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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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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燕的皇帝寿辰将近,公孙砚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早出晚归,与李旭两人竟是接连着好几天面都没见着。李旭在粥铺心不在焉,今天差点把糖当盐给放了。还好乔喜拦着,不然可苦了外面的食客。
“阿旭,怎么回事,想什么呢!”乔喜推了推她。
李旭连连道歉。
“看你这几日魂不守舍,怎么了?”
李旭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那天那位贵人欺负了你?”乔喜至今不知道那天的人就是静王爷,只知道他来头不小,对李旭也是照顾有加,便也没有太担心。“他若是欺负了你,你就不要跟他一处,虽然他身份贵重,但是若对你不好,你也不必委屈自己。”
“不是啦,喜哥。他待我很好,而且,我跟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旭忙辩解道。
乔喜皱眉。李旭喜怒哀乐全在脸上,那天看那人的神情,不是他想的那样,还能是哪样?不过这终归是她自己的事情,他也不好逼太紧。他耐心道:“你若不同他说,怎么知道他跟你的心思不是一样?”
李旭听他这么说,也不再瞒着他,道:“他都要给我说亲,怎么会同我心思一样?”
乔喜惊讶地看着她:“真的?”
李旭点点头。
乔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拍拍她的肩,“你也别太死脑筋,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是不是?”
李旭抿着唇,不再说话。乔喜看她一副神伤的样子,也不忍多说。
时近傍晚,乔喜见李旭在后厨忙着洗碗,偷偷溜出粥铺,一路小跑到城门边。看到城门口旁边的梧桐树后站着的黑衣男子,忙上前去行礼道:“夏大人。”
夏清回礼,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乔喜笑道:“夏大人天天来看着,我怎么会不知道。”
夏清点头,道:“乔老板有事吗?”
“哎,夏大人过誉,乔喜可当不起这声老板,’’乔喜搓搓手,问:“夏大人家那位主子,最近可还安好?”
夏清觉得奇怪:“安好。”
“这就好,这就好。”乔喜附和。他又沉默了半晌,终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道:“夏大人,小人人微言轻,说话也上不得台面,如果有得罪,还请夏大人多担待。小人这个妹子,是逃荒来的明城,孤苦无依。如今得了大人家主子的青眼,那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不过……”他踌躇了一会儿,接着道:“只不过,如果大人家的主子觉得厌烦了,还请别怪罪了我这妹子。她最是单纯,不会说话,若是真的冲撞了大人家的主子,还请大人维护一二。”
夏清听了这番话,着实摸不着头脑。李旭在王府衣食住行王爷事必躬亲,无不当做是头等大事。王爷捧在心尖上疼的人,怎么会有厌烦二字?“乔老板言重,我家主子对李姑娘很是上心。他两人本是旧识,王爷这么多年来也找了许久。如今终于找到,自然不会怠慢。”
乔喜听夏清说得郑重,心下觉得那人待李旭该是很不一般,也不好再提什么要求,便拱手道:“如此,小人也就放心了。”说罢,便悄悄又回了粥铺。
李旭自是不知道有这么一段,收拾了铺子,便回王府去了。公孙砚又是不在府上,李旭随意吃了几口晚膳。这几日过得混混沌沌,老也提不起精神,便早早睡了。
公孙砚回府的时候已是深夜,坐在正殿上听了夏清禀报各路消息。最后问道:“李旭那边……”
“王爷放心,粥铺一切如旧。”
“嗯。”
夏清想了想,又道:“今日乔喜来找属下说话。”
公孙砚挑眉:“说了什么?”
“呃……话语间,好像是觉得李姑娘在王府受了委屈。”
公孙砚随即眉头一皱:“说清楚。”
“属下已查了一遍,李姑娘房中并无不同,伺候的人也并无不妥,属下实在想不明白,这……”
公孙砚一听,想到那日在她房中说话,她仿佛有气。这几日忙碌,也没细问她,想她一向直来直往,并不是在心中藏事的人。他想了一想,只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次日清晨,李旭正轻手轻脚打算从侧门出府,见公孙砚已经等在门边,登时一怔,一时间竟有点想往回走。
“李旭。”
“公子好早。”李旭冲公孙砚笑了笑。
公孙砚瞧了她一会儿,道:“这几日,粥铺可还好?”
“还好还好。”
“云意轩可还好?”
“还好还好。”
“睡得可还好?”
“还好还好。”
公孙砚眼睛眯了眯:“李旭,你没说实话。”
李旭低头,也不答话。公孙砚无奈地叹了一声,似乎拿她没有办法。“有什么不如意,为何不与我说?”
李旭摇摇头:“公子多心了,我并没有什么不如意。”
公孙砚上前一步,轻声道:“李旭……那日我说要为你说亲,你可是当真了?”
李旭没有说话。
“你啊,还想瞒过我?”公孙砚伸手抚起她一缕落在肩上的发。“本是我考虑不周,不该与你玩笑这些事。”
“公子真是玩笑话?”李旭问。
“真要让你出嫁,让我如何舍得。”公孙砚说,语气中竟有一丝以前李旭从未察觉过的情意。她抬眼看他,见他眸色深深,一时间只觉得在他眼中似有千山万水。
公孙砚见她痴愣,低低笑道:“别胡思乱想了。”
“嗯。”李旭仍是愣愣的。
“今晚是父皇寿宴,我要晚些,你不必等我,早些睡吧。”公孙砚嘱咐道。
“好。”李旭应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就这么在清晨懒懒的阳光中往城门外走去。
朝燕皇帝天承帝寿宴,鸣鸾殿中灯火通明,殿上坐着的皇帝斜斜地靠在龙椅上,目光浑浊,老态龙钟,时不时重重地咳嗽几声,身边的大太监在旁捶背,片刻不停。殿下坐着皇子和朝臣们,正看着进献来的寿礼。
静王府的侍从走上大殿,只见他肩上赫然立着一只雄鹰,那侍从抬臂一展,那雄鹰长鸣一声,冲上殿顶,盘旋数圈,才落回那人肩膀。天承帝龙颜大悦:“好哇,好!”
公孙砚上前行礼:“孩儿祝父皇福寿永康。”
天承帝抬手让他起来:“砚儿的礼看来花了心思,朕心甚悦。”
这时,一座通体碧绿的玉石被抬了上来,玉石上的百寿图巧夺天工,与那玉本身好似浑然天成,在鸣鸾殿的烛火中熠熠生辉。天承帝看了也很是稀奇:“渊儿这回的礼倒是匠心独具。不错,不错,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祁王公孙渊起身谢恩。他剑眉星目,是继承了公孙家的好相貌。然而他多年纵情神色,眼角已显皱纹,看着倒比公孙砚还年长几岁。“能博了父皇的欢心,渊儿喜不自胜。愿父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生母清妃坐在皇帝身边,也附和着说道:“渊儿最是孝敬他父皇。”
天承帝连连点头:“好,好!”天承帝又看了公孙渊一会儿,道:“渊儿今日脸色倒不怎么好?”
公孙渊连忙道:“劳父皇挂心,孩儿不过偶感风寒,并不碍事。”
“嗯。”天承帝应了,“寿宴完后让太医给你去瞧瞧。”
“谢父皇恩典!”
等众皇子朝臣一一献了礼,殿上响起歌舞,宾客们也开始相互敬酒。
公孙砚坐在殿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舞姬们身形摇曳,神思却好像并不在这大殿之上。祁王公孙渊坐在他身侧,轻轻咳着。一声一声,跟殿上坐着的皇帝倒是相映得彰。
公孙砚转过身看了看他,淡淡道:“皇弟身子不适,还是要多多调养。”
公孙渊脸上笑着,说:“皇兄说得是,是我太不当心了。”
公孙砚拿起公孙渊桌上的酒杯,瞟了一眼旁边的宫人,“还不给棋王殿下换杯茶。”
宫人连忙下去了,不一会就换了杯热茶。公孙渊捧着茶一饮而尽,罢了好似喝得太急,竟咳嗽得更厉害起来。
天承帝也听了这咳声,道:“渊儿怎么回事?”清妃也随着声音张望着。
公孙渊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的侍从忙跪下道:“陛下,其实祁王殿下自从坤月山回来之后,便身子不适。坤月山上苦寒之地,殿下为了给您采玉,反倒落下病来。”
“住口。”祁王呵斥道,“父王休听他胡说。我回府便处置了这乱嚼舌根的奴才!”
天承帝听了,点头说道:“他也是为你着想,那座玉石朕甚是喜欢,但你也不能如此胡闹。”
祁王跪了下去,正打算开口,只是话还没出口,竟直挺挺倒了下去。
“殿下!”身边的侍从大喊一声。清妃顿时站起身来,忙向儿子冲过去。殿上顿时一片大乱,叫太医的扶祁王的混成一团。天承帝正被太监扶着,也要下来看这个突然晕过去的儿子。公孙砚眉头一皱,起身走到祁王身边,“皇弟?”
祁王果真是纹丝不动。太医慌慌张张赶来,众人这才安静。太医搭了脉,起身向皇帝和清妃回话:“陛下,娘娘,祁王在苦寒之地太久,加之没有小心防范,风寒袭肺,乃至体力不支。臣这就去写好方子。祁王殿下还需静养,万万不可多劳累啊。”
天承帝听了,嗯了一声,嘱咐道:“这几日早朝便免了吧,让他在府里多休养几天。”说罢又赐了各种珍贵草药,着人往祁王府里送去了。清妃一脸焦急,看着宫人小心翼翼送还昏迷着的祁王出了殿门。
公孙砚也在旁看着,心下疑惑。他这个皇弟可是个惜命的,怎么可能为了采玉,重病至此?他坐回殿上,眼光瞟到下头坐着的季南州,季南州轻微点头,公孙砚收回目光。倒了个皇子,天承帝也扫了兴味,便草草结束了寿宴,摆驾回宫去了。
公孙砚乘轿一直走到宫城门外,在拐角处停了一停,轿帘被风刮起,浮动一阵,一个人影飞身入轿。
“殿下。”季南州行礼道。
“免礼。”公孙砚扶他起来,“你怎么看?”
季南州急道:“丹泉附近,淮王似乎在集结兵马。祁王这时候重病不起,必是跟此事有关。”
公孙砚细细一思索,自言自语道:“丹泉若有战事,必然要谴你出征,这时候调你出明城,有什么意图?这与他重病又有何联系?”
季南州摇头。
公孙砚一时也想不到关联,对季南州道:“无妨。我们静观其变,若不出意料,这几日便有分晓。”
“好。”季南州说罢,拱手告辞,“殿下小心。”说完便又一阵风一般出了轿去。
李旭等在府门边,见公孙砚进来便道:“公子回来啦。”
公孙砚见她在等着,有些意外:“不是让你早些歇息,怎么又在外头等着。”他快步朝她走来,“夜间风凉,你也真是胡闹。”
“哪里风凉,”李旭回道,“正是盛夏,我还嫌屋里热呢。我的身子好着呢。”
公孙砚领她进屋,无奈地说:“身子好也经不起你这般折腾。等了多久?”
“并没很久。”李旭笑着说。
公孙砚看着她轻松的神色,脸颊红扑扑,甚是可爱。也不只是不是喝多了酒,他突然双臂一张,将她搂入怀中。
李旭瞪大了眼,整个人都僵在他怀中。“公、公子……”
“嘘。”公孙砚在她耳边喃喃。
李旭不敢说话,只任他抱着。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青杏味道。只听见公孙砚幽幽叹息一声:“我本想再等等,看来如今是等不下去了。”
李旭还没明白他说的意思,就被他抬起下颚,翻天盖地地吻了下来。李旭瞪大的眸子渐渐闭上,唇间酒香撩人。不知多久,他才微微放开她,低声道:“李旭,我对你的心意,你如今还看不出来?”
李旭被吻得迷迷糊糊,被他这么一问,再抬眼看他眸子,脸轰地通红。“我……”
“不用急着回答,想好了再同我说。”公孙砚温柔地笑着,正准备放开她。李旭猛地抱住他的腰:“公子!”
公孙砚被抱得一愣。
“是公子看不出我的心意吧!”她狠下一条心,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从一开始,便是我先要与公子结交的,我对公子一直……一直……”她被他的眸子盯着,说到一半,却泄了气:“公子的相貌才学,品行为人,都是这天下头一份儿的。当年我女扮男装,一辈子都不敢俏想什么儿女情长。我那时年少不更事,更是不知道相思为何物。后来我逃难到明城,被公子发现,虽然这么多年中,对公子也是念念不忘,但是我如今什么也没有,更是不敢耽误了公子。我虽心里中意公子,但是也断断不敢说与公子听……”
“你说什么?”公孙砚打断她道。
“呃?我说,我断断不敢……”
“上一句。”
“我……我虽中意公子……”李旭说到这里,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低下头去,却不见公孙砚反应。良久,才听到耳边传来公孙砚低低的笑声。他笑得开怀,胸口微微震动,她靠着他胸前,听着那曼妙的声音,不敢抬头看他。
“原来,李旭你早对我芳心暗许。”公孙砚声音中竟有几分得意。李旭羞窘不已。“亏我还等了这么久,怕吓到了你,让你觉得我趁人之危,在你无依无靠之时,对你……嗯……对你……”他也不再说,把手伸进她乌黑的发中,低头又吻住了她。他右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左手游走在她的发间,唇齿间越吻越深,比起第一个吻来更加肆无忌惮。
李旭几时见过这阵仗,没一会儿便缴械投降,任他摆布。她隐约听见屋门外有敲门声,好像是下人来送洗脸水,耳边只听见公孙砚低喝一声:“滚。”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是幻觉吗?她脑子里混混沌沌。公子从来不这么说话,尤其对她,温柔如水。
想来,当时也是贪恋他的温柔,才对他这么多年,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