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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相思何处去?沙场几人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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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齐与安和苏慕就去了战场,苏月央一个人也是无聊,在军队里随便走走,归徳将军看见她远远的就跑了过来,“公主,军营重地,您还是不要乱走动了,影响了大家训练。”
“你提醒的对,是我好奇了。”
“殿下若是真的好奇,臣忙完了去给殿下讲讲?”
“不必。”苏月央伸手挡住,“时间宝贵,不能浪费。”
苏月央坐回帐子里去,等着齐与安和苏慕回来,拿了剑细细擦拭着,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帐帘被人撩起来,苏月央猛地回头去看,来者扎了根苍色发带,看样子是个文官,不穿盔甲有些淡泊,身上一件素色的外衫,打扮的倒是随意。
“殿下和将军此时不在,您等一会儿还是过会儿再来。”
“我来找你,公主殿下。”
“你认得我。”苏月央指指自己。
“有幸看过殿下的画像,姜国的两大传闻,无情世子和貌美公主。”温颜硕自顾自的坐下来,还给自己倒了壶茶喝。
“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名讳,那你是谁。”
“在下温颜硕,见过公主殿下。”温颜硕坐着跟她拱拱手,就算做行礼了,苏月央觉得这人真是奇怪。
“原来是你。”苏月央走到他对面坐下,“找我何事?”
“拉拉家常而已,你不无聊么?”
“无聊。”苏月央不置可否,“但你有什么可无聊的?”
“让燕国知道一下他们现在很孤单。”温颜硕摇晃着杯里的茶,光影拂在他脸上,苏月央一下子就想到了沐桦鸳,盯着温颜硕看了一会儿。
“你这若有所思的,可是想到些什么?”
“没什么,我一个朋友,她叫木鸢。”
“是个有趣的姑娘。”温颜硕点点头表示他也知道。
“我?”苏月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问他。
“你也算是有趣吧。”温颜硕放下杯子,手指交叠放在桌子上,指节如玉,却不冰冷。“你不在王宫里好生待着,跑来外面做什么?”
“长长见识。”
“富贵人家的孩子没沾过血气?”
“没有什么幸运的孩子,就像地动仪的珠子,每一颗都在原地,但若是有一日那珠子砸下来,”苏月央眯着眼睛笑起来,“那该怎么办?”
温颜硕跟着她笑起来,“是啊。”
“你和沐桦鸳怎么认识的?”苏月央问他。
“沐桦鸳?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我们?她是我师父的人,也是王兄的人,现在,是我的人。”苏月央答道。
“没错,她是和我接线的人。”温颜硕回答完又问她,“你们姜国,都是女子为政么?”
“不然,我们姜国都是能者问政。”
“怪不得姜王早早地就把你藏起来了。”温颜硕了然地点点头,“这是得藏起来。毕竟你,”温颜硕顿了顿,“你能把黎安,从王位上折腾下来。”
“你喜欢木鸢吧。”苏月央并不接他的话,反问他。
“不错,我很喜欢她。”这时候温颜硕还挺真诚的,没了刚那副隔衣瘙痒的架子,“不多不少,刚好很想娶她。”
苏月央撑着下巴,怔怔的出神。
远远的人声传过来,是逐影,那声音不是一般的焦急,灌在苏月央耳朵里,“公主,请公主去帐外主持军事。”
大事不妙,苏月央急急的冲出去,见苏慕的胳膊上绑着条布条,血顺着布条流下来。
“哥,怎么回事?”
“黎国境内被人改了水道,我担心黎清那小子,遭到老臣陷害,他们朝中有奸细。”
“齐与安呢?”
“将军为了救我,……”旁边一人答道,剩下的话苏月央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这事儿我去处理,哥哥先回去休息一下。”苏月央说完就走了,苏慕想叫住她,奈何那丫头跑的太快,他摇摇头,有些后悔教她功夫。
傍晚的时候苏月央回来了,在帐子里帮苏慕换药,她扯着布条,苏慕盯着她。
“这件事里蹊跷很多,没找到就不代表死了。”苏慕跟她说。
“我在想,燕国真是胆子大的很。”
“如果我们赢了,燕国就没有再进攻的能力,我早先料到他们会对河水做手脚,齐与安作为主帅,又是走在最后。”
“除了齐与安,还有伤亡么?”苏月央打断他。
“正常伤亡。”
“抚恤金哥哥可有记下。”
“自然,姜国的抚恤一直都很好。”苏慕的药换好,用左手拍了拍苏月央的背。
“我一直害怕死人。”苏月央头靠在苏慕的肩膀上,“我其实不是怕鬼,只是觉得样子可怖,着实吓人。”
“小的时候,我也害怕。”苏慕安慰她。
“那后来不怕了么?”
“我还有我的百姓要去守护,没有死亡你就不知道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从前在军营中看见有人被军法处置,血流了一地,后来再战场上也亲手用长枪刺进别人的心脏,马蹄踏过他们的尸体,可我是这个国家的世子,我不能害怕。”苏慕给她解释,苏月央点着头。
“跟着哥哥,阿央什么都不怕。”苏月央抬头起来,郑重的看着苏慕的眼睛,苏慕摸摸她的脑袋,难得的慈爱神色。
窗外一道栀黄色划过去,苏月央想起那个姑娘,“哥,那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你说歧瑶?”苏慕也朝窗外看了一眼,“是个放羊的小姑娘。”
“怪不得能记住那变化的身形,”苏月央收回了目光,“我去会会她,带她去现场看看,今日发现了一个脚印。”
“去吧。”苏慕将她那发冠有重新帮她整理了,苏月央告辞退了出来。
从帐篷里出来,苏月央踢踏着鞋子,踢踏到歧瑶的帐子外面,小姑娘一把将帘子关上了。“小姑娘,我是苏月央,你听过我吧。”
“没听过。”这十有三岁的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苏月央按下性子,“有些好看的果子,要吃么?”
“不要。”
“那就算了,”苏月央将那果子吃个嘎吱响,“那你想救齐与安么?”
那帘子一下子就被撩了起来,苏月央笑眯眯的看着她,“这会儿着急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一个没用的公主。沅水一直流到黎国,你难不成找人一点点的搜过去?”
“改变河道,工程巨大,破绽也多。”苏月央见她不吭声,接着说道,“你跟我去现场看看,有一枚脚印,这里你熟。”
歧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遂没吭声,气鼓鼓的站在她面前。
“好啦,给你留了个果子呢。”苏月央将那青果子递给她,“看着没熟,还挺甜的,走吧。”
歧瑶跟着她,找到了她说的那枚脚印,一下就变了神色,认认真真的看着,时不时的用手比划,苏月央问了归徳将军几句话,小姑娘就示意她记住了。
“这小丫头还挺厉害,我看这脚印像是逃跑的时候留下的。”
“臣看着也是,臣封了宛丘城,他跑不掉。”
河道的更改显然是蛮力所为,没有任何技巧,几个人本来不可能做到,偏偏赶上了涨潮,本来水流就很急,他把中间挡住的石头都搬开了,又扩大了上流的水,流到下流的时候没了阻碍,自然是湍急。
“这人应该是本地人,不然也不知道这河道的流水规律。”苏月央道。
“能在黎国收买到人也是不容易。”
“所以这些人他一定会好好用,现在他们应该在想办法告诉我们齐与安已经死了。还真是会扰乱军心。”
“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将士们都感念将军,能为将军报仇,我们在所不辞。”
“燕国人不知道我在这里,这件事我来调查,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相信,我们悲从中来。”
“是,公主殿下。”
歧瑶见她许久也不过来,走到她跟前,“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着急呢?”
“着急有什么用,先把这里布置好。”苏月央转过头来看她,“走吧,去集市。”
“安哥哥也说过,人越多的地方,破绽越多。”歧瑶跟着她嘟囔道。
“对呀,我和你安哥哥是一个夫子教的。”苏月央懒洋洋的回她,心理正盘算着人员的调度和安排。
落座在当街的卖茶小铺,陈设十分熟悉,苏月央不用猜也知道是沐桦鸳开的铺子,走过去看着沐桦鸳还在指导着小二烙饼。
“老板,来一壶碧螺。”
“来了。”沐桦鸳听见她的声音,看了看周围,走过来冲着她笑,“客官不要点别的?”
“情况听说了吗?”
“最近宛丘城的别国人越来越多,听说燕王正悬赏有功之人,这别的国家的人立了功劳,就能留下么?”
“没有用的人,留着干什么?”苏月央说完,沐桦鸳就去端茶了。
歧瑶忍不住,凑近她,“你为什么不相信他死了。”
“也许死了,也许没死,总得给自己个交代。”苏月央喝了一杯茶。
来来往往的人走来走去,其中的一些身形苏月央都记住了,歧瑶拿着块石子,在桌上画着,苏月央看不懂她在画什么。
天黑透了,街上的人也少了,“这人没来。”歧瑶停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苏月央,苏月央回过神来,“饿了么,让老板给你做点吃的?”
沐桦鸳煮了碗面给歧瑶,小丫头呼呼啦啦的吃了,抹了把嘴。
“裙子都擦脏了。”
“这裙子,还是安哥哥送的。”歧瑶看了看有些污渍的袖子,撇了撇嘴角,“我从小就在这里,很多人的样子早就记住了,但这个脚印,不是我们村的,你要确定,你没有放人出去。”
“我确定。”
“你能打么?”歧瑶问她。
“一般。”苏月央不明白她说的能打是个什么程度。
“拦住那个人,农夫打扮,是个高手,你小心。”歧瑶还没说完苏月央就冲了出去,身形变换间,拦在那人面前。
打斗之间,那人挑落了苏月央的发冠,长发垂下来有些挡住了视线,剑尖不偏不倚,正停在苏月央双目之间,苏月央向后一个空翻重新拉开了距离,扯了根布条将头发绑了。
“从左边,他左腿有旧疾。”
“在膝盖的地方。”歧瑶补充道。
苏月央捕捉到那人脸上一瞬的惊诧,她的剑法本就速度为重,此时从左腿虚晃过去,实际上向着右腿,长剑从膝盖穿过去,那人的重心全都落在左腿上,单膝跪在地上。
“带回去审。”
歧瑶看着从各处飞出来的暗卫,长大了嘴,“这些人什么时候在这的?”
苏月央没答复她,冲温颜硕拱了拱手,“还好温兄刚才出言,不然月央怕是得打一阵儿了。”
“苏慕让我来看看你这。”温颜硕回她,也拱拱手。
他几人找了处破房子,将那人绑在里面,“你,多大了?”
“三十多了。”
“家里还有谁?”
“婆娘死了,剩个孩子。”
“知道为什么绑你么?”
“姑娘看着就不是平民百姓,我也就不瞒着姑娘,我既然做了,就不怕人发现。”
“为什么这么做?”
“我孩子不是我的,十四年前姜国行军至此,强了我婆娘,她难产死了。”那人盯着苏月央,两眼通红,“姜国士兵,哼,死不足惜。”
燕国人还真是,费劲了心机,苏月央想着,“谁让你来的?”
“燕国人。”
“哪个燕国人?”苏月央一只手拽了那人的头发,脸上神色和苏慕所差无几,沐桦鸳向后退了一步。
“我怎么知道。”那人无所谓的耸耸肩,“姜国死人了。”
苏月央将他头往后一撞,那人闷哼一声,“主帅,他们说主帅,是灵魂,主帅死了,人心就散了。”而后死死地盯着苏月央,瞳仁都占据不了整个眼眶。
“扰人心智,苏丫头杀了他。”温颜硕看苏月央心神有些不稳,走过来提醒道。
“你说的姜国的事,若是真的,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但你做了这样的事,你也配不起我的道歉。”苏月央的剑横在他脖子间,“我留你一命,你还有点用处。”
苏月央叫暗卫将人带回去,收拾了收拾准备先回军营去找苏慕再商量商量,沐桦鸳和温颜硕看着她脸上几道泪痕,大气也不敢出。
“先回军营吧。”苏月央说完,他二人齐齐点头。
苏慕听她讲完,没说什么,将那蜡烛熄了又重新点上,将佩剑给苏月央拿上,末了才说,“这件事现在交给我了,你也做了不少事了,回去我替你请功。”
“我再去沿着河岸找找,哥。”
“我让两名暗卫跟着你,有什么事你就放信号弹。”苏慕递了个圆球给她。
“这东西不是量少着呢么?”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苏慕又包了些干粮递给她,“马我也让人换过了,丫头,路上小心。”苏慕说。
苏月央扬鞭上马,苏慕看着她离开,歧瑶站在旁边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说了句,“姐姐小心。”
苏月央看着她那别扭的样子,挂了一点笑意。
沿着河水走了半日,苏月央在河边洗了把脸,长吐了一口气,啃着饼,招呼跟在不远的暗卫,两匹马似凭空出现一般,从半路奔来,到她跟前停下来,两身黑衣服翻身下马。
“小姐。”
苏月央伸手摸了个飞镖扎出去,扎了只野兔子,交给其中一人,“烤烤吧,我们带的干粮肯定不够。”
等兔子烤好,要掀了面纱才能吃饭,两身黑衣服对视了一眼,一齐摇摇头,“属下不配和小姐一同用餐。”
“怎么?”苏月央又看着他俩那别扭劲,没出鞘的剑尖从他俩面前划过去,两副面纱随即落地,二人又迅速捂住了脸。
苏月央懵了,这脸有什么好藏的,“你俩长的很丑么,见不得人么?”
又磨叽了一会儿,他二人慢慢把手放下来。
“这就对了么,”苏月央眼神扫过来,愣住了。
“是你俩?”
逐风和晓晓低着头,“我就觉得这身量差的有些多。”
“我们一来就要去找公主殿下,没想到遇上了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就……”逐风看着苏月央那不怎么高兴的眼睛,低着头。
“诓我呢?”苏月央白了他一眼,“兔子凉了。”
逐风憨憨的坐下去。
晓晓自知有愧,没敢坐下,“我是没想到,你也是暗卫营的人?”苏月央咬了口肉含着,“你不是一直跟着我么?”
“是陆正议和大殿下安排。”晓晓嗫嚅着。
“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了,晓晓跟着小姐也有七年了。”
“是啊,”苏月央点头,“如今你也不小了,改日我也得给你寻个夫婿了。”
晓晓忙跪下去,“小姐。”
“你嫁人了,也得天天来给我报道。”苏月央接着说,晓晓用衣袖抹了把脸,乐呵起来,“诶。”
“过来吃东西。”苏月央看看日头,“不早了,今日我们必须走到边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