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蕉鹿南柯

2、第 02 章

　　女生拉着阿大在边上坐下，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物为阿大进行了简单的止血和包扎。

　　在阿大的强烈要求下，也可能是出于误伤了阿大的愧疚，女生给她止血的时候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她自称叫牙牙，是今天的“值日生”。刚刚阿大碰上的是依附树木而生的长臂鬼，活动范围很小，只要不直接接触它所寄生的树木，很少会有危险。只是阿大倒霉，随意选的一棵树就中了大奖。

　　阿大再想追问，牙牙却摇了摇头，拒绝再向她透露更多的情况。

　　“啊啊啊！能不能轻一点儿……我的手要快断了……”牙牙稍一用力拉紧手里的绷带，就看到阿大疼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大声哭嚎着。

　　牙牙有点无奈，颇有些难为。她天生怪力，虽然自己从小都在努力学习控制力度，但实在是很难得在这里看见像阿大这么娇弱的人。于她而言，阿大就像是一只不小心就会碰破的瓷娃娃。
　　她把动作一再放缓放柔，轻飘飘地不敢再多用一些力气，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阿大说起这个就一阵后怕。

　　她是偷偷追踪着自己的发小兼室友欧阳到这里来的。

　　阿大是从小被人遗弃的孤儿，在福利院里，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欧阳。

　　刚好两人成绩差到了一块去，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她俩大专毕业，当学生的这么多年里两个小姑娘都没有怎么分开过，毕业后也顺理成章地开始了合租的生活——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刚毕业的阿大当时刚刚下定决心，要做一名自由撰稿人。最初收入不稳定的时候，她还要找兼职来填补生活费的空缺，整个人忙得焦头烂额，没能顾得上关心自己好友的情况。

　　等生活稍微安定下来，她很快就发现欧阳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欧阳很早就找到了实习工作，据说福利好薪酬高，她当时还特别为欧阳高兴。

　　工作后的欧阳奔波在出差的路上，每次出差，欧阳就宛如整个人人间蒸发了，谁也联系不上她。

　　最有问题的是，有几次欧阳回来的时候，阿大都在她身上看到过包扎过的痕迹。

　　阿大问她，她只说是因为自己粗心磕碰导致的，让阿大不要担心；阿大再追问她在具体哪个公司工作，欧阳又支支吾吾地敷衍她。

　　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在阿大脑子里盘旋不去，越发担心好友是不是被骗进了什么黑暗组织。见逼问不成，干脆披挂上阵扮演侦探。

　　要获取欧阳的行踪对阿大来说当真不难。现代科技，但凡是手机，都带了GPS功能。她知道欧阳的手机账户和密码，用她手机自带的防丢失功能，就轻而易举地获取了欧阳的行踪定位。

　　她看见，无论欧阳告诉她要去城西的飞机场、还是去城南的汽车站，都在兜兜转转之后，欧阳最终都会来到市郊的古城门停下。然后软件就会提醒阿大：对方已关机，失去GPS信号。

　　再联系欧阳的时候，就再联系不上了。

　　看到欧阳到古城门去，阿大更不安了。

　　听老人说，这古城门是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来的烂尾工程，经过岁月和战火的洗礼，现在只有一段旧墙和半扇大门留在原处了。

　　听说政府原本准备将古城门布置成一个景点，于是将附近的建筑都搬迁清空了。但后来，这件事情又不知道怎么地不了了之了，古城门附近就彻底成了一片荒地。

　　这一带的庙宇倒是不少，佛的寺和道的观都有。除了初一十五有一些迷信的老年人会往那附近的庙宇里去囫囵拜拜，还真没什么人一天到晚往这人烟罕至的古城门跑。

　　阿大已经能想象到欧阳在这里和一群缩头缩脑气质猥琐的□□碰头，然后被没收通讯工具，躲到深山老林里去干坏事的场景了。

　　这次，她决定亲自去看一看，到底欧阳在搞些什么妖魔鬼怪。

　　她爆发小宇宙，提前准备了大量存稿交给编辑，请了一个小长假。逮着欧阳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她不动声色地提前溜了出来，准备埋伏到古城门处，静静地等待欧阳过来。

　　阿大原先没有来过，这回还是第一次发现这里荒凉得不可思议。她坐公交的，在最近的庙宇下了车，又徒步走了大半个小时，才遥遥看见古城门的影子。

　　四周都没有建筑，好几里外才有些荒废了的建筑物，再十几里外才渐渐有了些农田，这时离最近的庙宇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好在光天白日，四下无人，阿大一个人走在路上，只是下意识地有些发毛。

　　阿大打量着古城门附近的空旷，感到十分为难。

　　除了城墙，古城门边上也就只有不远处栽种着的一棵硕大的老槐树能容人了。这老槐树也不知在这伫了多少年了，比得上三四个人的体宽，藏她一人并不算难。或许出于保护的目的，老槐树被一个巨大的花坛围绕着。

　　硬着头皮，阿大一头钻进了花坛中，躲到了树的背后，借着老槐树遮掩对侧的视线。

　　阿大独自在这蹲了将近一个小时，两腿都发麻了，才隐约听见有脚步声和人声传来，她躲在树的背面偷偷瞄了一眼，眼尖地发现过来的只有欧阳一个人。

　　她心下觉得怪异，但找不到症结的根本所在。时间也根本不给阿大继续纠结的机会，她发现欧阳压根没有理会古城门，遥遥就朝着老槐树的方向径直快步走来。

　　阿大只觉得自己的行动不知道在哪个环节暴露了，心里纠结着是要向欧阳负荆请跟踪罪，还是要先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一顿。

　　欧阳的步履匆匆，像是很赶时间，速度快要赶上别人一路小跑。还没等阿大纠结完，她已经走到了老槐树前，停下了脚步。

　　阿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树彻底阻隔了她的视线，脚步声在咫尺之遥停下之后，缓了一缓，她听见欧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她眼前一晃。

　　在她的视角看来，是漫天突然涌来大片的乌云，将原本明媚的阳光盖得严严实实。她背靠着的老槐树突然震了一震，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前小跑了好几步，跳离了栽着老槐树的花坛。

　　天色昏暗，她也不敢细看，却觉得老槐树好像刚刚变得不一样了——似乎褪去了枯老的树皮，变得更鲜活了一些。

　　她哆嗦着失声尖叫，喊着欧阳的名字。绕了一圈，骇然发现欧阳居然彻底失去了踪影。

　　欧阳异常的失联、不断出现的伤口、老槐树的异变、天色的诡动，一切诡常的线索在一瞬间晃过她的脑海，连成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脑子糊成了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恐惧使得身体本能比她的脑子更快做出了选择，驱使着她飞快地往大路上跑去。

　　阴霾在她身后慢慢延伸开来。

　　淹没了她的退路。

　　后面的事情牙牙就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