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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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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咕噜……”
“喂,小崔……嗯我马上就到公司……嗯嗯,好。”
“并购案的细节等我到了再确认吧。”
周一的早晨,顾远之简单地进行洗漱。他在下颚轻轻抹了一点剃须膏,然后拿剃须刀一点一点地将多余的须发刮干净。清理完毕后他走进衣帽间,从容地挑选着今天要穿的西服,和佩戴的腕表。
这半年庆致上下全部都在为一个并购案而忙活,最近终于进入了尾声。早上七点不到,崔助理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因为今天是签订合同的日子。
发动车子的时候,顾远之心里还想着员工们这大半年为了并购案的事忙活坏了,等今天签完合同他应该给所有人放个小长假,再多发点奖金。
“呵呵”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顾远之觉得上天还是把大部分幸运分给了他,自己能力平庸,当年在集团动荡地时候也是虎口残生。这些年公司能顺利运作,也是多亏了手下的员工勤恳办事。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出生于富贵人家,父亲死前自己的财富是来自于父母的,父亲死后自己的财富便是来自于员工了。
今天路上稍微有点堵,不过他还是成功像往常一样准点到公司了。
一进办公室,崔明和公司的CEO刘总还有规划部门的经理全部都蓄势待发地站在里面等他了。办公桌上放好了厚厚一沓整理好的资料。顾远之知道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到位。
他坐到椅子上,用眼神示意,
“可以开始了。”
“按照上次开会我们和刘总商议的结果,我们和费宏投资达成了234亿的收购价。但是还有几个地方没有谈拢。”
“嗯”
“一个是费宏近五年的债务问题,我们这边当初提出的要求是要求他们至少在并购前要解决百分之六十。可是上一次谈判的时候他们提出要把标准降到百分之四十五。刘总没有同意。”
顾远之认真地翻看着手中已经草拟好的合同。对着崔明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说,
“老刘,现在你是个什么想法。”
“我跟他们公司的人昨天已经提前碰过头了,并且和他们达成了一致。最终只要把数额控制在我们收购价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七就可以。”
顾远之翘起二郎腿,冷笑一声。
“哼,他们居然同意。”
刘宪伟早就已经坐了下来,抽了根烟,还给顾远之也点了一支。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也没法不同意啊,并购都拖了将近一年了。全北京的人都知道我们最终一定是会收购的,费宏的问题这两年越积越多,他们也知道自己肯定撑不过年底了。”
“嗯,你办事一向很周全。还有呢?”
崔明看着笔记本接着说,
“还有就是两年前我们在上海购买的几处资产今年因为政府政策的调整一下子缩水了好几个亿,所以现在公司的流动资金可能出了一点问题。”
“会影响首款交付吗。”
顾远之一下警惕起来,他挑眉看了崔明一眼。
崔明刚要回答,刘宪伟却抬手示意自己来说,
“会,但影响不会很大。”
“我们先前已经将首款的价格压得很低,就算最后流动资金不足,最多也就只会差几百万。”
“办的很好。”
会议最终进行了五个小时,在全公司人的不懈努力下,长达一年半的收购案总算圆满落下帷幕。
除了整个并购小组以外,顾远之最先犒赏的功臣便是他的CEO刘宪伟。
二十年前尚是毛头小子的顾远之只会在公司年会的时候,远远的望一眼这位当时站在他父亲身边的青年才俊。一晃二十年过去,刘宪伟已经成为他得力的副手,顾远之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在像这样的案子里是他替自己带领团队,并且赢得胜利。
当年父亲身边的很多老人都已经离开庆致,刘宪伟能一直留下是他最感激的事。
他原本打算给刘宪伟百分之零点零五的股份的,不过刘宪伟不贪多,自己砍去了一半,最后只要了百分之零点零二五。
之后他便很快请了假,说是他老婆生病了需要他回去照顾。顾远之当然痛快地批了假,并且还替他给北京知名的外科医生打了电话。
这件对顾远之来说不大不小的事情发生在林澈上次住到他家的三个月后,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对他来说陌生的试探的吻。
他只记得林澈当时惊讶地微微颤抖,他不怀疑林澈之前肯定也跟别人接过吻。只不过那个吻实在是太过浅尝辄止,浅到他只是触碰到林澈唇上的纹路而又迅速退开了。
其实他没打算这么快就跟林澈接吻的。
接吻怎么能这么突然。
他会不会觉得这是骚扰?他会不会因此开始厌恶我?
但顾远之也说不清楚他当时怎么了,只是当林澈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时,他本能的生出想要吻他的欲望。
事到如今他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给自己的行为开脱的,只能记得在他退开之后,林澈皮肤上的红晕从两颊泛到耳根,低着头不知道该看哪里好,还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他只记得林澈最后留下了一句:
“远哥……我,我先走了。那个……那个戏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会处理好的。”
之后便抱着衣服跑出了他的家,而他,也没有伸手挽留。
几天之后顾远之收到了林澈发来的微信,说他正在争取《小破船》的角色中。而具体的办法,好像是和他认识的新朋友达成了合作,林澈还承诺下次见面时将新朋友介绍给他认识。
新朋友?
顾远之不确定林澈说的合作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对林澈的追求好像渐渐脱离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摸不清一个男孩的心思。他无法判断这样的前景究竟是明是暗,但是林澈对他而言越来越有吸引力却已成为既定的事实,自己可能已经陷入了一处泥潭里,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福是祸。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顾远之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正常的处理着公司事务,也耐心地等待着林澈给他的答案。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两周。
林澈还没有给他发消息,不过今天他要出席一次聚会。
这只是一个小型聚会,崔明告诉过他如果不想去可以推掉的,并且再次问候了他的身体。
但顾远之在看过与会名单后还是决定要去,因为有一个他许久未见的人也会参加。
聚会八点开始,他慢悠悠的八点半才到场。一进门他就跟几位生意场上的老朋友客套了一番,不出所料,大部分人都是来祝贺庆致成功完成收购的。
顾远之左一杯,右一杯,笑盈盈的接受着众人的祝酒。反正都是高级洋酒,喝多了也不会醉。
也有许多风姿绰约、八面玲珑的美女来与他搭讪。他今天并没有带女伴,也不可能去招惹别人,所以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礼貌拒绝了。
这个举动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怀疑,毕竟顾远之从前可不是形单影只的人。这回却一反常态,与他熟的人都暗自在心中有了猜测。
有抑制不住好奇的旁敲侧击了几句,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笑笑,
“没什么,八字没一撇的事呢。”
这下众人更是一副了然于胸,吃到大瓜的表情。
顾远之说八字没一撇恰恰说明了他这回是认真的。况且连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便值得他为此避嫌。
原先来搭讪的人也都纷纷识趣地不再来打扰。
但顾远之眼下的心思并不在众人对他的八卦身上,听说陆家那小子回国了,今天他赴宴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和他的这位忘年交见上一面。
顾远之想找的那位朋友叫陆应程,是陆家独子。今年不过二十二岁,与顾远之几乎算是隔辈的人了,但出人意料的是两人竟然意外的合得来。他们对于商业的看法和艺术的品味惊人的投契,一来二去很快熟络了起来。
不过四五年前,陆应程去了美国留学,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原本顾远之以为都在一个地方肯定很快能遇上的,可是没想到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见到他想见的人的踪影。顾远之无奈,只好借口去洗手间,实则四下寻找起来。
他举着高脚杯,穿过亮堂洁净的长廊。
在阳台上吹风吗?
没有。
在大厅里喝酒吗?
没有。
难道在厕所里?
没有。
……
顾远之找遍了几乎所有能找的地方,最终在音乐厅二层的露台上找到了让他熟悉的身影。
四年没见,当初的高瘦少年已经变得更加挺拔,肩膀明显变得更加厚实,气质也更显沉稳。但顾远之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这人就是当年太子党里最傲慢、耀眼的陆应程。
陆应程正附身靠在护栏上,手里拿了杯香槟,出神地听着楼下的钢琴独奏。
“应程,好久不见。”
顾远之快步走向前,揽住了陆应程的肩。
陆应程先是有些吃惊,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之后表情豁然开朗,与顾远之碰了个拳,
“顾哥,别来无恙。”
“哈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当年说去留学就留学,连个招呼都不打。一晃眼四年过去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顾远之惬意地背靠在护栏上,用一种慵懒的语气打趣道。
“但是顾哥好像和四年前没什么变化。”
“那当然,我都三十五了,哪能跟你们年轻人一个样年年有变化。当年你走的时候才17岁吧,四年过去了,别说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个头都拔高不少呢。”
“哈哈哈哈哈哈,顾哥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变了不少。”
顾远之邀请陆应程一起到别处走走,两人聊了许多。有陆应程这四年在美国的经历与收获,还有国内这两年的市场行情。
顾远之发现陆应程这几年的确成长了不少,当年与他谈论国内经济的时候他虽然已经展示出自己的远见卓识,但到底只是个学生。纸上谈兵的多,实际应用的少。可这四年,他在国外已经开始参与家族生意,顾远之发现他的实力和手腕有了惊人进步。
可以说,当年的陆少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集团接班人的样子了。
顾远之和颜悦色的在一旁听着陆应程畅谈自己在国外参与的几个案子,一边为他高兴,一边又暗自感慨陆应程可比当年的他自己让长辈放心多了。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还只是个花天酒地的二世祖呢,哪里懂那么多啊。
不知不觉间几杯酒下肚,两人也都有些上脸。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室外,说的话也更松弛了。
顾远之前段时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虽然今天陆应程神色如常,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你个人呢?”
陆应程的脚步一顿。
“伯母那件事闹得那么大,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没事吧。”
五个月前,陆家与杜家定下婚事,陆应程与杜家小姐杜司礼联姻。陆应程就是在那个时候从美国回来的。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即将结婚的三个月前,一向以温柔贤淑形象示人的陆夫人,也就是陆应程的母亲,居然在集团内部挑起政变,要分走陆氏集团的一半股份。原本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旦夕间反目成仇,陆应程的父亲被气得住了院,现在夫妻俩之间正斗得如火如荼的。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挑在自己儿子即将结婚的这个重要时刻上演这样一幕,就像谁也不知道几十年里这个外表温顺懂礼的豪门夫人内心里居然积攒了这样的反叛大计。
“你爸妈都五十多了吧,都几十年了,怎么突然就……”
陆应程苦涩的笑笑,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她非要等到这个时间点做这样的事情,其实是想给我提个醒吧。”
“提醒?”
顾远之对这句话十分不解。
陆应程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他,加深了自己的微笑。他的眼神里增加了某种深沉的情感,那应该是经历了某种深刻的思想斗争和反省过后留下的碎片残骸。
陆应程缓缓开口,
“我不打算结婚了。”
什么?
不打算结婚了,什么意思?
“我认真的反省了一下,包括我妈在我家的这二十年,也包括我自身的感情经历。我想,这就是她想告诉我的。”
“曾经我认为门当户对的婚姻,以共同的经济利益为基石,才能让天平的两端更加平衡。就像商业伙伴一样,因为共同的利益,才能长久地合作下去。但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会让对手双方更加投入于对自身利益的追逐上。长此以往,夫妻双方不再是相互扶持的伙伴,反而会转为相互被刺的敌人。”
“应程你……”
顾远之刚想说婚姻关系本身就不能完全与合作关系相等同,但陆应程仿佛猜中了他想说的话,朝他摆了摆手。
“当然,将婚姻等同于商业合作这样的看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点,我也反思了。”
顾远之呼了一口气,拍了拍陆应程的肩膀,
“那这么说这也算是件好事,如果不是这事,说不定几十年后你还会重蹈你爸妈的覆辙。”
“但我做了一件错事。”
顾远之看见陆应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冷峻,深不见底的瞳孔底下是他看不清的黑雾。
“顾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一个九年的跟班。”
陆应程那晚告诉他的秘密实在是骇人听闻。顾远之跑进车里连灌了好几口冰水,他这副模样把司机老赵都吓得不轻,连忙问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顾远之摆手,告诉司机管自己开车,他自己靠一会儿就好了。司机听罢也只好悻悻回头,不敢再多问什么。
陆应程告诉他的是一个关于陆应程他自己很私人的秘密,这件事情的真相连陆应程的父母都不知道。而他之所以选择告诉顾远之,是因为相信顾远之的人品,他想要顾远之帮他找个人。
顾远之从前只知道陆应程这人早慧,少年老成。要不然也不能和大了十几岁的自己成为好朋友。
在同龄人或打架逃学,或埋头学习的时候,陆应程凭借自己不凡的能力和眼界跟着父亲学习经商、管理。还未成年就已经拥有打理集团一个子公司的能力,这让顾远之一度认为陆家那小子是个天才。
可现在他才知道,他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个让人脊背发凉的人渣。
“他跟了我九年,我去美国的时候也一直跟着。”
……
“我断离了他与外界的交际。”
……
“我跟他说:我们结束了。”
……
如果有选择顾远之真不想帮这个冷心冷血的人渣,听到陆应程对自己行为平静的自白后,顾远之觉得自己仿佛第一天才认识这个年轻人。
他是个有心有肝的普通人,虽然也未曾对感情刻骨铭心吧,但至少从未辜负过任何人。
真正让顾远之感觉汗毛竖起、四肢僵硬的,是陆应程对这件事情毫无波澜、得心应手的样子。
他毫不留情的将陪伴了自己九年的那个所谓“跟班”的人抛弃了。
顾远之卸去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上。他感到一种无助感,没由来的,他想起了他爸。他老爸满脸沾满面粉的样子,他老爸偷偷整理自己整个学生年代相片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这是他心中唯一温暖的底气。
证明人这种生物是有温度的底气。
突然,手机有微信消息提醒的响声。
是林澈发来的:
“远哥我的拍摄结束了,明天终于空出来一天假。我想把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的那件事说完,你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