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识良味》维以何

6、第 6 章

　　沂水桥头，满浸秋风，李味被张良的视线钳了好一会后，终于结结巴巴道，“我，我猜的。”
　　张良蔑她一眼，眼中透着些许冷清孤疑。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透漏你的行踪。”一想到自己正在和千古谋生玩心计，李味便心压磐石，沉闷得透不过起来。
　　张良看她单手扣天，一脸信誓旦旦的笃真样子，不觉松心了几分，面色和缓下来，“良流亡途中谨小慎微，这般逼问倒是失了礼数。”
　　“没，没”李味连声摆手道，她慌不择乱地瞧见桥头的一摞书简，像无头苍蝇般径自抱起，讪笑道，“我帮张-呃-姬良先生搬回去吧。”
　　张良眉宇舒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些吃力的样子，“怎么，李兄不嫌搬书费劲了？”
　　“呵呵，这书一点都不沉，真的不沉。”李味见他一脸佻达取笑样，拧着一张苦菊脸，心中百转千回道。
　　回行同归，张良问起李味是如何断言自己身份的，李味见着实搪塞不过，便借着最近的博浪沙刺秦一事胡编乱造一番，云张良如传闻般某某气度不凡难以掩饰，还趁机表达了一下自己对秦朝的不满，一顿谎话编完，顿觉心塞无比。
　　“李兄倒是甚会推敲，不愧是志向远大之人。”张良调侃道。
　　李味想起自己之前自诩富甲一方的远大目标，顿显难堪起来，只好尴尬地干笑了几声。她想起史书上所说张良面若妇人，见识本尊后方知史书上所撰写有些失了分寸，眼前人虽容颜姣好貌出无双，但却是神朗俊逸一派谦谦君子气，丝毫不失男子气概，到底是司马老先生有些断章取义了。
　　李味一路不是偷瞄张良几眼，本来早已对他的谦谦模样见怪不怪，可此刻却因为其名耀千古的身份生出了几分好奇，史书上所书张良体弱多病、身形孱弱，最终称病不仕，也不知故意隐居山林的借口还是果真如此。
　　回到客栈，李味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惊呆起来，客栈中一个人都未有，东倒西歪的桌凳，凌乱不堪的摆设，陈年老酒血泊般碎了满地，酒香飘溢满堂，整个店更添了几许荒凉。
　　这，这是怎么回事？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李味一时呆愣说不出话来。原本安乐祥和的客栈，怎么就会一会儿功夫杂乱无章了呢？
　　“掌柜的？阿福？”李味不禁吼道，可回答她的却是一片寂静，以及沉默中窸窸窣窣的微动声响。
　　“簌-嗖”十几根满弦弓箭飞射而来，慌不迭地，李味便被张良作势一搂，而后撤到墙角。
　　霎时，四射的羽箭“砰砰”击落到墙上，震落一地灰烬。
　　李味心有余悸地看去，这弓弦之锋，力度之大，若不是自己被张良所救，小命定是难保了。她还未来得及向张良道谢，却是紧接着又听到了后院铠甲厮磨的撞击声响，疏疏有序，听的人心寒生畏。
　　她抬头看一眼张良，发现他正不动声色地拉着自己胳膊向门外退去，便也只好随他步步后退。
　　随着他们的徐徐后退，后院中的黄金铁骑亦随之显声露面，黄金琉璃铠甲，面罩凶恶之盔，排排整齐地列队逼近，天罗地网，不留生机。
　　博浪沙一案过了这么久，这些人终究是循着蛛丝马迹追来了，想到此刻难以脱身之苦，李味不禁抬头望向张良一眼，却见他一派淡定从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卫士听命！此人乃我大秦要犯，始皇帝陛下有令，活捉者千金，杀死者百金，放生者，杀无赦！”随着一声令吼，面前兵士尽数出列，手持屠刀利刃一齐涌上而来，李味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扑来，眼看一把飞刀就要削自己脸上，心想自己命不该绝于此地之时，却听得一声马喝嘶鸣，那持刀步兵瞬时被踢出几丈开外，面色狰狞惨倒于地。

　　“马？”李味抬眼一看，见张良纵身一跃飞落马背，正伸出手来相邀。
　　她看一眼身后血眼猩红的追兵，又看看张良，毫不犹豫地借力抓住张良，一跃而上。二人架马驰骋而去。
　　“□□手听令，放！”
　　“飕飕”的声音被风裹挟响彻身后，像是来自亘古万年的茫茫荒野般，凝滞不前。李味的心头疑虑正在渐渐散去，她听着身后人的自在从容的心跳，仿佛世上千难万难对他而言不过是云消雨散般疏易随性，就这样驾着一骑飞尘，任尔飘渺浮生如梦，终难以留念杳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