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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墨汁喷洒在白色的宣纸上,找不到方向的小金鱼在黑色的水域里甩着尾巴,尝试着摸索并不存在的出口。
      忽然一道亮光穿透层层海洋的帘幕,五彩斑斓的水泡调皮地破碎在荡漾的水波中,小金鱼循着光的方向,欢快地奔向回家的路。
      “这是在…”半梦半醒的夏菲伸手划拉了两下,皮肤传来的陌生质感顿时让她瞪圆了眼睛,随之几乎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怔愣地坐在一片黑暗中。
      她四肢还是很虚弱,尤其是头部闷痛,喉咙也并不十分舒服。
      但还好记忆虽然残破不堪,也并不是完全失忆,最起码再次她沉睡之前有些事还是有印象的。
      比如说好像被拖进急救病房,在周围仪器的“滴滴”声中带上了氧气罩;
      比如说好像曾经冰冷的注射针头插进了她的血管,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严肃斥责着谁:“…你女朋友酒精过敏你都不知道?!”
      “…患者这种迅发性的症状…要不是送来的及时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再比如说她好像被包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医院的走廊安静明亮,对面的人语重心长:“…酒精过敏导致暂时性休克确实恐怖,但这不是住不住院的问题,元气大伤主要靠之后几天的悉心照顾…”
      “…记得按时吃药,最近几天尽量不要吃刺激性或者太过油腻辛辣的食物…”
      “…不是我说,就算你长得帅,女孩儿大多是很感性的,更看重男人的细心和贴心,多上点儿心吧啊,别到时候媳妇跑了都不知道往哪儿哭…”
      她当时干了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头顶的光太过晃眼,她下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双手环住了那劲瘦的腰…
      ?!
      直觉告诉她,她绝对不会是被佐治易带着在酒店就近开房了……
      ……而是,直接带她回了佐治易的家!
      她就这么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进了…佐治易的家门!!
      夏菲摸索着床头,碰到了一个形状类似于开关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去,果不其然,头顶的水晶吊灯顿时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布置相当少女梦幻的房间。
      从衣柜到床,都是明显的欧式公主风,上面甚至雕刻着纹路清晰的金色蔷薇花;木质的地板选用了古铜色,整个格调优雅尊贵;但主色调还是玫瑰金,硕大的轻纱窗帘浪漫朦胧,带有皇冠顶的屏风折叠在一侧。
      还有……还有活像从迪士尼电影里抠出来的梳妆台!
      如果其他的布置还能说只是个人喜好,那么梳妆台的存在就等于实锤了一个无法忽视的事实——这根本就是一个女性的房间!
      不过佐治易能把一个女生这么轻易带到家里,说明很有可能他现在还是独居、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哦,不对,独居也不能说明没有人住在这里啊,说不定女朋友只是偶尔来过夜呢?
      但听说易left一直是单身啊…不不…谁会没事把自己的私生活拿出来报备粉丝…那…就是有了
      但…但…明明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新,梳妆台上没有摆放任何化妆品,衣柜也没有用过的痕迹,甚至床单和被子也都是崭新布料特有的味道……
      夏菲抱着膝盖蜷缩在这一片寂静里,轻巧丝滑的羽绒被从肩头滑下,露出一角她昨天出门时试了很久才选出的衣服。
      她已经彻底从最初又惊又喜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说不出的心悸和无法忽视的巨大失落。
      佐老师…竟然是有女朋友的?!
      这个意识几乎是让她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连触碰过神明的指尖在此刻都成了原罪。
      她痴心肖想的王子,背光而来,溯流而上,淌过世间喧嚣,手捧灿烂花束,降临人间。
      她使出全身力气去迎接他,笨拙擦去满脸尘灰,攒着满心期许。
      终于,他来到了她面前。
      然后,绕过她。
      不看一眼。
      等天亮吧…天亮她就离开…
      从这个让她沉醉又让她心碎的梦里…永远地离开…
      背负着这个沉重的现实,夏菲后半夜基本上都没有合眼,直到凌晨四五点终于身体扛不住,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佐治易第三次看了腕表,7:53,又过了半个小时。他把写好的字条放在餐桌最显眼的地方,拎起椅背上搭着的衣服,准备出发上班。
      从家到医院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就算侥幸没有赶上高峰期,这个时间点也肯定是迟到无疑了。
      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昨天晚上为什么直接把人带回了家,不管是什么理由,把异性带到自己家里都不像是他佐治易能够做出的事情。
      就算是在工作岗位上出现了意外,情理上也应该是谷湫水来解决更合适,甚至是杨兰来处理都比他更符合逻辑。杨兰昨天好像追了出去?不过他那时候太过于紧张,根本没顾得上留意其他人……
      甚至在医院里一开始没有太在意称呼,就没向医生解释夏菲并不是他的女朋友……可最后他说了什么来着?
      怀里的人睡得不太安稳,鼻息里温热的呼气喷薄在他腰间,满眼血丝的佐治易把人又向上提了提,大手托住她小小的脑袋:“她…我女朋友…酒精过敏?”
      虽然从脸上看不出来,事实上他是很疲惫的
      昨天十一点多把夏菲带回家之后,他又开车去棚里把小朋友的背包拿了回来。担心夏菲到了陌生环境会睡不安稳,他睡了一夜的沙发,就为了防止客房里的人半夜突然醒。
      这奇奇怪怪的反常举动,还真是让人头疼……
      佐治易把袖口拉下来,一只手插在休闲西裤的口袋里,脚步轻轻地往门口走。
      柔和金黄的阳光洒在白色的纱窗上,客房的门发出了锁芯转动的声音,一只满头炸毛的猫搓着眼懒洋洋走了出来。
      一睁开,就和玄关处拿了车钥匙的佐治易大眼瞪大眼。
      她无处安放的两只眼上上下下转了两圈,才三三两两记起了不包括“天亮我就走”在内的事情大概,然后瞬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鞠了个躬:“佐老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头顶鸟窝上的树枝哗啦啦跟着往下掉,长长的头发盖了满脸。
      佐治易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把车钥匙又放回原处,重新换上拖鞋折了回去,又顺手从鞋柜里双粉红色的拖鞋。
      “醒了。”他弯下腰,把鞋放在了夏菲一两步的距离外。
      “谢…谢谢。”夏菲跌跌撞撞穿上鞋,又准备开启疯狂鞠躬模式。
      佐治易在鞠躬永动机开启之前按住了夏菲的肩膀:“先…去洗个脸吧。”
      “好…好…”夏菲一边磕磕绊绊地说,一边准备执行下一个九十度。
      “你…”佐治易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几秒后换了另外一种更委婉的表达方式,“这么喜欢做站立式仰卧起坐吗?”
      鞠躬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夏菲克制住习惯性想要弯下腰的趋势,语气中带了些歉疚:“对…对不起…我…”
      “……”从佐治易第一次见夏菲到现在,听到频率最高的不是“谢谢”就是“对不起”,这种礼貌客套又生分的惯性语言让他觉得无奈又好笑。
      “这是备用牙刷和毛巾,”佐治易指着流洗台上的东西,“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说谢谢。”佐治易在夏菲张口之前完美预判了夏菲接下来将要说的话,顺手带上了洗手间的门。
      小朋友动作还是很快的,他刚挂断和助理医生的电话,一只收拾整齐,容光焕发的小猫就手足无措地站在了面前,脸上还带着几滴没擦干的水珠。
      佐治易的“我晚一些到”让夏菲想起来曾经陈旻述提过的,佐治易周六上午要上班的事:“佐…佐老师,我是不是耽误你上班了?”
      “没有,”佐治易放下手机,把厨房里重新热好的饭端出来,“先吃饭。”
      夏菲知道佐治易为了让她心里舒服些而没有说实话,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无地自容,垂着头绕过餐桌坐在了佐治易对面的位置。
      “佐老师,你……”她本来想问佐治易有没有吃过饭,随后又想起来路过客厅,瞟见欧式挂钟的时针赫然过了八点,随即又把这句废话憋了回去。
      她一开始没注意,这会儿平静下来才发现,整个屋子的布局摆设都和她昨天晚上睡的那间风格迥然不同。
      比之那件公主房的夸张奢华,客厅就显得低调简约,良好采光下的阳光和白金色调的房间融为一体,跟佐治易个人风格一样,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清爽舒适感。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类似的话,外面摆设多为钢化玻璃,倒是和里面的水晶如出一辙。
      两种风格的巨大反别甚至有一种同个屋檐下两个世界的诡异感。
      “自己酒精过敏知道吗?”佐治易递给夏菲一张纸巾。
      夏菲头低到一半折了回去最后变成一个别扭且尴尬的笑:“我…我不知道,我之前没喝过酒。”
      要按照国际青少年行为规范,十八九的小朋友确实还没到能买酒喝的年龄,何况小姑娘这种乖到无可挑剔的样子,也不可能背着家里偷偷学喝酒
      ……虽然佐老师自己十三四岁就已经达到了喝倒家里长辈的段位。
      佐治易挑起一边眉毛:“那昨天怎么想起来喝了?”
      夏菲心虚地拿爪子在餐桌上小幅度划拉了两下:“昨天旻述哥让我帮他替鲁老师试一试味道就……”
      佐治易想起昨天夏菲怀里抱着的酒:“是陈旻述让你带过来的那种?”
      夏菲刺溜吸进去一根菜,点点头。
      这回没带粉丝滤镜,佐治易做的饭是真的好吃。
      “……”佐治易眯着眼,“怪不得会…五十多度的酒他也敢随便让你喝!”
      夏菲莫名感觉佐治易好像有点儿生气,偷偷看向他那边:“佐…佐老师…旻述哥他不知道我会酒精过敏,我也…我也不知道那酒有五十多度啊…”
      周围气压骤然降低,几秒钟之后慢慢缓和,佐治易认真道:“你记得了,酒精过敏以后是不可以喝酒的。”
      夏菲抱着碗乖乖点点头。
      “以后不要轻易试之前没碰过的东西。”
      夏菲抱着碗使劲点点头。
      “今天有时间吗?”
      夏菲正准备抱着碗狠狠点点头时,反应过来这在询问她,连忙道:“有的,有的。”
      “行,”佐治易顿了一下,“今天你先在我这边,晚上把陈旻述叫过来给你道歉。”
      夏菲一时拿不定“先在我这边”和“让陈旻述道歉”应该先拒绝哪个—但是哪个都已经让她瑟瑟发抖。
      她语无伦次道:“是、是我自己的问题,跟旻述哥没关系…我不能耽误佐老师太长时间…也不用旻述哥道歉…我…我…”
      佐治易被她干巴巴没下文的“我”给弄笑了:“就这么决定了,旻述也二十好几的人了,确实该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事都能乱来,你就算是帮我教育一下他,行吗?”
      明明是替她出气却被他一说变成了“请她帮忙”,夏菲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门牙狠狠蹂躏过一番下嘴唇后,还是点了点头。
      佐治易满意地弯了眉眼:“你上午想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呆在别人家里是多么不礼貌的行为,夏菲果断地说:“不想。”
      “也行”,佐治易想了一下,“那就和我一起去医院。”
      夏菲没想到佐治易竟然是这么个意思,一个惊愕的“啊”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佐治易就切断了她拒绝的可能:“吃好了吗?”
      夏菲其实早就放下了筷子。她的胃因为上高中时饮食不规律早就形成了胃病,也就是说她的饭量本来就不怎么大,但因为这是佐治易亲手做的,所以还是喝干净了一大碗粥。
      “嗯,”夏菲又补充道,“谢谢。”
      佐治易好像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边站起来边挽袖子。夏菲注意到他的动作,在他手碰到盘子之前连忙制止了他:“佐老师,我…我来吧。”
      佐治易从手边拿过来早冷在一旁的温水:“你去把药喝了,在客厅桌子上。”
      “我…”尽管佐治易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不容拒绝,夏菲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那你别动,我喝完之后就过来收拾。”
      对此,佐治易的反应是看着她不说话。
      最后对峙的结局不出所料,夏菲缴械投降,宣告失败,灰溜溜地端了水小碎布跑到客厅。
      与此同时,厨房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和陶瓷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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