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盛恋》简之初

8、第 8 章

　　傍晚的湖面泛起微光，像被暮色染过的碎银。晚风吹过，从湖心轻轻推向岸边，带着潮湿的凉意。
　　蔺昭站在湖边，一手按着肩带，像是借着这个动作稳住自己。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冼凛的话、荀漠行的退让、同学们隐约的窃语……
　　所有的一切像一条线被拉得越来越紧，随时可能被忽然扯断。
　　她低头看着水面，倒影被风打散。
　　如果说上一世的她是在黑暗里挣扎，那么重生后的她明明已经站在光里，却依旧被某种阴影困住。
　　那阴影来自荀漠行。
　　却不只是恐惧，更像是被前尘碎片割伤后留下的本能。
　　她正失神时，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稳重、克制，却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犹豫。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荀漠行。
　　他站在五步开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没有靠近，也没有开口。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他像是和风一起站在那里。
　　安静，孤独。
　　蔺昭吸了口气，转身。
　　“你……找我吗？”
　　荀漠行指尖收紧，却仍然维持那份克制，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没有。只是路过。”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太多次，像是在提醒自己——
　　不能靠近她，不能再让她害怕。
　　蔺昭看着他。
　　月色落在他眼里，那双眼沉得像湖底，没有尽头。
　　沉默里，她忽然问：
　　“荀漠行，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他怔住，像被轻轻戳中某个不敢触碰的地方。
　　“不。”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紧绷，“你没有错。”
　　蔺昭垂下眼睫：“那你为什么一直……避着我？”
　　荀漠行呼吸微乱。
　　他想靠近她，想告诉她真相，想说出七年来在悔恨里磨出的每一个字。
　　可他不能说。
　　他说不出口：“上一世我亲手把你推向死亡，所以这一世我必须用命护着你。”
　　那些话太沉，会吓到她。
　　他只能像被逼到边缘的野兽般，低声道：“我怕你难过。”
　　蔺昭的心口被什么轻轻揪住。
　　“我没有难过。”她说，“只是……不明白。”
　　风吹乱她两侧的碎发，她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动作却停在半空。
　　荀漠行看着那双微微颤的指尖，像被刀轻轻划过。
　　如果是上一世，此刻的他会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风里拉到怀里。
　　但现在——
　　他连抬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用尽全力克制：“对不起。”
　　又是这句话。
　　蔺昭的指尖慢慢垂下。
　　“荀漠行，你能不能别再说对不起。”
　　他抬起眼，望向她。
　　“为什么？”
　　蔺昭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因为……听了会让人觉得，你下一秒就要离开了。”
　　荀漠行整个人僵住。
　　风一下安静了。
　　湖面也安静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像是怕失去，又像是在忍。
　　喉间一阵钝痛涌上来。
　　他压着所有情绪，只问了一句：“你……怕我走吗？”
　　蔺昭睫毛颤了一下。
　　“不知道。”
　　她真实地回答。
　　“但你这样——一下靠近，一下后退……会让人心里很乱。”
　　荀漠行呼吸都乱了。
　　原来她不是怕他靠近。
　　而是怕他忽然消失。
　　那一刻，他几乎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用力告诉她：“我不会走，昭昭，我发誓这一世我不会再丢下你。”
　　可他不能。
　　他不敢。
　　他怕逼得太紧，会让她再次退缩。
　　他咬着牙，声音低得发哑：“对不起。”
　　蔺昭看着他，胸口忽然阵阵涩意。
　　她轻声道：“荀漠行，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
　　荀漠行抬起眼。
　　那是一双干净、澄澈，却被上一世伤得千疮百孔的眼。
　　蔺昭轻轻道：
　　“我是来告诉你……我不想再重蹈上一世的路。”
　　风声在这一刻全静下来。
　　荀漠行指尖瞬间收紧，骨节泛白。
　　他像是在风中被抽空了呼吸。
　　蔺昭继续说：“如果你真的变了……就不要再让我觉得你要从我身边消失。”
　　荀漠行睫毛颤了一下。
　　他抬起头，第一次毫不避让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
　　湖边的风像是都被压住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
　　“蔺昭。”
　　“我不会再走了。”
　　“你走到哪，我就守在哪。”
　　他向前一步。
　　却在离她两步距离时稳稳停下。
　　克制成了一道线，横在两人之间。
　　“你怕我靠近，我就退开。”
　　“你怕我消失，我就站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你想要哪一种……”
　　“我都可以。”
　　蔺昭怔住。
　　这一刻的荀漠行，不再像梦魇。
　　更像经历无数风雨后，用尽一身力气重走到她面前的人。
　　他抬起眼，轻声问：“昭昭，这一世……你能不能……别再把我当陌生人？”
　　风吹过，他们的影子被拉长。
　　她看着他。
　　心里的线轻轻动了一下。
　　——她没有点头。
　　也没有拒绝。
　　只是安静地站在风里，让那句话落进心里最软的一处。
　　湖面被风吹起一圈圈细浪。
　　命运线又开始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