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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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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玉向前走了几步,她只听得另一人在说什么北岱之地藩王有所动作以及重整军队之类的话,却不大明其中的意思。倒是而后一句:
“从帜守来的杂耍艺人同唱戏班子在乐安城要停留一段日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梓玉从小就听闻隶属寅州的帜守郡出奇人,能者擅顶千斤,足踏棉线,或口喷炙火,手停尖刃。她对此着实感兴趣,常纠缠着皇后闻问其缘由,皇后为此头疼了一阵,只道公主家怎可问这等下层艺技。而今亲口听闻帜守的杂耍艺人留于乐安,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惊喜,从假山后探出头来道:
“我也可以去瞧瞧那帜守的杂耍功夫么?”
她的出现令那两人均一惊,周弈立即回头看向燕离曦,待他下令便利剑出鞘。燕离曦微蹙着眉头,眼中瞬息万变,是他大意了,竟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他并不确定梓玉听到了多少内容,但当他眼眸望向她时,竟是第一次的心软了:华丽的宫装里是她稍显青涩的身躯,她面带期待,一双桃花眼里秋波暗涌,额间粉色的花钿更是点缀其间。
燕离曦几乎不近察觉地摇了摇头,周弈虽不解,却也不可违背他的意思,遂松开了紧捏剑柄的手。
“你想去瞧杂耍功夫?”
梓玉却不知这片刻间她一条命保住了,她看着燕离曦终于开了口,用力地点点头。
燕离曦淡漠道:
“那你便自己去罢。”
梓玉但觉好笑,若她自己能出去,还需找他做甚。她看着燕离曦要转身离开,连忙跑到他面前打开双臂拦住:
“等等,右相大人一同前去?”
燕离曦瞥了她一眼,摆手示意周弈先行离开,梓玉也不在意,就瞧着他,然燕离曦本就没有回她话的打算。两人一时僵持不下,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亏得这时远远的大道上走来一青衣小生,正是渠唐的沈清河,他瞧见梓玉,赶忙抱手行礼:
“六......”
梓玉看他口型,实感不妙,忙打断:
“六儿!......你这样叫我就可以,家中额娘都这样叫,更显亲切。”
她的身份还未暴露于燕离曦,她可不想由沈清河来拆穿自己。沈清河微愣,瞧着她绯红的双颊,不由道:
“六儿姑娘......”
梓玉虽并不习惯这个胡诌的称谓,却也应了。她摆摆手介绍道:
“这位是当朝右相大人。”
沈清河从梓玉身上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燕离曦,顿时笑容展开:
“沈某当然知道燕大人,燕大人还夸过我渠唐的商贸之利,着实眼界开阔,当之不愧为寅州右相。”
燕离曦点点头亦不搭话。朝臣同使节见过的确很正常,但梓玉瞧着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觉得真有些叫人可恨。
她眼珠子轱辘一转,嘴角抿着一丝笑意,朝沈清河问道:
“沈使节难得来我寅州一次,可想去街上接触寅州百姓寻常生活?可巧右相大人刚同我提出要携上沈使节出宫游一游,因那帜守杂耍艺人轮番上阵,可真真是精彩,倒也称得上我寅州文化一绝。”
沈清河听闻,倒也兴趣来了,答应着看向燕离曦,一边口中还道:
“燕大人可谓是着实有心,准备充足。燕大人对沈某一渠唐使节如此重视,当真是感激涕零。”
燕离曦心道这丫头倒是古灵精怪,尽耍些小聪明。却也并未再推脱,他招招手唤来未生,命他在宫门外备好马车。而梓玉也正吩咐月季同朝九撒个小谎,道她还在宫内留晚膳。梓玉交代完,一侧目就看到燕离曦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也不遮掩会儿。
她走过去与他肩并肩,小声道:
“我耍了心眼我道歉,但我实在想看杂耍班子。这且权当我欠大人一个人情。”
她本以为燕离曦不会说什么,但他却答应了下来:
“本阁记住了。”
梓玉一哏,这人倒是一点亏也不吃。
他们从另一侧宫门入了马车,这马车真大,三人一人居一侧,中间仍留下一张小楠木桌的位置。梓玉看见身侧摆着茶水小木阁,便从中随手拿起一匣子放于鼻尖下嗅,她认得这茶,霓裳同她讲过这是上等的贡眉。梓玉看向燕离曦,见他闭着眼未阻止,便自顾自地取了杯,以回旋注水法添了一半的水。
沈清河被她这一套唬了唬,道:
“未曾想到六儿姑娘连饮茶都如此讲究。”
说罢,便伸手取茶。梓玉赶忙轻拍了他的手背,阻止道:
“不得!还需静置片刻!”
那柔荑像轻抚似的碰触到他手背,沈清河呆了一瞬,顿时不自在地轻咳掩饰。梓玉虽打小就被教导“男女授受不亲”,但并未觉得自己刚才行为有何越矩的,拍手背何曾谈得上一个亲字。
她又斟了一杯予燕离曦,抬眸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目凝视自己。梓玉被他瞧得着实尴尬,垂眸躲过了他的目光。他饮口茶,也不言喻。
待到了闹市,他们下车陪着沈清河四处逛了逛,梓玉一心想着杂耍艺人,对周边店家不甚在意。倒是沈清河一直赞不绝口,他叹乐安城钱庄当铺等生意的繁荣,这大抵便是商贸之路的重要源泉。梓玉却打小生活在此,习以为常,也不觉有何独特。
走到前方长福楼一段,人猛得增多,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梓玉听得身后燕离曦道:
“前方便是帜守的杂耍艺人了。”
虽处在这等嘈杂之地,他的声音却愈发的分明清晰。
梓玉兴趣来了,见着缝就朝人群中插进去,隐约地瞧得前方不远处的人群中一壮汉束着一辫子,手持火把朝嘴前一靠一吹,倏得一下就喷出熊熊火焰。她惊奇道:
“瞧见了嘛!沈清河!那奇人会喷火!”
她说着,却没人应答。梓玉忙转头,却未瞧见沈清河的身影,独有燕离曦一人挡在她身后。她心中一急,踮起脚便在人群中搜寻,可巧此时杂耍班子向前移了位,百姓随着他们移动,一下变的拥挤混乱起来。梓玉左右被人挤着撞着,她拼着力朝远处看,终于瞧见那沈书生在人群中透出一个脑袋四处张望。她招着手喜道:
“沈清河!这儿!”
可恨那人榆木脑袋就是不看向这处,梓玉踮着脚终于撑不住,被一小童狠狠推搡一把便止不住朝地上摔去,她心道不妙,若是摔着且算轻,瞧这人群阵势,若被践踏那这命便交代出去罢。
混乱中,她第一次感到人群带来的恐惧,周身的百姓密密麻麻地围着,不留丝毫空隙,她被人撞着挤着,想要出去却无路可走,当真是身不由己。然而只一瞬间,她便感到被人稳稳的抱住,那人斗篷一挥,将她牢牢裹在里面,仅露出一颗小脑袋。她此时全然不管不顾,立刻反手搂住燕离曦的脖子,由着他将她带出这片混乱。他双手护着她,不让旁人碰着,在人群中给她了一片空隙,她紧闭双眼,心中已是一片安心。
渐渐远离了那片人群,燕离曦到了河边柳树旁将她放下。梓玉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真是好险。她抽出帕子沾沾颈脖间的香汗,脱口又道:
“沈清河呢?我们得去找他,把渠唐使节弄丢这罪我可担当不起。”
燕离曦瞧着她藏在桃粉领里的嫩白的细颈,与绯红的双颊成鲜明对比,眼神幽深道:
“他自然知晓要自己寻回来,不必理会。”
梓玉仰头看着他,心中突然有什么迸发开来似得,他墨发从耳后顺着肩膀而下,他眉峰俊俏,眼睛微眯,就像她耳坠上那颗玛瑙,闪着异样的光芒。
“杂耍艺人就在前方!快点快点!”
喧闹响起,几名百姓从旁边跑来。河堤狭窄,梓玉还没来得及避让,就被一人撞到,而那人连道歉也没有就匆匆跑开。梓玉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扑向燕离曦。
她的面前燕离曦鼻梁高挺,而嘴唇......柔软而炙热。梓玉听着耳畔河水翻涌,柳树梢被风吹打,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天界燃起了烟火,一簇簇五彩绽开在苍穹。她有些迷醉了,她不知是自己是不是该将嘴唇移开,亦或是燕离曦应该将她推开。她只知道自己痴迷其中,她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而他依旧保持着单手紧紧扶住她的蜂腰。过了许久,梓玉才同他分开,她有些晕眩,一时站不住,只能倚在他怀中。梓玉只觉心都似要跳出胸腔了,她闻着燕离曦身上好闻的熏香,将红润的脸颊埋在其中,空气中一时暧昧而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