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浮沉之梦醒无痕》临溯然

2、第二章 逸影怜幽

　　这当然不是梦。
　　梦不会如此真实。
　　晨雾逐渐散去，那女子的面容越发清晰，玉面红唇，柳眉如裁，那双明眸清澈若水，却又似柔和似月。
　　梁彦感觉时光都仿佛已经停止，他能清楚的看见箭雨擦身，直射在地。
　　他也能看见女子擎剑反刺，衣袂翩然，瞬息千里，眨眼片刻就与那老妇缠斗不休，深林之中唯见黑白交错，刀光剑影似雷电霹雳。
　　老妇刀势迅猛，犹如恶龙过江，绝杀追击。
　　女子剑招轻灵，仿若光影倏忽，以柔克刚。
　　梁彦看的是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有如此之快的身法，也不曾见过此等逆来顺受，借力打力的剑招。
　　无论那老妇的刀如何劈砍，女子似乎都能轻易将刀势催回，数十招过罢，老妇既无法战胜这女子，亦无法败于女子之手。
　　此时此刻，老妇已有疲累之态，她忽然冲着后方一吹口哨，那群持弓携箭的杀手霎时撤出林外。
　　老妇横刀在前，哼声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舍得让你来，看来这臭小子的命你们是保定了。”
　　女子随手挽了个剑花，负剑于后，通体银白的剑刃，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她并未对上老妇的视线，而是转身走向了正身缠白绫，倒挂在树上的梁彦。
　　女子嘴角微翘，纤指轻拨白绫，眼看着梁彦怔忡的模样，开口却是道与那老妇：“我们本也不愿插手此事，谁会放着逍遥的日子不过，来蹚这浑水。”
　　老妇忽然阴恻恻一笑：“放屁！老婆子我什么风浪没见过，就凭你们几个小毛孩，以为就能挡我的道了？简直痴心妄想！”
　　梁彦此刻才感受到双脚踏地的美好，他无视了老妇的话语，活动着手腕脚踝，正要向女子道谢。
　　女子含笑竖掌，示意梁彦不必多言，她的剑就在这顷刻间缠回了腰际，似与素白的腰带融为一体。
　　她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低眉浅笑道：“老前辈这话可就折煞晚辈了，先师曾与前辈有过盟约在先，千愁门想做的事，我派弟子绝不插手，晚辈自当谨记在心。”
　　老妇厉喝一声，眯了眯眼道：“小丫头可别就只会说好话，今日这小子我要定了。”
　　女子看似是有些为难，可她眼里的笑意却没减去半分：“前辈也该记得，盟约里也有提到，千愁门绝不可动我派弟子的约定。”
　　老妇猛然一怔，她看了眼梁彦，最终又定格在了女子面庞，她咬牙道：“小丫头，你这是什么个意思？”
　　女子忽然拉过梁彦的手肘，示意他向前走上一步，随即便向老妇引见道：“梁少侠早在半个月前，便已是我凝墨斋的弟子，今日我前来此处，正是为了要接师弟回去。”
　　“什么？！”老妇闻言一惊，急忙挥刀怒指，“小丫头口说无凭，你说他半个月前就入了你师门，可有证据？”
　　如今不光是这老妇大惊失色，绕是梁彦此前如何镇定，眼下也是摸不着头脑。
　　半个月前他还在去往烟霞洞的路上，他又如何能够在凝墨斋拜师学艺，莫非是这女子为了救他，这才编的谎话。
　　此时梁彦心里除了感激外，不免对这女子又多了层敬意，倘若女子真是为了救他而出此下策，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该护着她才是。
　　然而这女子并没等梁彦做出什么，她便从怀里取出半枚玉玦，她道：“这是我派弟子人手一个的信物，想必前辈也曾在先师那里见过，上有我派长老亲刻铭文，绝不会有人仿冒。”
　　老妇乍见此物，不由分说便近前抢走，女子也不着急，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前辈看了便知。”
　　老妇的确是在看，她看的万分仔细，甚至看的是双目染红，她忽然笑了，疯狂的笑声惊飞了才将归巢的鸟雀。
　　“你师父做的好，做的好！他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竟然就是为了绝我后路。”
　　女子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于心不忍：“先师是不忍见前辈一错再错。”
　　“闭嘴！”老妇忽然将半枚玉玦砸向梁彦。
　　梁彦惯性使然，抬手便牢牢接住，玉玦在掌中渐渐有了温度，他举至眼前仔细凝视，古玉淳朴，在晨曦中隐有两字栩栩如生。
　　逸影，疾逝的光影，瞬间的来去，不留痕迹。
　　梁彦还没来及思索，那老妇的骂声再度响起。
　　“臭丫头，你懂什么！当年若不是你师父使诈，老婆子我又怎么会跟他定那该死的盟约，如今他死了都不放过千愁门……好，好！老婆子今日就先饶你们一命，三月后，地藏城的信物，老娘必要讨回！”
　　老妇说完就向林外狂奔而去，那可怕的笑声还在林间回荡，满地羽箭更显苍凉。
　　梁彦将那玉玦紧紧攥在手中，他似乎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赶忙面向女子拱手，感激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梁彦，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倒是心安理得受了这礼，她笑道：“你不必多礼，我叫怜幽，天意怜幽草的怜幽，入了我们凝墨斋，也就该抛去过往了。”
　　梁彦愣了愣，缓缓摊掌向前一递，只见那半枚玉玦静静躺在掌心，他道：“姑娘方才所言，莫非都是真的？”
　　怜幽微微颌首，垂眸凝注那白玉微黄，莞尔一笑：“自然是真的，经此过后，世间再无梁彦，你还应当叫我声师姐。”
　　梁彦薄唇紧抿成线，他骤然收掌握拳，眼里闪过一丝抗拒：“你至少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地藏城和千愁门又是怎么一回事，杀害我父母的，究竟是不是千愁门的人。”
　　怜幽认真听完这些问题，忽而侧首一笑，眉眼微弯恰如新月，她不顾梁彦那略显冷峻的神色，只是笑着道：“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得先带我去烟霞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