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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酒不醉人人自醉(上) ...

  •   一、
      传说,天下最好喝的酒在长安洛家。品尝过的人都说,那酒甘醇的真叫人难忘。

      酿酒的水应是深山云鼎里的流泉,因为酒水入口时总带着股清爽的冰凉;酒的香气浓郁而奇特,细细嗅来极似时令鲜果的芬芳。

      善饮的人们最爱酒中灼人肺腑的火辣,仿若它天生的脾性。也有人觉得,那酒烈的非同寻常,应是珍藏过太久的岁月,只是温热的味道直抵心扉时,常常会勾起些莫名的忧伤。

      曲江诗酒的风骨,赏花畅饮的风韵,倾碎了几许少年的梦,放逐了多少漂泊的心,一饮误一世,一醉耽一生。

      长安洛家的酒,名叫——“君子误”!

      二、

      清夜无月,人畜好眠,正是偷鸡摸狗的大好时机。

      我晃悠着半吊子轻功,勉强爬上洛府第不知道多少堵院墙时,已到了后半夜。

      蹲在高耸的墙头,遥望漫漫前途,我忍不住泪流满面。看来有钱有时候也是个麻烦事,家里的墙从内到外统统垒的这么高,对小偷的体力简直是个恐怖的考验。

      此刻,正接受这项严峻考验的小偷是我——洛家大小姐兼少东家,洛仪。

      说起我今夜为何在这里,委实是个心酸事。

      近来,不知从何处兴起江湖谣传,说我长安洛家的好酒“君子误”,味甘美有奇效,是“滋养补脑”、“提升内力”的不二圣品。

      基于不甘人后的从众心理,半月来江湖朝堂纷纷掀起疯抢浪潮,我洛家供不应求只好涨价,于是短短数日,“君子误”迅速身价百倍,一跃成为权贵草莽,侠客神棍,人人趋之若鹜的绝世佳酿。

      “省下一口算一口,赚钱贪嘴图一头。”拜我洛家酒大噪的名声及剽悍的价格所赐,老管家洛叔如是念叨了一番,隔日就干净利落的断了我的酒。

      可恶的是,为防府里的我和府外的贼惦记,他还特意嘱咐看守家丁,务必目不转睛严阵以待。

      在耍赖明抢无果后,我只好转为使诈偷窃,讲到这儿,我想诸位看官应该明白了。

      我,其实是来偷酒的。

      墙头上冷风呼呼直吹,我掂量着墙下黑洞洞的一片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翻墙是门技术活,知道路线并不代表熟悉地形。

      在一路经历过掉入水缸、跳进带刺花丛后,我对自家墙根产生了发指性恐慌。思来想去,只好稳妥的放了条绳子慢吞吞的顺着往下爬……

      三、

      “嘶!崔婶,轻点!”我鼻青脸肿的坐在房里。

      “小姐,不是老奴说您,虽说您是个好东家,可抓贼这等事,着实无需亲自出马呀。”洛叔发挥管家本色,语重心长,说的我羞愧不已。

      旁边正给我上药的崔婶连忙夫唱妇随,“小姐您不知道,家丁们都觉得昨夜失职,今早纷纷闹着要上吊,几十个大小伙子哭的稀里哗啦,这叫我们老俩口如何是好啊。”

      “要上吊,还哭鼻子?这么严重!”我揉了揉砸偏的鼻梁骨,狐疑的嘟囔:“你确定他们不是为了涨工钱?”

      “……”

      诚然,他们确实是为了涨工钱,但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些比散财更痛苦且崩溃的时候。

      比如“君子误”脱销我没酒喝的时候!比如我家“洛渊”客栈舒适价廉可总是无人入住的时候!还比如昨晚,眼看我就要偷酒成功…….却残忍的被小偷抓住的时候!

      昨天深夜,当我悲壮的放着绳子落在酒窖口时,惊讶的发现守夜的家丁居然一个没来。

      我本来应该欢天喜地,但那一刻我格外忧伤,一想到这群懒家伙平时居然领工钱不干活,我就心疼我的钱。

      “哎呦!”我正感慨着没留意,被人凭空一脚踢了个七荤八素。

      来人从天而降,跟我一身打扮一个职业,没等我再开口,就被他利落的塞住嘴巴,随手一捆吧扔到了旁边。

      小偷兄显然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有个词叫做“监守自盗”。

      在他无视我的深情腹诽、眼神警告,昂首阔步直奔我家酒窖搬出一坛酒后,躺在地上的我终于磨断绳子一跃而起。

      身兼主人和仇人的双重身份,我拿出拼命三娘的气势,死死拖住他的衣角开始鬼哭狼嗷“来人呐!快来人呐!有贼啊!”

      月黑风高,我黑巾掩面大呼小叫,小偷先是面露诧异,然后进行了捍卫清白似的强烈反抗。

      他武艺出奇的高,我被顺利掀翻,待洛府家丁赶到时,他早已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借着姗姗来迟的火把光,我恶狠狠地喘着粗气追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把这个罪大恶极的偷儿抓住!

      四、

      在酒财两失后的这几天晚上,洛叔又往酒窖加派了些人手,希望彻底破灭的我,痛苦难当经常失眠。

      有天半夜我实在忍无可忍,遂放声高歌:“我是洛府少东家,年方十七还未出嫁......”歌声嘹亮、五音不全。树上的乌鸦顷刻被呼啦啦吓飞一片,树下的我一首没唱完就吃了当头闷棍。

      我茫然的揉了揉头上大包,依稀看到一张放大的俊颜难以忍受的凑了上来。我微愣,惊为天人啊!于是借着头晕大胆出手,在他脸上又摸又掐。

      “你——”那天人气急败坏,又狠狠补了一棍。

      “美男呀,手感真好。”倒地前我哼哼着,怀揣的是心满意足的淡定。

      这世道祸不单行,在遭遇偷酒失败、被迫涨工钱后,我又撞到了绑匪手里……

      美男绑匪不知怜香惜玉,当夜将我扎结实,就独自睡觉去了,隔日我腰酸腿疼悠悠转醒,百无聊赖只好透过门缝偷窥。

      美男虽说职业不光彩,品味倒是不错,他家栽了满院桃树,正值花败时节,漫天遍地风流灿淡。清风徐徐拂过,一场花雨翩飞,无数粉嫩娇娆而下;门忽然大开,趴门的我骤失平衡,也顺次形象全无倒头栽下。

      再抬眼,入目的是满脸菜色的美男,我想,他遇上我,心情一定糟糕透了,先是半夜被摸脸,后是清早被砸胸……

      “你可知,我是谁?”美男绑匪拎我落座率先发问。

      我老老实实答:“不知。”

      “你可知,我为何绑你?”美男饶有耐心继续询问。

      我摇头,还是答:“不知。”

      “你可知,洛家‘君子误’将我家坑害成了什么样!”美男有点激动,锲而不舍的问。

      我犹豫了一下,仍旧答:“不知。”

      美男终于崩溃,面对我的一问三不知,他只好改变策略,换了个简单的问题试图循循善诱:“你可知‘君子误’因何得名?”

      “啊!”我顿时来了精神。

      普天皆知“君子误”是我长安洛家祖辈传承的酒方,声名鹊起于四十五年前。

      据说我祖父当年白手起家,开了间名叫“洛渊”的客栈,那年好酒刚出窖时,正赶上我朝“春闱”放榜,一张姓书生高中会元,当夜呼朋唤友在我家客栈摆宴庆贺。

      席间书生偶尝美酒,相见恨晚欲罢不能,于是不顾旁人百般劝阻,抱坛酣饮三日,以至“殿试”误考皇帝震怒,一朝功名被削,十年寒窗苦逼就此告吹。

      以上所述,就是市井脍炙人口版,洛家“君子误”的名称由来。

      “不是我洛仪吹牛!我家的酒!气醇味美!香远益清!只一口就把张姓土包子迷了个神魂颠倒……”讲起我洛家发家史,我一时口若悬河,兴致勃勃,正准备做最后的陈词总结,就听美男冷飕飕的接口:“我就是那张土包子的嫡孙,张氏子隽。”

      兴头上的我像是被人泼了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忙“嘿嘿”干笑两声,识相的吞了剩下的话。

      完了,这美男是来寻仇的,我踩到人家痛处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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