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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京城的百姓发现,自这日午后起,京兆府的差役们各个像打了鸡血似的走访查询,临到天黑,还不时在一些人家门前盘问着些什么。为了尽一份力,沈言也一同跑前跑后,直到酉时将近,日落西斜,才回了家去。

      “娘,我回来了。”沈言回到家中,却不见人影:“咦,人呢?”

      桌上留了字条,原来娘又去隔壁给张娘子看伤去了,灶上留了饭,嘱咐他热一热便用。奇怪,那小妹和叶澈二人呢?他想到小妹一向爱去找巷口陈伯家的二丫玩,心下了然,放下纸条往陈伯家去。

      才到门前,院里便传来小妹爽朗的笑声,二丫细细笑着,显然两个小姐妹玩得很是开心。小妹开门见是沈言,高兴地叫着“大哥”,如同小炮弹一般撞进他怀里,沈言一个趔趄,稳稳接住了扎着总角的小家伙。

      二丫坐在堂屋内,身上还裹着身棉袄,小姑娘前不久伤寒刚愈,脸颊还泛着不健康的红晕,手里捧着碗药,一边喝,一边细细咳着。

      叶澈正在一旁帮忙劈柴,间或和陈伯聊上几句,陈伯把酱曲罐子从板上卸下,一一摆进库房。虽年过五十,但或许是早年当兵的经历,身体依然硬朗有力。

      婉拒了陈伯的邀请,三人回到家中用了饭,晚些时候,叶澈便带着锣和梆子出了门。

      这一日,或许是案情终于有了进展,或许是白日里奔走劳累,沈言很快就入了眠,梦里,他们成功抓住了杀害第三名死者的凶手,吴叔和大家都受到了嘉奖。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愿,第二天一大早,沈言刚到衙门,就听其他几个捕快兴高采烈地说着犯人抓到了。

      犯人是东市的一名夜香郎。在他城北家中的瓦罐里,发现了第三名死者的首级——沈言不在,吴超请了大理寺的仵作前来验查,两相核查,确认了的确是第三名死者的头颅。

      只是验尸房内,吴超的脸色却相当凝重。

      死者的确不是京郊灾民。虽然面部已经肿胀变形,但寒冬天气延缓了尸体的腐烂速度,据辨认,死者分明是一周前因父亲丁忧,辞官离京的校书郎范正元。在死者的脑后,有一处明显的伤痕,因是生前从身后遭人重击头部所致。

      案情上报天子,一时朝野哗然。虽说是九品官员,但此案发生在天子脚下,性质尤为恶劣。

      由此,此案也正式由京兆府转至大理寺主持审办。圣上下旨,严惩不怠。

      京兆府的众人虽觉白忙活一场给大理寺做了嫁衣,但京城徒刑以上本就由大理寺查办,加上终于卸下了担子能歇口气,便也松快起来,相约今晚一起喝酒去,还叫上了沈言一起。

      酒桌上,众人酒至半酣,吴超狠狠夸了沈言几句,说他不堕乃父之风,不仅查验仔细,还通走访问询之法,将来必成大器云云。沈言谦虚笑笑,不免闻之有愧:想到叶澈特地嘱咐,不叫他说这些推断与她有关,如有人问起便说是他自己走访所得。一时感到心虚不解。

      很快,大理寺的通报便出来了。沈言从吴叔处得知,原来这夜香郎竟与这范正元早年有钱贷官司,后来范正元得中举人,数年后顺利在京授官。这夜香郎因追贷不利丢了差事,寻至京中多次找范正元,对方闭门不见,因此怀恨在心,曾多次放言要其好看。

      动机、证据一应俱全,考虑到此案涉及官员被杀,影响恶劣,大理寺判处犯人斩立决,三日后行刑。三日后的刑场上,夜香郎高呼冤枉,然刀起头落,光天化日之下,京城乱葬岗便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沈言也在现场,人潮散去时,他看见了叶澈,抬手刚想叫她的名字,却见对方目光冷冷地看着台上,是沈言从未见过的冷漠神情——他一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对方。再想开口时,人潮一阵涌动,转瞬便淹没了她的人影。

      京城之内,重新恢复了祥和安宁。兰桂巷夜夜笙歌,街头巷尾的小贩们也重新活跃了起来。

      在无人在意的校书郎府邸,尚且年轻的孕妇惊闻噩耗,提前发动了起来,最终竭力产下死婴,自己也断了气。

      日渐长,天气稍稍转暖,伴随大半个月来,户部赐钱散谷、设施粥厂、以工代赈等一系列安置措施,加上后续对灾民进行了资助路粮、暂免赋税、贷与粮牛等利民举措,灾民们大多返还故土,不再滞留于京畿附近,零星百姓则附籍安插。如此,京郊的治安问题便也顺利解决,京兆尹杜循礼的“病”,也顺势好了起来。

      郊外,王小将兄长二人择土安葬,磕了三个响头。一边,吴超将前因后果悉数告知给了这个孩子。王小听完久久不言。远远地,有官兵压着一行人往北边去,是判了流刑的犯人北上充军,其中一人,便是邱山。王小远远看过去,恰邱山如有所应般,抬头望了过来。

      命运神奇地将两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交织在一处,他们都在这个冬天失去了自己的至亲之人,但回头算来,竟是恩怨难断。

      王小喃喃道:“我兄长二人害他母亲在先,罪有应得,但身为弟弟,没有他们关怀爱护,我也活不到今天。我不恨他,但没办法原谅他。”

      “好孩子。”吴超闻言感叹其成熟懂事,抬手拍了拍的肩,问起他之后的打算。

      王小年方十四,家中已无其他亲人,故决定在京中自食其力。刚好城东的夜香郎还未补上,虽这个活脏且累,但收入尚可,温饱无虞,王小谢过吴超的好意,果断答应了下来,至此便在京城扎了根。

      至此,京城冬至夜无头尸案,尘埃落定。

      翌日,来宾楼暖阁。

      如今京城讨论最热烈的,便是这刚发生的无头尸案,民间衍生出诸多传闻,可止小儿夜啼。而此案之中风光最盛的,便属京兆府的一众官差衙役,以及大理寺正卢毅。

      “你们是没见着卢毅今日走在路上那趾高气昂的劲儿,端着端方君子的架子,架不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程朗,你是不是嫉妒人家?”一金吾卫玩笑道。

      “我?嫉妒他?”程朗夸张叫道:“三郎,你可得给我评评理。”

      坐在临窗的冯钰懒洋洋倚着榻:“任他得意去,等再过几日怀瑾回了京,便没他卢毅什么事了。”

      “怀瑾要回京了?我怎么不知?”程朗叫道。

      冯钰摩挲着手里玉杯:“估计这会儿,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嘿,我可是听说,怀瑾离京后,人安阳公主硬是等着他,也没嫁人,这回可有热闹看了。”那人话音刚落,只听“哎哟”一声,被冯钰抄起青枣砸了脑壳。

      “你想看谁的热闹?”冯钰阴恻恻笑道。

      冯钰在京城素有小霸王之称,那人自知招惹不起,讨饶道:“嘿嘿,我说错话了,三郎你别介意。诶到我当值了,我先走了啊。”边说边溜了出去。

      程朗见冯钰不悦,火速顺毛:“说起来,这回要不是京兆府的捕快办事得力,加上伯父辑录了灾民名册,这卢毅也捡不到这现成的功劳。对了,听说那个仵作沈言发现了不少线索,真要说起来,这案子有一半算是他破的。”

      冯钰皱眉:“沈言是谁?”

      “就是京兆府的仵作,发现尸体那晚你不还和人家私下说过话嘛。”程朗提醒。

      “是他……”不知怎的,冯钰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另一个提着铜锣梆子的人身影。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叶澈?

      程朗又在说着什么,他却没注意听了。只作为一个合格的话痨,程朗即使唱独角戏也不觉无聊,一个人也能说下去:

      “嘿,不过这回这杜循礼可惨啦。”

      杜循礼却并未如众人意料般被贬,虽受到御史弹劾,不料朝上,上柱国王振等人却为杜循礼求情,圣上念其没有功劳但有苦劳,对其罚俸一年,此事便算揭了过去。

      杜循礼依旧当着他的京兆尹,似乎是念在吴超等人多日奔走辛苦,特给众人放了两日假,吴超便约着几个出力最多的年轻捕快和沈言,往京郊冶游了两宿。

      而此时,无人注意的郊外官道上,一骑青衫纵马,直往京城而来。

      两日后,沈言带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回到瓦子巷,打算分给街坊邻居,却见娘亲挂着泪,怀里还抱着痛哭不止二丫。小丫头本就长得瘦瘦小小,此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言走近,才见二丫发鬓处还簪着一朵白色纸花。

      沈小妹在一旁也啼哭不止,叶澈单手抚着她背,温言安慰着女孩,劝了她回房休息。

      二丫哭累了,倒在沈母怀中哭晕了过去。分别抱了两个孩子一起回屋睡下,沈言这才扶着母亲在堂屋坐下:

      “娘,这是怎么回事?陈伯他……”

      沈母叹了口气:“是啊,好端端的,怎么这么狠心,丢下二丫一个人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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