的。拍了拍衣摆上的灰,便驾轻就熟地越过几个墙头,站在了一处别院之中。
“宁远兄我来找你喝酒了!”谢容与就近找了处亭子坐下,兴致缺缺地扫了眼石桌上的残局,随手拈了枚棋子把玩起来,不知何时手中的白字早已飞出,掠过不远处的树梢,鸟便都四散了。“万金难求的小檀木,前几日才刚到手,子栖可真是好眼力。”一青年自竹林掩映的小径走出,分明是俊俏书生的相貌,却着了一袭黑衣,生生掩去一身书卷气,却有了一种别样的谦和自持。“哈哈,宁远兄何必如此计较,以咱俩的交情,难道还比不上那一小块木头?”语罢,谢容与抬臂拍了拍任宁远的肩,用饱含深情的目光凝视着他,就差把“我们可是好兄弟”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可惜任宁远不是别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招牌笑容。
“哪怕是厚脸皮本尊定是也招架不了。”谢容与默默腹诽着,脸上却收起了那一副嬉皮笑脸,有模有样地取了温在炉上的小壶,沏了杯茶放在任宁远面前,然后也给自己倒了杯觑了眼一旁的人执杯欲饮,便也放下心来牛饮了一杯,“才得的新茶,三两一杯。”耳边幽幽飘来这么一句,登时,谢容与还未咽下的那口茶水,处在了上下为难的境地,半晌,终于咽了下去,仍是被呛个不轻。“宁远兄,你好生无情!”谢容宇的眼神近乎哀怨,却如料想中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罢了罢了,本公子不与你计较了。”说着便取下腰间的一块玉佩丢在桌上,“喏,这辈子的茶钱和酒钱都够了,省得说我欠你的。”任宁远的笑容微滞了一下,周身的谦和气质也敛了几分,神色复杂地看着谢容与,才要开口:“你……”“你该不会想说不够吧,”谢容与一把将玉佩捞回自己面前,紧盯着任宁远的眼睛,似是想从中看出什么,只是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古井无波,“算了算了,本公子就大方一些吧。”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环佩,其上珠串溢彩,通透圆润,可谓玉中极品,便将两物一同给了出去,见任宁远只是盯着先前的块玉佩看,“宁远兄可真是好眼力,这块玉看似平凡无奇,可其中含着一滴血珠,甚是奇异,你说这该不会……”“只这块玉便够了。”“什么?”谢容与诧异地看向任宁远,却也没做他想,赶紧将那环佩揽入袖中,也顾不上什么美酒了,转身打了招呼就走,回头张望了一下,只见任宁远仍坐在那处,一动未动,只是手中摩挲着那块玉佩,垂着头,看不清什么是表情,“难道那真是什么绝世好玉?”谢容与也只是小小后悔了一下,便翻墙而出,径自往热闹处去了。
醴楼,未都城中数一数二的盛景,虽说名“醴”,乍一听让人以为是什么酒楼,却是座有着比美酒还醉人的姑娘的花楼,短短三个月,引得众多采花客流连忘返,而这处温柔乡最吸引人的所在,就是那位三月前一舞名动天下的惊鸿姑娘。
关于这位惊鸿姑娘,坊间流传着众多传闻。有人说她清丽脱俗,是位落入凡尘的仙子;亦有人说她极尽妖艳,只需一眼就将人的心魄都勾了去······总之,一睹芳容之人不在少数,可奇怪的是,无人能准确道出佳人的面容。
今日,谢小公子也想来试试运气,“秦妈妈,惊鸿姑娘可得空?”随手丢了一块银锭子,那老鸨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谢小公子要来,惊鸿自然是有空的,来来来,公子您这边请。”边说着边引着谢容与往楼上走去,却也只是从其中穿行而过,便走上了一条连廊,堪堪绕过许多曲折,方才抵达一处院落。那院落让谢容与觉得有些眼熟,细细打量一番,竟是与任宁远的别院有几分相似,这么想着,脚便不经意地停了下来,待到回过神,哪里还有秦妈妈的影子,四下转悠了几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但凡聪明些的便该明白其中的玄机了。谢小公子索性寻了处亭子坐下,见桌上果盘中的葡萄不禁食指大动,于是将果盘整个儿的捞在怀里,盘膝坐着等人来寻了。
“呵,还真是可爱啊,”几步开外的竹林里传出一声戏谑的轻笑,“那群老家伙看上的就是这么个小孩子吗?当真是老糊涂了。也罢,让惊鸿去会会吧。”
“不知这葡萄可合公子的胃口?”谢小公子闻声抬头望去,在那他百绕不得其出口的竹林之中,立着一位佳人,着实担得上“面若桃花”四字,再定睛一瞧,啧啧,当真是一副好容貌,什么仙子什么妖魅不过是千面中的一面罢了,一身水墨色长裙,盈盈一握的腰间别了一支玉箫,翠绿色的,平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气。谢小公子难得恍神了,朦胧间只觉眼前一幅水墨山水浮动,回过神时,佳人已近在眼前。
“在下失礼了,姑娘莫怪。”谢小公子忙抬手作了个揖,似乎确有几分歉疚的意味,只是平日里便是个温柔乡中的风流子弟,那举止倒像是在调戏一般,换做别的女子,指不定又要一颗芳心错付了,不过到底是风尘出身,惊鸿恍若未见,报以一笑,“公子可还要来些?”一时间,谢容与愣住了,顺着说话人带着浅笑的眉眼,这才发现自己怀中的果盘已经空了,又是难得一见,谢小公子红了耳朵,半天才答一句:“不,不用了。”而后胡乱扯了句,“天色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就逃也似的冲出了院门,似乎浑然未觉原先补得其径而出的院落此时竟畅通无阻了,而此时头顶日头正盛。
竹林中。
“哈哈,真是太可爱了。”目睹了这一切的女子笑开了怀,“当真是个妙人儿。既然如此,那便一起玩儿玩儿吧。”语罢,便跃窗而出,只有一片玄色衣角闪过,烫金色的暗纹若隐若现,自始至终,阶下立着的着水墨衣裙的女子垂首未发一语。
是夜,未都上空一道烟火划过,又一位执棋者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