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系列之永夜》黑白目

9、被迫的抉择

　　　沐澄梓父亲的事果然不像她相像中的那么简单。原本是公司资金极度短缺沐父在尹雪的诱导下进了赌场，并且受那些赌徒的影响沾染了毒品，如今她的报警致使自己的父亲被抓，一旦这一消息传到沐氏产业内部就会让那本就快土崩瓦解的局面变得更加雪上加霜，长期没有资金周转的公司也必将面临破产的命运，而现在沐父尚在狱中，这一切残局终将会由沐澄梓出面收拾。

　　那几日，正是店铺最忙的时候，可沐澄梓却接到了法院的传票，原来是随着父亲入狱消息的传出，现在集团内部乱的不可开交，中层罢工、高层元老卷款跑路，而这一切的责任皆无人承担，所以被长期拖欠工资的底层员工无可奈何之下将沐氏集团告上了法庭，而法院最终将这一切责任判给了沐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沐澄梓。

　　所谓的负债子还也不过如此。沐澄梓不禁苦笑，她向韩汐佳说明了情况后便请了假，然后开始着手处理沐父留下的烂摊子。先是提出公司破产申请，再赔偿自己该赔偿的，配合自己该配合的，一路下来，她已是身心俱疲，可纵然变卖了所有，所欠下的债务还是没有还清。

　　那些个被拖欠了钱款的人看到有沐家的人出面解决这事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围上前没日没夜的催着还款，他们恐人跑路整日堵在沐家别墅门前，更有甚者在别墅围墙外贴满了“欠债还钱”等字报，沐澄梓不堪其扰，只有在白天里解决完事情后再回自己的贫民窟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那些个时日，她白天出入法院等相关机构，应付各种围在自己身边要钱的人，到了夜晚等人潮散去才敢偷偷回家，她深知，如果眼下自己仅有的容身之所再遭曝光，那么她的生活将永无宁日。

　　一日，沐澄梓从法院出来，便被早就等在门口的讨薪工人团团围住。

　　“欠我们的钱究竟什么时候还？”

　　“无良的资本家，坑了这么多人。”

　　“如果还不上，你们就全都蹲监狱去吧。”

　　他们七嘴八舌，对她恶语相向，沐澄梓在人群中间面对那种种骂声面无表情，僵持了许久，最后不知是干骂不过瘾、还是众人看她对面叫骂无动无衷的样子而恼羞成怒，他们动起了手，开始用鸡蛋菜叶乱砸，更有甚者不顾周围工作人员的阻拦冲上去拉扯沐澄梓的衣服和头发，沐澄梓当即反击，将那人打倒在地。现场乱做一团，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警局，不一会便有警察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又是警察局，沐澄梓这半年来都进几回了，只是这一次她是以受害者的身份。眼下她脸上带伤，窝在椅子上看着警员对那些惹事的民众进行批评教育，许是怕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自己有理也成了没理所以那些市民说完自己的情况后便虚心听训任由警员批评，最后安然离开。送走了他们后，一名叫夏琳的警员叹了口气，这才向沐澄梓走来。

　　“看来你是这儿的常客呀。”夏琳看着她调侃道，“脸没事吧？”

　　沐澄梓面无表情，只等他做好笔录，然后问：“我可以走了么？”

　　“可以。”

　　听完这两个字，沐澄梓站起身，准备离开。

　　见她伤成这副模样还一副高冷不理人的样子，夏琳哼笑一声，对她说：“你现在身份特殊，还是别惹事比较好。”

　　这善意的提醒让沐澄梓的肩膀抖了两下，可她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只大步走了出去，于她而言，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着实没什么心思再去应对别的人和事。刚走出大门，一辆跑车停在了她的面前，缚辛然坐在副驾上对她挑衅的笑。

　　“这么快就完事了？”他说。

　　“你来干什么？”沐澄梓问。

　　“来接你啊，老朋友很久没聚了，她们都很想你，恰好今天晚上有个局，一起去吧。”缚辛然看着沐澄梓，见她一脸的疲惫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许欣慰，忽然他又似想起了什么，便补充说：“对了，肖晴今晚也会来。”

　　深夜之下，豪车穿梭于这座城市的中心，灯火通明的娱乐场所仍旧热闹非凡，不远处的警钟声清晰可闻，可那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似早已习惯了一般依旧悠然的结伴进出各大娱乐场所。沐澄梓跟着缚辛然走进了大厅，又绕过几个长廊，无视了数对在廊边亲热的男女，终于在一个包厢外停下。开门前缚辛然扭头看了沐澄梓一眼，见她满脸伤痕仍旧面无表情一副强装镇定之态，不禁勾唇玩味一笑而后一把拉开了包厢的门。

　　里面皆是曾经熟悉的面孔，他们见到沐澄梓后皆扭过头来似想看看她现状如何，在种种不怀好意的打量与满眼兴奋的期许下，沐澄梓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又满不在乎，她寻了一处坐下，抬眼便见那坐在自己对面的的肖晴，自上回一别，多日不见的肖晴还像从前一样清纯漂亮，只是现在她的漂亮不再与自己有关，眼下两人目光相对，情绪还未在眼中散开可她新交的傲娇男友似有不满，方轻轻抚过她的脸且喂她吃了一颗葡萄。

　　沐澄梓移开目光，恰好对着正看着她的易欢，只见她神色间闪过一丝担忧，然后犹豫了片刻，才试探性的问：“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最近你在忙些什么？”

　　沐澄梓看着她，等确认出她眼底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便回答道：“没忙什么。”

　　周围似有人噗嗤一笑，又似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些什么，沐澄梓身在人群中央颇有那么一丝尴尬，她转眼看着那些说闲话的人，淡声问：“本来还想问候你们一下，现在看来不用问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应该都很闲。”

　　“是的呢。”唐北看着她笑道，“我们整天吃喝玩乐，没事就刷刷手机看看新闻，围观吃瓜之类。”

　　他的眼里满是挑衅嘲讽之意，沐澄梓不愿面对，方闪眸避开。可话题一开，等待已久的众人便围绕这个展开了议论：

　　“看新闻说你家出事了，现在解决了没有？”

　　“你爸爸怎么样了，还在局子里么？”

　　“你爸爸判了几年？”

　　“听说你家欠了很多钱，因为偿还不清那些人整天蹲在你家门口讨债，这是真的么？”

　　接连的质问将沐澄梓的心理防线一一击溃，她亲身挣扎历经的伤痛于别人而言只是谈资，从一进门她便试图将近日来自己的狼狈淡忘想把自己伪装成起码强大的样子，现在看来，不管自己是什么样子，在座的这些人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不过想想也是，此时在众人面前的她父亲入狱、公司破产、被一堆人讨债，而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因与讨债人起冲突而被抓进了警察局现在仍旧是一脸的伤，这副样子想必再怎么伪装也是一副狼狈相，何况还是在肖晴的面前。

　　心里这样想着，她心底发虚脊背却挺得僵直，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不说一句话也没有起身就走，只任由周围议论声声。

　　“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肆意编排的众人，也将沐澄梓猛然惊醒，她抬头转眸，看着一旁角落里盯她许久的缚辛然，只见幽暗的光影里他眼神笃定，似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然后他动唇说道：

　　“听说你家欠了很多钱，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们一定帮忙，只要你开口。”

　　那个令人窒息的局最后以沐澄梓的落荒而逃而结束，她的确可以借钱，可面对那些和自己曾经同一圈子同一阶层的富家子弟的灼灼目光，她开不了口；曾经同等的物质条件下她因性格怪僻屡屡碰壁而在他们面前自卑，现在失去了物质条件的加持，又背了一身债，叫她如何还能自信坦然的起来。

　　末班车缓行于霓虹闪烁的城市之间，凌晨之际，路上行人极少，车厢内只有沐澄梓一人，她蜷缩在最后排座位上靠着窗两眼无神的看着外面的景色，耳畔回响的尽是包厢内众人嘲讽调侃的话语。公车路过自家的别墅前，一闪而过间她借着路灯看见那些讨债的人还未离去只打了地铺统一靠墙根睡下，许是白天没有蹲到人怕有人趁夜溜走才这般不分昼夜的坚守。一种无力感逐渐涌上沐澄梓的心头，她抱紧自己，这一刻她荒唐的希望这趟车能一直往前、永不停歇，如此她便不必去面对那些繁难琐事，便能无人打扰一直颓废沉沦下去。

　　回到老年小区，沐澄梓在楼下看到韩汐佳的住处一片黑暗便知她已睡下，方快步回了自己的住处。那夜，沐澄梓和衣躺在床上，静静的捋着当下的情况，想到那些在她家门前讨债的人，想到那栋别墅，忽而她仿佛看到了些许希望。

　　没有与任何商量，亦没有咨询过任何人，沐澄梓变卖了自己家的别墅豪车及亲生母亲留给她的两套房子，为了还债。此后，公司没了，房产没了，沐氏两代人的心血化为乌有，而做完这一切的沐澄梓心里没有任何平静，反而极度的自责不安，那一刻，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子深深的感到了社会现实的残酷，看着沐家的一切毁于一旦，她痛恨自己的无能，自责自己从前拥有优渥的物质条件却没有真正安身立命的根本而只是做了个纨绔子弟，可待她开始醒悟的时候，她已一无所有。

　　那日，沐澄梓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天都没有出门，入夜，郊区万家灯火逐渐亮起，放学回家的孩子结伴而走，街角夜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沐澄梓猛然惊醒，她愣了半响才判断出自己眼下的处境，方坐起身用手抹了脸上的虚汗，见外头天色已黑，她托着无力的身子来到窗前看着楼下形形色色的人们，忽然有一种巨大的孤独感涌上心头，黑暗里她从床头摸出手机，打开里面没有任何消息。心头的失落让她此刻极想联系韩汐佳，想到最近店铺忙碌，而她亦是早出晚归，两人已有半个月没有见面，于是她拨通了她的电话，许是此时正忙，响铃一次，二次没有人接，沐澄梓未有放弃，继续拨打。

　　“喂。”

　　她果然是在忙，电话那头传来的除了韩汐佳清甜的声音外还夹杂着些许说话讨价的声音，有些许嘈杂。

　　“你在干嘛呀，怎么现在打电话过来了？”见她不说话，韩汐佳笑问。

　　听见她笑，沐澄梓多日来压抑的心里得到了些许宽慰。

　　“店铺这个月的业绩非常好，所以本月咱们的工资肯定很高，你看，所有的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对吧？”

　　听着她的声音沐澄梓嘴角笑着，心头却上涌出些许酸涩。

　　“不和你说了，现在店铺很忙，晚上回去给你带饭。”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可这边的沐澄梓却迟迟未有放下手机，即便里面只剩下盲音她也呆呆的听了很久。

　　忙碌了一天，晚上十点半韩汐佳才快步走出商场去，一路上她瞧见街边有商贩在卖她最爱吃的糯米团子，虽然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但她并未停下脚步买来一份，因为，她要赶最后一班地铁。等回到小区庆幸还有商贩未有收摊，她便买了两份汤面及一份饺子，提着便往沐澄梓的住处走去，到了门外，她双手占着不便敲门方用脚踢了两下，等了许久，里面未有动静，她怕沐澄梓睡着又想起自己有她家的钥匙便将手中的食物放在地上，腾出手欲去找，此时，门从里面开了。

　　屋内未有开灯，门框内有个人影立在那，吓了一跳的韩汐佳立马认出那是沐澄梓，便提起地上的食物起身，随着她进了屋，将灯打开。

　　“怎么才回来？”沐澄梓看着她问。

　　“顾客比较多闭店较晚，还有地铁难等，你刚才睡着了？”韩汐佳将饭食拿给她。

　　“嗯，睡了一会儿，一起吃饭吧。”

　　沐澄梓将两份饭食打开，递给韩汐佳，两人围着小木桌安静的吃了起来。一天没有进食，沐澄梓胃里难受的很，可她还是将韩汐佳特意带回来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店里很忙么？”

　　“还行，我和覃华应付的过来。”

　　“你呢，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短短的几天里，公司已经破了产，然后我又卖了家里的车房去还了债务。”静夜之下，她声音沙哑，“韩汐佳，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真正成了一个穷光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