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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水波儿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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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一闭上眼睛就和水波儿胜利会师了。这次,我知道自己已经是身在梦中了,见到那双如泣如诉地大眼睛,我告诉自己要镇定,看看再说,谁知,这一个“看看再说”就让我一下子陷进去了,再也挪不开半步。
这次水波儿跳得更美了,就像是九天上的玄女,没有什么动作是她不能完成的,看得我口水一次一次地决堤。终于,一舞完毕,她对我眨了眨眼,我知道,她这是在叫我走近些,我欣欣然地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就堕入了陷阱。
那个陷阱挖的很深,我掉了好久才到底,不过,这个陷阱也……太奇怪了。就像是在一个很大的舞台上一样。周围的人都很忙碌地走来,走去。有的甚至还穿过我的身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是哪儿?
对对,我是在做梦,睁开眼睛就没事儿了,睁开眼,我就会发现我正在骆驼背上穿越沙漠。正当我忍不住要睁开眼的时候,一阵好听的音乐吸引了我,顺着那个声音望去,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水波儿正在一个高台上舞蹈,还是那么柔美,像是来到凡间的小精灵。高台下面是一层一层汹涌的人群。看来水波儿很受欢迎啊,只见下面的人群随着水波儿的动作发出一阵一阵雷声般的喝彩。我快步跑过去,加入了欢乐的人群。
音乐一停,水波儿就向四周连连鞠躬,然后就有一个青年拿着一个小钵走到人群中来。哦,原来他就是刚才那个伴奏的,嗯,小伙儿长的不错,刚才乐器演奏得也很好,看他和水波儿那个亲密的劲头傻子也知道他们俩不是亲戚就是小两口。正想着呢,那个男的走了过来,呀,我没带钱啊,不过就算是带了,不是人民币就是美元埃镑,他们这里,就以水波儿还活着的情况来看,肯定是在古埃及无疑,就算是给他们他们也用不了不是?
我这个窘啊,不过,很快我想起来了,他们都看不见我。真是,我真是想太多了。果然,这个英俊的埃及小伙儿在我身边走了过去。嗯,小钵都快满了,看来他们的技艺还是很有观众缘的。
突然,一对卫兵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直奔水波儿而去。那小伙子见状赶紧跑回去,不过还没上高台就被卫兵砍倒在地,水波儿想要去救助,不过早已被卫兵抓住,动弹不得,只能随他们走了。
水波儿在卫兵的推搡中不住往小伙子倒下的地方看,不过这个小伙子再也看不到她了,我站在他身旁,看到血泊中的小伙子的尸体,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很学术的问题:原来,强抢民女这种事情是不分国界和时间的。
不好意思,我跑题了,不过,我还是一个很称职的梦游者,我跟着那一队卫队——我就要看看谁是这里的恶霸。
跟着跟着,我便要疯了,因为,他们去的地方,是古埃及的王庭。
好吧,我承认能够到原汁原味的古埃及王庭是千载难逢的研究机会,但是我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所以我寸步不离水波儿,我有种不详的感觉,这将会是水波儿人生的最后一刻。
果然,在我进入那个大厅的时候,一个“人”被拖了出来,或许几个小时之前,她也和水波儿一样年轻、漂亮,充满活力,但是现在,她已经被刀劈成了两半。一走进那大厅,近乎刺鼻的血腥味儿迎面扑来。当时我就想,这些埃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疯了是么,干嘛把好好的大厅弄得这么像屠宰场。
之后,水波儿被押了进去,坐在正中的,应该是个什么重要的人,他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个人便过来,解开了缚在水波儿身上的绳子,然后冲她吼了两嗓子,刹那间让我想到他并不是在和水波儿说话,而只是想驾驭他的骆驼。
水波儿则是异常的平静,自从看到那个少年倒在血泊里之后她的生命好像就已经终结了,她就像是一个被别人任意摆弄的玩偶,呆呆的样子。
那人看水波儿没有反应,声音又高了很多。水波儿哆嗦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大厅中间的高台上。
什么情况,不过随后,一曲软绵绵的音乐便飘进了我的耳蜗。再看水波儿,她缓缓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水波儿好像又活了过来,只看她朝坐在正中间的那个人轻蔑地抛了个媚眼,然后应着音乐开始翩翩起舞。虽然在梦中看到过很多次,但是这一只舞绝对可以说是最美妙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是拿着刻度尺量过的一样,标准之至。
正在陶醉着,突然曲子变了,曲风更媚了,再看水波儿,没有一刻停顿,立马随着乐曲娇媚了起来。柔柔的腰肢像水蛇一般灵活地扭来转去,频频地朝着那位古埃及高官抛媚眼,看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突然,曲子又变了,很高亢的调子,如果是在古代的中国,应该就是出征时候要用的调子。水波儿也不含糊,一个很大的回环之后,马上变成了一个握拳执戟的战士。
如此再三,曲子变了又变,水波儿也跟着节拍跳了又跳。当乐曲最终奏完了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忘记了鼓掌,水波儿早已倒在了地上。
良久,那个高官微微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什么,然后他们会意,来到台上扛起水波儿就走。
怎么,这么快就入洞房啊?虽然我不是个爱捣鼓八卦的人,不过事关重大,我觉得我有责任并且有必要跟在后面。
果然,进了偏厅,一群古埃及丫鬟便围了上来,梳洗的梳洗,打扮的打扮,忙得不亦乐乎,不消一会儿,众丫鬟散去,留下水波儿一个人呆坐在地上。
空气里的血腥味儿还没有散去,水波儿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在意,只是一直在自己在自己的手腕上不住抚摸着。哦,我记得了,原来她的右手腕儿上有一个手链,很普通的样式,应该是刚才让那群丫鬟给弄走了。唉,水波儿应该很心疼吧,看她这样子,那手链应该对她很重要呢。
就当我快被这屋子里的寂静憋疯了的时候,一群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刚才坐在大厅中间的古埃及高级官员。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波儿,然后跟后面的手下打了个手势,然后就有两个彪形大汉狠狠按住了水波儿的肩膀,并且强行扳起了她的头。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人都到你们这里了,你们还用强的,你们要不要脸啊!”忘了他们看不到我听不到我,我的一声虎吼刹那间成了蚂蚁唱歌。然后,那个古埃及高官从身后丫鬟手里拿来一个东西,好像是古代中国的抹额,中间那颗大大的猫眼石就像是一颗大大的露珠,上尖下钝。然后,两个丫鬟给水波儿戴了上去。水波儿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仿佛她才是在别人的梦里。看得我的心,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
就在我看着水波儿黯然神伤的时候,那个古埃及高官突然伸出他那双大手,然后,瞬间把猫眼扎进了水波儿的额头。水波儿的眼睛因为疼痛瞪得很大,鲜血也很应景地在她的脸上蜿蜒流下,真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本来,看到这个场景之后我就该惊醒的,可是不知道我是中了什么邪,就是醒不了,被困在这个地方出不去。
之后就更血腥了——我见证了古代埃及木乃伊的制作全过程,而且对象就是水波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吐了多少次,终于,在一群人把水波儿扔进一个大坑之后,我成功地醒了过来。
“呀,少爷醒了啊,”小勇子见到我醒来,高兴地凑上来问这问那,“刚才梦到什么了,看您那个紧张劲儿,抱着小白少爷都不松手,差点儿把小白少爷活活勒死。我和老萨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从你的魔掌里解救出来。”
“对啊,佳瑢,”老萨也凑上来问道,“是不是梦到美女了,呵呵,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也不用害什么羞,不过……你搂的也太紧了些……”
没工夫理会他们俩罗里啰嗦的,我一开口,一箭双雕,吐了他们俩一身。
“你们,”我残喘地擦了擦嘴角,“你们……你们再说,我还吐!”
“好吧好吧,你接着休息吧。”小勇子和老萨一齐连连答应。
“回来,”我正色道,“老萨,我有事儿跟你说。”
之后,我把梦里所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老萨,老萨越听越沉重,最后,看我又要吐了便赶紧拦下,“好了,制作木乃伊的过程我知道,是挺血腥的,你就别讲了。”
“好吧,谢谢你理解,”吁了口气,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不是说这不是坏事么,怎么这么恐怖,想醒又醒不过来,吓都吓死了。”
“你这么说,我好像明白了,”老萨抚了抚眼睛,“既然这个女木乃伊是供法老差遣的,必定身怀绝技,照你这么说,她应该是个绝色舞娘,有很高超的舞蹈技艺。所以才会让法老手下的祭司拿来做了被诅咒的怒乃伊。”
“那咱们把她额头上的猫眼儿取下来吧,我看着心疼。”
“不行,”老萨斩钉截铁地回绝,“被诅咒的木乃伊如果没有得到净化,就从诅咒被释放出来,就会一直在人世间存在,即便是本体消失也会像幽灵一样游荡,感觉到像自己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地抢来,那个时候就没人治得了她了。”
“哦,”我心里突然怅然若失了起来,“她真的好惨啊,一日之内没了所爱的人,还没了性命,还以这么悲惨的方式,我去,怎么会有这么惨的死法。”
“要不说没文化多可怕啊,以后还得加强学习啊!”老萨边说边往外走,只留下我满头黑线,我就纳闷了,这么一个凄美的故事,怎么就让他得出了这么一个苍白的口号性的结论。
不过,自从听了老萨的解释,我再也不怕梦到水波儿了,与此相反,我越来越喜欢她了。不是一开始纯粹的同情,而是那种由欣赏变成的喜欢。我喜欢她的舞蹈,喜欢她的水波儿似的眼睛,我希望自己可以呵护她,当然我知道这都不可能,但是能在梦里与她亲近,呵护她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水波儿总是那么美,那么可亲,她总是踏着很和谐的音乐走来,用最柔美迷人的舞蹈来和我相会。好吧,我知道这是一切只是一个舞者灵魂的延伸,她只是想跳舞给那个早她一步走上黄泉路的年轻男子。可是我还是沉浸在这样的梦中无法自拔,我情愿做一个替身,活在他们的世界。
好吧,悲伤的故事看多了,人都伤感了起来。总之我们一步步地向尼罗河挺进,小白也一天一天好转起来,只是一味的昏迷让我很是无语,因为这就意味着当我在梦中与水波儿相会之后,我还要忍受环抱着这个娘娘的小白坐在骆驼上,真是要了亲命了。
不过,令人稍感安慰的是,除了依旧昏迷不醒之外,小白的伤口在小勇子的照顾下已经基本愈合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所以在抱着他共乘一匹骆驼的时候,趁着老萨和小勇子不注意我还会时不时地放松一下自己的怀抱,放任着想让小白向着柔软的沙漠来个自由落体,不过由于处在当中的位置,屡屡不能得手,我的怨念啊……
这天,太阳又和往常一样慢腾腾地落下去了,早早地让小勇子给我安顿好一切,我便稳稳当当地躺在睡袋里,准备和水波儿再来一次梦中幽会。
“少爷,少爷……”
狠狠地按下额头上的青筋,我做起来,两眼冒火地瞪着踩着风火轮过来的小勇子。
小勇子显然没有打扰到别人休息之后而产生的羞耻感,依然很高兴地向我汇报道:“少爷,我们明天就能到尼罗河了!!”
“什么?”这次我又震惊了,“你是说,今天将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晚?!”
“是啊是啊,”小勇子欣慰地笑道,“明天晚上,咱们应该就能净化那个被诅咒的木乃伊,小白少爷也会醒来了。哎呀,真的很辛苦啊,这几天。”
“你,给我出去!”
“少爷,这么高兴的时刻,独自享受可不好啊,大家一起来庆祝一下啊!”这货显然没有感觉到我满腔的悲愤,还在一个劲儿地感叹,“我知道,这些日子是苦了您了,和小白少爷共乘一骑,还得抱着他,这样深深地伤害了您高大威猛的绅士形象,但是如果您没有召唤这个木乃伊的话,咱们早就走出撒哈拉去欧洲了,不是吗?所以您还得放松心情,调整好心态啊……”
知道任何语言都没用,我决定采用行动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哎,少爷,我还没说完呢,”小勇子开始挣扎,“哎呀,等会儿,等会儿……”
一把把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推倒在地,我转身回到我的帐篷里坐下。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小勇子再次进来,担心地看着我问道。
“出去,”我都无语了,“再踏进一步试试。”
“哎哎,我这就出去。”说完,这家伙利索地转身离开了。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我仰面倒在睡袋上,盯着帐篷顶,脑袋里一片空白: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晚了……
急切地想要见水波儿最后一面,可是因为这复杂的心情久久不能睡着,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眠。当看到清晨第一缕阳光钻进我的帐篷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连跟水波儿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出了帐篷,看到初升的太阳,我叹了口气,然后踱到小白那个骚包的白色帐篷里。以前因为一开始他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我会让小勇子守着他睡觉。后来,他的听小勇子说他的生命体征都已经恢复正常了,我便让小勇子回到了以前和老萨共用一个帐篷的状态。虽然小勇子一直强调让一个没有意识的人单独留在帐篷里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做法,不过当时的我一直因为老是要抱着小白而对他深深记恨,所以坚持让小勇子回去。
不知道再感慨些什么,我看着小白,心里念叨着:如果你醒了,我的水波儿是不是不必去死?那么,如果你永远都醒不过来的话,那我的水波儿是不是就会安然无恙?
冲出去回到我的帐篷,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我不否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掐死他。可是,水波儿本来就是已经死掉了的人,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杀一个现代人说什么也说不过去。可是……哎呀,真是愁死我了。
之后的一切都像电影里的影像,模模糊糊的,一切都很不真切,唯有怀里的小白真实得可怕。看着前方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尼罗河的影子,我看着怀里的小白,再看看和老萨共乘一骑的水波儿,心乱如麻。
混混沌沌中,我好像又看到了踏波而来的水波儿,她还是那么美丽诱人,这次,仿佛她也感受到了离别在即,她的美目冲我一眨,然后纵身起舞,好像是一朵盛开的罂粟。刹那间我忘了所有忧愁,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微笑和舞蹈。
已然是最后一次,我决定尽情地欣赏水波儿的舞蹈,努力记住她的每一个动作和神韵,愿她的印象可以永远烙刻在我的脑海里。哎呀,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文艺了,如果是在三个月前看到现在我这个样子我都会觉得我发疯了。不过现在……
“终于到啦!”
小勇子的一声狼嚎让我想不醒也不行,在心里暗骂一句,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少爷,真的到了,我们到了!”睁开眼看到小勇子那张欠扁的笑脸,我很乐意服从自己身体的意愿并且给了他一拳。
“少爷,轻点儿,很疼的。”小勇子哀嚎。
一把把小白扔给他,“今天就在这尼罗河边上扎帐篷,今天晚上……我就……我就……”实在说不出来“我就处理掉这个木乃伊”啊。
“可是少爷,以后如果你要打我可不可以先打个招呼,这么突然来一下,真的很疼呢。”
“我说小勇子啊,”没等我说话,老萨就发声了,“你就别再跟你们家少爷说这说那了,他现在心里乱着呢,赶紧扎帐篷吧。”
我坐在还有些发烫的沙子上,看着小勇子和老萨忙来忙去,然后盯着不远处的水波儿发呆。
时间真的是一个让人费解的东西,本来我以为,像这么煎熬的情况我一定会觉得度秒如年,但是,它这东西却像疯狗一样跑得让我连它的一根杂毛都抓不住。我去,这是什么破比喻,不过还真是我的内心感受。总之,我还没有平复心中要和水波儿分开的伤感,也没有做好和清醒了的小白一块儿重新开始旅行的心理准备,夜幕就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