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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罗绍文 ...


  •   程青父亲的情况很不乐观。简洁打来电话找她的时候程父刚刚吃了药睡下。程妈妈眼睛哭的又红又肿,程青也只能无力的安慰着。这么多年母亲为父亲的病操碎了心,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头发也白了不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她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跟简洁讲述了一遍。果然简洁要拉着米小乐去找王天明算账。程青说:“算了,也怪我自己喝了那么多,不然他怎么会有机可乘。”
      简洁在电话里一个劲内疚的说对不起。她说:“还好陈锦程及时救了你。”简洁在电话里暧昧的笑,“你们俩……昨晚……”
      “我在医院,我爸病了。”程青打断她的想入非非。
      “要不要我过去?”她问。
      “不用了。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下午程杰赶到的时候,主治医师也来了。是个很年轻的男医生。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黑框边眼镜。他身边跟着护士和几位医生。他给程父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体又和旁边的几位医生窃窃私语一番。
      然后瞅了瞅屋子里的人:“请问哪位是家属?”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雄性独有的味道。很好听,很特别,也很能蛊惑人心。程青站起来说:“我是。”
      他看了看程青说:“请跟我来。”程青跟着他走,那一刻她的心里却涌动出无限的不安。
      程杰看着浑身插满管子苍老消瘦的父亲,心疼的落下泪。他又默默擦去眼角的泪对母亲说:“妈,这是我从外面买来的,你吃一些吧。”母亲一夜之间又憔悴了不少。
      医院这种地方每天从出生到死亡不知要发生多少。医生对于死亡这种东西也许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空荡荡的走廊里程青脑海里反复回响的都是那位医生的话。他很寡淡的说:“你的父亲是癌症,而且是晚期。希望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尽量不要让病人知道……”他后面的话程青已经听不到了,她只记得“癌症,晚期”如同当头一棒,把她砸的晕头转向。
      程青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突然觉得很无助。面对亲人的离去,有时候无能为力比死亡更可怕。程青瘫坐在椅子上,觉得整个人如同坠入地狱一般,她从来没有这么惧怕过。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离死亡那么近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近到令自己生畏。
      忽然一只手握住她的,她抬头,是他,陈锦程。她忍了很久的泪在那一刻决堤,她坚强了很久的心在那一瞬间怦然倒塌。
      陈锦程拥着她,任她宣泄。程青哭了好久才哽咽着说:“肺癌……晚期……”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搂的更紧了,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医院这种地方别说每天,每分每秒,时时刻刻不在上演着生离死别。
      不知是哪家的亲人走了,不知是哪家的亲人哭喊,医生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推着一个刚刚死去的人,从程青和陈锦程身边经过,后边跟着凄惨的哭喊声。这一幕让程青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的浑身哆嗦。这一天也许离自己的父亲也不太远了。他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他轻声说:“我们去看看你爸。”
      父母操劳一辈子没享什么福,到头来还得了这样一个病。只要一想到这,程青就会悲从中来。父亲的病让程青忙的焦头烂额,米小乐走她也没能去送,他是来这个城市出差的,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次。简洁说:“他不会怪你的。他来这个城市就好比女人来例假,每个月必到。”程青忍不住笑了笑,她有多久没有笑了。
      这些天她一直守在医院,程杰看着她心疼的说:“姐,要不你回家休息一下。”她拒绝了。程青说:“小杰你如果学校有事就先回去,这怎么说有我呢。”
      程妈妈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俩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她哀叹一声说,“日子总得过啊。”然后苍老的脸上又挂满了泪水。
      谁也没想到父亲的病会发展到这样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人不可控制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大部分的时间程青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她学过的护士,护理起病人来相当在行。也少了请护工的负担。主治医生倒是很负责,每天要查房几次,渐渐也熟络了起来。他也惊讶于程青的护理工作做得好。程青不好意思的笑:“以前学过。”
      现在才恍然觉得那时候的选择并没错。
      傍晚的时候陈锦程来了,他带了饭菜递给程青说:“不是我做的,是在饭店订的。”
      程青说谢谢,确实她很感激这些日子以来陈锦程的无私奉献。
      陈锦程默然:“如果有事情打电话给我。”这是他对程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他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她还算是了解他的吧,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人。哪怕你再伤痕累累,他也不会说一句“别怕,有我在。”
      “别怕,有我在。”最好的情话也不过如此。
      可是这样的话绝不会从陈锦程嘴里说出来。这三年她想不起他对自己说过什么贴己的话。
      这些日子简洁来过很多次,每次不是带来水果就是营养品。她安慰程青没事,但显得单薄无力。也许这句“没事”连她自己也不信。陈锦程除了忙工作就是来送饭。他不会有多余的哪怕一句不值得相信的安慰。程杰因为学校有事也先回去了。孤零零的病房里只留下程青和母亲还有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如同婴儿一般的父亲。
      母亲没事的时候会问:“你和锦程最近是不是吵架了?”只要陈锦程几天不出现,母亲就会问一问。然后程青就会敷衍了事的说,没有,我们很好。第二天陈锦程就会如期出现在病房里。这时母亲才会安心的望着他说:“程青从小被我惯坏了,总是爱任性,有事多让一让她。”
      陈锦程则会表现的极力大度宽容:“放心吧妈,我会的。”
      看着陈锦程虚伪的表演,她都会在心里默默的鄙视他好一阵。什么她任性,任性的是他好不好,程青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陈锦程每次都会幸灾乐祸的说:“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程青理解母亲,每个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好。每次她都只能无奈的喊一句:“妈——”
      看着白发苍苍的母亲,她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陈锦程的母亲她见过,和自己母亲的年龄差不多,甚至还要大一些。可是她的手上从来没有像母亲一样僵硬的老茧,她的头发乌黑亮丽,不像母亲这般花白。她的皮肤白皙光滑,没有那么多褶皱。岁月在她身上只印证了一个词——精致。虽是半老徐娘,依然风韵犹存。再看看自己母亲眼角的皱纹,足足比人家显老了十几岁。每次想起这些,心里总是不禁喟叹。父亲的病让她更加显得苍老,无力。
      程青难过的时候不敢对着母亲哭,只能躲起来。躲到医院里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一个人把一张纸巾递给她。
      “你怎么在这?”程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
      “这话好像该我问你。”他说,“哭够了?好点了吗?”
      程青没有说话。也许他并不期望她回答。他又说:“我常常一个人来这里想事情,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一个人来这里看风景。我喜欢站在高处看下面的人,那些人像蝼蚁一样,那么小……其实人就是这样,生老病死太正常不过了,你该看开一点。”他说的云淡风轻。
      “如果是你的家人你还会这样不在乎吗?”程青突然很气愤,也许是因为他的话刺痛了她。
      “不管是谁,我能做的我都会尽力去做的。就算是我的亲人,我能做的也是尽我本能啊。”他看了一眼程青又说,“生老病死,不是你我能掌控的。”
      程青不甘心的说:“可你是医生啊?”
      “医生只能救死扶伤,却不能起死回生。”这或许是他的职业病。
      “医生是不是都这样。”她无力的说,“那我爸的病……”
      他是她爸的主治医生他最清楚不过。
      “要我说实话吗?”他问。
      程青点头。
      “已经是极限了。”他只说了五个字,却足以将程青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
      程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摇晃起来,她原本以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却在他亲自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没能承受住。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载倒在地,在她栽倒之前,她突然觉得有一双温柔的手伸向了她。
      醒来的时候程青躺在一张床上,四周都是白色的,床头挂着一件白大褂,屋子里散发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是他,是程父的主治医生。
      程青环顾四周,这里是主治医生办公室。
      那一天,她知道他姓罗,叫罗邵文。
      那个时候程青并不知道她会和这个叫罗邵文的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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