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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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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是朋友了,江大人总可以重新介绍介绍你那位学生了吧。”
若说之前谢识秋还有些不确定,这会儿基本上已经是猜的七七八八,倒不如让江斐自己说出来。
江斐似乎早就料到谢识秋会说这么一段话,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淡淡地解释道:“一个蒙尘的小子,想必谢阁主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谢识秋这个人真是敏锐得可怕,就这么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细节也能被他轻而易举地串起来,就算得出的是一个看似不可思议的答案。谢识秋见江斐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心中还是稍泛起了些涟漪。他没想到这位江大人不仅在武艺上深藏不露,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啊,这犯上作乱的事也敢做,和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简直是大相径庭。
“江大人,”谢识秋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侧过脸对江斐挑了挑眉:“都是朋友了,怎么还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啊。”
江斐闻言笑笑,知道谢识秋是侧面地向他表明了态度,心中的那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还有心思调侃了两句:“谢兄不也是叫我江大人么?”
“好,好,是我错了。”谢识秋弯起眼角,眸中亮亮的:“可是江大人,我怎么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万一冒犯了朝廷命官就是大罪了。”
江斐被他噎了一下,好像一时间竟然真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称谓,他移开视线,淡淡地回答道:“随你喜欢。”
“随我喜欢?”谢识秋像是被勾起了兴趣,凑到他跟前笑道:“贤弟、子期、阿斐都没问题?”
江斐被他叫的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微微侧过头说:“随你。”
谢识秋似乎是觉得他的表现很有意思,毫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江大人这是害羞了?”他顿了顿,像是仔细思考了一下:“要不叫你小玉得了,毕竟大家都说你是公子如玉,这名字和你的形象倒是极为相称啊。”见江斐已经转头眯起眼睛,谢识秋连忙蹦跶了一下,冲着白衣人摆摆手道:“开个玩笑罢了,”他定住身子,微微笑着看向面前的人:“那以后便叫你子期?显得亲近。你叫我识秋就好了,都是两个字,我们谁也不亏啊。”
江斐这回却真是点了点头:“这样倒也挺好,”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望向身旁的人:“你的名字,是唐老先生取的?”
唐镜生是缥缈阁的前任阁主,五年前突然撂担子不干了,这位置才传给了谢识秋。谢识秋摇摇头:“这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
江斐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便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笑笑:“琪花玉树是不识人间秋,你用了这名字,做出的选择却像是不一样。”
“所以才少了那个不字啊。”谢识秋说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余光看到了江斐摆在身侧的长剑,便随口问道:“子期,你这剑可取了名字?长得倒是挺有特点。”
那天晚上他就对这把长相奇特的剑印象深刻,所以才会在江斐使剑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把剑入鞘了之后除了精致一些倒也看不出和别的见有多大不同,但出鞘后会发现剑身中央有一条十分明显的黑线,从剑柄一直延伸到剑尖,给这把通体洁白的剑平添了一分邪气。
“燕矶,”江斐轻抚着剑身缓缓开口道:“它叫燕矶。”
谢识秋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把剑竟然是这样的来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本该如此,不然江斐也不会如此宝贵一把没有生命的剑。他抬眸看了看江斐的神色,发现并没有太大的异样,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抱歉,节哀。”
江斐朝他弯了弯嘴角:“谢阁主道什么歉。”见谢识秋眉毛一挑似乎想说什么,又迅速反应过来改口道:“识秋,识秋。”然后将剑收起来准备回程。
他向前还没有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江子期。”
他转头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谢识秋站在溪边正望着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江斐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对面的人,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周遭只余下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一个人转过头来回望。落在阴影下分明看不清晰,却谁都没打算收回视线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了一会儿,谢识秋却突然笑了,原本有些微妙的气氛就这样被他搅没了。他走上前拍了拍江斐的肩膀:“走吧子期,我们也该回去了。”
谢识秋心想,自己充其量不过是有些心疼罢了,心疼那个在月夜红了眼眶哽咽着质问他的江斐。像是只有在醉酒的时候,那个少年意气的江斐才能短暂地从身体里出来缓一口气,清醒后又被狠狠地压下,也压下心中所有出格的情感。
心疼,对他而言其实是个极陌生的词汇,他不是什么感情细腻的人,这样痛他人之痛的感觉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他漫不经心地瞟了身旁的人一眼,见江子期又恢复成了平时淡然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句,真是个故作老成的孩子。
唐昧远远地便瞧见两人并肩走来,从石头上站起来喊了句:“哥,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江谢二人说要去溪边净面之后,留下的几人之间就稍有些尴尬。萧疏先是震惊于谢识秋竟然就是那晚上和老师交手的人,下一秒又有些心虚,毕竟江斐易容的东西还是他提供的。不过待反应过来之后,萧疏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觉得那二人在某些方面真是同样的敏锐而默契。
两边的人都不知道是该气对方隐瞒得好还是自家藏得深,一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秦宝瓷似乎不明白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时不时地逗萧疏两句,笑得倒是开心。
“前面有一个村庄,我们今天便在那里落脚吧。”谢识秋之前在溪边的时候便看见远处似乎有几户房屋,算算时间走过去的时候也差不多天黑了。众人也都应了声好,毕竟这荒郊野岭的,能找到一个村庄已经不错了,至少不用露宿野外。
江谢二人在前面带路,唐昧在后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转头小声对叶淮问道:“诶,你觉不觉得,他俩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啊。”
叶淮听了他的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道:“也许是面上那层皮扒下来之后,两个老狐狸也懒得在对方面前装相了。”
唐昧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话说叶淮此人虽然平日里看着十分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是开口之后那是字字诛心,就连唐昧也要因这精辟的话语甘拜下风。
唐昧时常觉得,叶淮之所以不爱说话,只是为了少给自己拉点仇恨吧。
几人之中最惨的莫过于萧疏了,江斐和谢识秋熟络了,却把他一个人抛在后面,而他又不敢厚着脸皮去找自己的老师。秦宝瓷看起来倒是很喜欢和他说话,但说几句便忍不住调戏他一下,从众人继续赶路开始,萧疏脸上的红晕就再没有下来过。
“小疏啊,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跟这些不正经的江湖人混一块儿?”
秦宝瓷牵着缰绳往萧疏那边靠了靠,估计是因为把萧疏当成了小孩子,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我已经十六了。”萧疏微红着脸答道,手指还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绳子。
这次倒是秦宝瓷吃了一惊,睁大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你都十六了?”她又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身旁的少年,然后笑着开口道:“看着倒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其实秦宝瓷这么说也没错。萧疏本就生得白净,五官也还没有长开,身量甚至还不能和她齐平,看着确实像个小孩子。
萧疏闷闷地没有做声,显然是听过好多次类似的评价了。秦宝瓷见他情绪突然低落下来,有些好笑地给他递了个台阶:“十六岁也还小着呢,指不定过两年你就和你老师一样高了。”
萧疏还是兴致不高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秦姐姐是喜欢谢阁主吗?”
秦宝瓷差点被他这句话呛到,心中暗道这孩子怎么是个说话傻愣愣的,拐弯抹角都不会。她轻轻咳了两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过听说他比较有趣罢了,没想到一点都不配合。”
秦宝瓷想,自己现在这张脸不说倾国倾城,那也算得上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了,这谢识秋真是没点眼力。她又抬头瞄了眼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是她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萧疏不是武人,自然也没注意到秦宝瓷的小动作,只是堪堪压住自己内心的雀跃,又重新变成了一个小闷葫芦。
众人赶到村庄的时候天色果然已经暗下来了,便也就打算在这里歇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