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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灭族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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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流星街的边缘地带,酷拉皮卡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小时候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已是非常遥远的事,其实不过区区几年,跨越了他从未成年到成年的青葱岁月。
实在不想再次踏进来,流星街给他的压抑感让犹豫了一阵,酷拉皮卡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直到现在,他依然相信库洛洛不会下令杀害他的同伴。毕竟那个人离开之前,说要回来带自己走,他们约定的未来还没实现……
既然打算带自己离开,那会是在怎样的动机下杀害窟卢塔族人?
还是说……他在他心里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分量。
在价格不菲的火红眼和酷拉皮卡之间,库洛洛毅然选择了前者?
光是想象就让酷拉皮卡伤心得无以复加。
他已经决定留在窟卢塔族,给族人找出真凶。可同时又希望库洛洛可以爱着他,期盼一起完成还没实现的未来。
他实在太过贪心,总是期盼一些不该拥有的幸福。
贪心的人是会得到上天的惩罚,属于酷拉皮卡的惩罚正降临在他身上。族人离奇死亡,被父母逐出家门,和爱人分道扬镳。
接踵而至的变故让酷拉皮卡渐渐想通了一件事。他的命运早在出生时就已定好。只有按照窟卢塔族人该有的轨迹度过一生,才不会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
痛定思痛,酷拉皮卡决定再次来到流星街,他要亲手断绝和库洛洛之间的孽缘。
孽缘于流星街而起,亦该在这里画上句号。
今天流星街的面具人好像特别忙碌,谁也没有在意一个外人徘徊于路边。
酷拉皮卡跃过他们,直奔库洛洛的家中。这段路他只走过两次。一次是迷路时库洛洛带他走过一遍,另一次便是离开时。
仅有两次的记忆却深嵌在酷拉皮卡的脑袋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达库洛洛那栋灰色的房子外。
房子和他离开时别无二致。斑驳的墙体上,爬墙虎占了一半。透过玻璃窗看不见昏暗的室内,库洛洛就在里面,也许看着书,也许……也许正如父母所说,在筹划下一次对窟卢塔族的袭击。
心情在接近房子的时候变得阴晴不定。说不准是期待和库洛洛见面更多,还是厌恶这栋房子更多。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混乱的思绪摆放一边,今天要来弄清楚族人死亡的真相。
酷拉皮卡深吸一口气,走到屋门前,抬手轻敲了几下,又再敲了几下,没有人答应。
不知为何,得不到应门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库洛洛大概是出门了吧。想到在这里居住的两年,库洛洛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刻出门办事。大白天没有人应门倒不出意外。
于是酷拉皮卡在房门前找了个角落坐下,等到黄昏,库洛洛差不多该回家了。期间他心急如焚,又有些茫然失措。明明只隔了7、8天没有见面,却如隔三秋。再见面时,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
怀着局促不安的心,考虑了好几句见面时要说的话,结果等到太阳下山,晚霞消散,库洛洛还是没有回家。
酷拉皮卡站了起来,在房门前来回踱步了一阵。他是受父母之名而来,得不到答复不好回家,那就只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了。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晨曦出现。又再等到影子变短,饿得饥肠辘辘,库洛洛还是没有回家。
酷拉皮卡有些等不下去了,他虽是饱读诗书的人,行事并不古板。流星街有流星街的规矩,是法外之地,也就不受法律管控。于是不再犹豫,拿起双刀朝门锁上劈去。本就形同虚设的门锁应声断裂,木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酷拉皮卡满意地勾起一边嘴角,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他对房子内部结构了如指掌,做汤羹煲茶水,样样手到拿来。吃饱喝足,有地方休息看书,剩下的也就等库洛洛回来而已。
这里是他的家,不愁他不回来。原本是这么想的,结果一等,又等了两天。担心着窟卢塔族的情况,酷拉皮卡实在等不下去了。
于是把做好的饭菜放进冰箱,留下纸条,酷拉皮卡打算先回族里一趟,再做打算。说不定此刻库洛洛去了他家,万一刚好错过了,等下去也是白等。
想好之后他走出屋子,赶在天黑之前回家。
只是酷拉皮卡万没想到,他等库洛洛的时候,也有人等着他。派克诺坦在屋外的石墩上正襟危坐,一边擦拭着手枪一边眺起眼皮,扫向怔住了的青年。
“团长的家……好住吗?”
酷拉皮卡只愣了片刻立即回过神来,“库洛洛去哪里了?”
派克诺坦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从你走进流星街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来了。除了团长,因为他不在流星街。”
“他去哪里了?”
派克诺坦收起手枪,幽幽的眼睛打量着酷拉皮卡,“他还能去哪里。除了去窟卢塔族盆地找你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离开现在的流星街。”
她带着几分生气,几分不甘,回头看了一圈广阔的流星街,“你还没察觉出来吗?这几天的流星街和以往有所不同。”
酷拉皮卡一心在库洛洛身上,加上他小时候被面具人吓到过,潜意识地想避开那些可怕的面具,真没在意有何不同。
派克诺坦说:“现在的流星街正是最需要团长的时候,可他去找你了……”
酷拉皮卡趁她说话之际,细细打量回去。他发现派克诺坦有些变了。上一次在这房子里碰见她时,是那么激动、亢奋,恨不得杀他而后快。可今天没有旁人在,明明是最好的下手时机,派克诺坦迟迟没有动手。
派克诺坦继续喃喃道:“流星街刚遭受了劫难,虽是不致命,也伤了些元气。所以你才得以在流星街来去自如。”
酷拉皮卡又是一愣,“流星街有幻影旅团在,谁敢跟你们作对?”
派克诺坦没有回答,说道:“你回去吧,团长不在这里,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今天来只为一件事。”她眉头蹙起,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最终勉强开口道:“回到窟卢塔族,你就能见到团长。我只求你别糟蹋了他的一番心意。”
酷拉皮卡被她几句话震惊住了,上一次见面时,派克诺坦还想出手杀他,怎么这次会……
“你对他要是一样的心意,我就放心了。”派克诺坦脸色不好,轻咬着下唇,忽地喝道:“滚!滚离我的视线!”
她一时叹气服软一时杀气腾腾,让酷拉皮卡实在摸不清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他赶着回家看族里情况,没多少闲情留下来处理派克诺坦的情绪。
酷拉皮卡晃了晃双刀插回剑鞘,“我和库洛洛之间是有缘无分。这次过来找他是为了解决我族里的事务,除此之外……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派克诺坦眼里神色几变,“在你看来,我肯定是个立场不稳定的人。其实……其实我只是希望库洛洛可以过得开心些。”
酷拉皮卡不想再听她说关于她和库洛洛的任何事,抢在前头说道:“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些。我和库洛洛注定不能在一起。至于日后他能不能过得开心,我……我并不在意。”
为了让自己死心似地,他补了一句:“你和库洛洛是青梅竹马,又同是幻影旅团的成员。日后陪伴他的,该是你才对。”
不等派克诺坦说话,酷拉皮卡飞身出去。走了很远的路之后,才察觉自己把牙齿咬得太紧,导致牙龈酸软发痛。
是啊,无论怎么看,派克诺坦更适合待在库洛洛的身边。
他算什么呢。先天就跟库洛洛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他们在一起注定会让彼此感到痛苦。
酷拉皮卡甩了甩脑袋,再想下去只会钻牛角尖。既然前路茫茫,果断放开手才能做到真正的洒脱。时间终究会抚平一切,包括他和库洛洛的孽缘,在矛盾最小的时候结束,反而能成为一段最美好的回忆。
回到窟卢塔族又花了不少时间。郁郁葱葱的森林中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雨,越往里走,雨点越大,等走到村口的时候,变成了滂沱大雨。
酷拉皮卡被雨水阻挡了去路,更加走不快。好不容易进了村,四周没有一点人烟的气息,倒也不奇怪,谁会下大雨的时候外出。
让他在意的不是没有人,而是雨水中飘来的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开始他并没有多想,村里的生活很是原生态,偶尔会有老鼠死在旮旯里,就是这么一股味儿。可是走到其中一个村民家,看到院子里死去的狗,他才渐渐觉出不对劲来。
狗死在了储水池旁,干枯的胸腔中爬满了肥肥白白的蛆虫。狗朝水池里吐着舌头,是渴死的。可见水池里早就没有人添水了。
酷拉皮卡震惊得双脚铸在原地,身体刷地凉透了。寒意从心底往四肢散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父母!!
他五官狰狞地扭曲起来,想抬腿朝家里去,双脚像灌了铅似地抬不起来。害怕,实在害怕看见家里也是同样的惨状……
酷拉皮卡剧烈地喘气,尽力维持理智,平复恐惧。再次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次,耳朵里除了雨声雷声,什么也听不见。酷拉皮卡尝试着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又再次喊了一声,四周寂静,诡异得可怕。
酷拉皮卡啊地一声大叫,激动得满脸通红。闪电雷光照得他的脸色忽明忽暗。猛地一道长长的闪电打在天边,震得酷拉皮卡头皮发麻。
他花了半晌总算接受了现实,双腿能移动起来,便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去。
实在是跑不动了。人在极度恐慌和不安的时候,会胆寒得无法控制四肢。他的脚在泥地里一深一浅地走着,水花溅了一身。
无论走到村落何处,尸体的腐臭味都浓郁得让人无法忽视。
都死了……村里的人都死了……连小动物也都……
他不过离开了几天而已……
趔趔趄趄地走到家门口,酷拉皮卡从不知道打开家门是一件这么可怖和艰难的事。手腕止不住地颤抖,握着门把手的瞬间,连魂魄都飞到了天际之外。
随着木门被打开,家里的场景渐入眼底。
酷拉皮卡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打开门的一刻却看不见父母。他讶异得张着嘴巴,急急走进屋内,又到厨房、睡房找寻了一圈。什么人都没有……
“爸!妈?!”他冲出屋外,在不大的院子里前后跑了一圈,不停地叫喊着爸妈,除了池塘里呱呱的蛙声,根本没有一点生物的痕迹。
酷拉皮卡此刻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即兴庆没看见父母的尸体,又担心他们人身安全。呆呆地站在自家院子里混乱了一阵子,才慢慢理清头绪。
此时雨水夹着大风刮得他脸上又冻又痛,酷拉皮卡顶着风雨,逐一地找寻村里各个房子中的活人。
他一间一间地找,每打开一扇门,就看见一个悲壮的场景——家族成员被捆绑在椅子上,面对面观看对方被残杀。直到绯红眼因激动而爆发之时,就会被凶手生生剜出。
又是同一伙人所为……
尸体死去好些时日,腐臭熏天,成千上万的蛆虫在尸骸中穿梭。那些看着酷拉皮卡长大的人,他的伙伴,他的学生,全都成了蛆虫的食物。
蛆虫孵化成了苍蝇,每打开一道门就会成群地飞散而出。
那些都是吃掉他族人而成型的害虫,吃掉他族人的……
直到最后一间房子,酷拉皮卡已不知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尸体全腐烂成了他认不出的模样。只能通过房子和衣着来辨认每一副尸身。
所有族人都死了。而父母下落不明……
他拖着已死去的灵魂跪在师傅的尸体前面。师傅斜挂在椅子上,捆绑他身体的绳子掉落在地上。
肚子里的肠流了出来,里里外外爬满数不清的蛆虫。苍蝇密密麻麻地趴在他烂掉的脸上,眼眶被蚕食得露出白骨,寄生虫黑压压地匍匐在上面。
酷拉皮卡一直跪着,血丝满布的绯红眼里早已哭干了眼泪。不过离开了短短几天,几天时间,他成了世上唯一的窟卢塔族人。
到底他做错了哪一步,最终铸成大错无法挽回。恍惚之间,忽地想起那一晚上和库洛洛共同许下的誓言。
‘我酷拉皮卡要是有负于库洛洛·鲁西鲁,则和我的族人一同共赴黄泉’
酷拉皮卡绷紧的大脑像断线一样弹起,他说了什么?他到底向月亮许下了什么可怕的誓言?!
库洛洛隐瞒身份,害他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如今誓言反映到族人的身上,竟是连片刻反悔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酷拉皮卡怔怔地思量了片刻,抬起头再看向师傅。便觉得族人的死全是他一手造成的。爸妈说得对,是他招惹了麻烦,是他暴露了窟卢塔族的秘密。
他就是窟卢塔族的罪人。
酷拉皮卡用床单裹起师傅的尸体,缓缓地走向山边。期间蛆虫和苍蝇趴至他身上,每走一步抖落一些,酷拉皮卡竟毫无感觉。
他找了一块阳光明媚的土地,喊了一声‘失礼了’,把师傅轻轻地放于一旁,挖出一条又长又深的坑。大雨过后的土地十分松软,不出一会儿就挖好了。
酷拉皮卡小心翼翼地把师傅放进去,跪在深坑旁,久久地凝视了一阵师傅不成型的尸身,才把土盖上去。
如是者,酷拉皮卡把族人的尸体按照家族为单位,逐一掘出深坑,再逐一填埋。他几乎不眠不休,饿了找些野菜充饥,渴了喝山中溪水。
花了7天,终于把族人近150具尸体埋进了墓穴之中。
酷拉皮卡看向一个个小土坑,占了大半个山丘。心想:要是自己能与族人死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痛快?!
可是他还得找出生死未卜的父母,要手刃灭族的仇人。
想到仇人,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库洛洛的容颜。
酷拉皮卡瘦得凹陷的双眼中迸出锋利的精光。等他把一切都解决掉,只望可以长眠于此。只要……只要窟卢塔族人还能接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