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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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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痛醒的?还是被冻醒的?
炎存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全身湿漉漉,浑身又冷又疼。
周围昏昏暗暗,闻着有很大一股泥土和树皮的味。
他的衣袍没换,倒是被扒开了。胸膛上有好几坨大大小小的墨色药团,就像扔泥巴似的糊在他身上,随意到令人发指。
不得不承认的是,就是这些药团子救了他,他从中感觉到很强的治愈药力。
这些药团子不会自己无缘无故跑到他身上来。
所以……
是谁救了他?
外边有噼里啪啦的烧火声。
炎存勉强撑起身体,用衣袍包裹好自己,连带着那堆墨色药团子也包裹在内。
他出了这个树洞,眼前豁然开朗,白晃晃一片。
然后,他看到一个小萝莉在烧火煮东西。小萝莉?
“你是谁?”
闻言,女孩放了放手中的柴,回头,与他对视:“你真的活了?”
这是怎样的眼神?双眸莹然有光,十分清澈,又十分漠然。让他想到了冰天雪地中冒着丝丝寒气的黑珍珠。
但不得不说的是,她很美貌。眉目口齿,般般入画。
炎存微怔,半是警惕半是迷茫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她轻轻扫了他一眼,转头回去,继续拨弄柴火,“本来不想救的,你弄脏了我的河水。”
河水?
炎存张望,看见远处确实有条小河,静静流淌。
他捂着发痛的脑袋,吃力回想,这条小河,像,真像……他跳井之前看到的那条。
对,跳井!
他原本是被逼着跳了井,本想一死了之,怎的,就来到了这里?
回想起跳井后,井水覆盖,犹如千万根冰针穿透身体,哪里有这样冰冷的井水?
而后,便感到巨大的吸力,将他往黑暗的底部吸引。
这看似窄小的井,其内部竟如此宽阔!
吸力太大,搅着水和身体,整个身体都已扭曲,又疼又昏,天旋地转。紧接着就失去意识。
再后来,睁开眼,就在这里。
炎存揉着脑袋,细看这女孩并无危险,便放下警惕。身上湿冷,他来到女孩身边坐下,蹭着火烤,感觉舒适多了。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嗯。”女孩盯着火舌,看也不看他。
炎存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有什么反应。他看得累了,便转头观察这周围的环境。
白。
十分苍白的世界。
白的天,白的四壁,甚至这地面,都被白雾延伸铺盖。除了近处——脚下这方土地能看出土色和草色,稍远些,就只见白蒙蒙一片。
旁侧,有一颗巨大的树。
真的好高好大啊。
仰直了脖子,才勉强看得到它的顶部。
它撑开的树冠之宽,就像一座宫殿的顶棚。
然后……没了。
白色、大树、小河、土地、草、石头、女孩。
没了。
炎存心里一紧。
这里……多么空荡,多么孤寂啊。孤寂到可怕。
“喂,这里倒底是什么地方?”
她加了根柴,慢悠悠答道:“我的家。”
“还在天界?”
“天界?是吧。”
闻言,炎存又再警惕起来:“你是神还是仙?”
她不耐烦地将手中木柴丢到地上,瞥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啰嗦?活着的人都是这么啰嗦的吗?”
嗯?
活,活着?
她长这么大难道没有见过活人吗?
“你……”
似是已猜到他要问什么,她开口喝止:“闭嘴!”
气场强大。
感觉周身瞬间更冷了些。
炎存抿着嘴,把脸都憋红了,硬是没再敢继续问下去。
好似他再多问一句话,就会立马横尸于此。
真是憋屈。
被一个女孩儿给凶了。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只听得见火焰烧着木柴、舔舐锅底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咳,我饿了,有没有吃的。”终于,在肚子叫了第三声之后,炎存忍不住开了口。
她没有看他,漠然回道:“没有。”
炎存不死心,眼睛直盯着火架上的壶子,“你在煮什么?很香的样子。”
末了,他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副沉醉的模样。“真香。”
她瞪着他。
为了饱腹,炎存瞬间点上了死皮赖脸的技能,他笑嘻嘻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救?
望着他死皮赖脸的模样,她怎么……有点后悔了?
……
盯着手中那一小碗冒着热气的清汤水,炎存有点不可思议:“这……这是什么?”
她回:“看不出吗?汤水啊。”
炎存道:“我,我知道这是汤水,但……我们就喝这个?”
“怎么了?”
“能……能饱腹?”
她的脸色黑了些。
自己辛苦熬了好些天的汤水,只有一个人的份量,本来就舍不得分给别人,他现在还嫌弃得很?
“不喝算了,你饿死吧。”说着,伸手来拿。
炎存侧身挡了挡,捧着汤碗,将汤水护住,赔笑道:“喝喝喝,就喝。”
一边笑一边轻轻吹碗口的热气,吹了几道,便大口将汤水喝了下去。
不甜不咸,味道寡淡,就是普通的水。
他舔了舔嘴唇。
嗯,细细品尝下,还有树叶的清香味儿。
神奇的是,这一小碗汤水下肚,便不饿了。腹中暖热,随即聚起一股精纯之力,缓缓渗透身体,原本身体和意识的疲惫很快消失,现在精力充沛得很。
身旁,女孩还在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喝着。
炎存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汤水?”
“嗯?”
“咳,喝了一碗之后,感觉浑身有力量得很,见效之快,我从未遇到过。十分好奇,这汤水是如何做的?”
她答得漫不经心:“随便用树枝树叶熬的,熬几天就好了。”
炎存伸手去掀壶盖,见汤水已见底,壶底装着煮透了的树皮树枝,细细的长藤、树叶子。
他刚想将手伸进壶内。
“啪——”
手背狠狠着了一巴掌。
红了。
炎存捂着手背,嘴里咝咝叫着。
“不要乱碰。”女孩将壶子盖上,警示道。
炎存点头点头。
短暂沉默后。
炎存又耐不住性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炎存回答得干脆:“我叫炎存。”
她轻声嗯了一下,说道:“我叫空初。”
“空初空初……”低声默念几遍,炎存笑道,“好,我记住了,空初,名字有些好听的。”
说完一抬眼,撞上空初的目光,她不知何时起直勾勾地盯着他,双目犹似覆上冷霜,把他看得冷透。
炎存打了个寒噤,连忙岔开话题:“你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吗?冷冷清清。”
“嗯。”
“是……被他们关在这里的吗?”
空初不说话。
炎存兀自下定论:“还这么小,就被关起来,孤苦伶仃,真是可怜。”
可怜?
空初眉头一挑,瞧着他:“我不可怜,我有阿娘陪。”
炎存吃惊:“阿娘?”
可……放眼望去,这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其它活人?
空初指着大树:“我阿娘。”
炎存张了张嘴,满脸不可思议,而后,皱眉抿唇,托腮沉思,面上在短短时间内扭出了多种复杂而纠结的神色。
不多时——
“空初,你、你是树妖?”
嗨呀好气啊。
空初将手中已经凉了的空碗砸过去,道:“你再啰嗦,我就要你再死一次。”
瞧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又凶又气的表情,炎存想笑又不敢放肆,抿唇憋着,最后憋不住了:“你,小丫头,哈哈……”
笑没笑完,还拖着尾音呢,炎存的身体瞬间动弹不得。
旁侧,大树的枝条活了一般,嗖嗖刺过来,锐利如刀,寒光刺眼。
而他。
现在,他竟任何法力都使不出。
可怕如斯。
……
空初生气了。
她唤起树枝瞬变为尖利的箭,紧紧围着炎存,上上下下几十层。而炎存站在其中,不得动弹。
为了吓唬他,倒颇费心思。
空初在不远处荡秋千,小腿儿一伸一收,十分悠闲,荡阿荡,荡阿荡,还哼起自编的小调来。
有些乏了,空初便唤树枝藤条编成一张吊床。
她刻意将吊床摆在炎存的边上,让他看着她慵懒睡下的模样。空初心里惬意——气不死他。
炎存顶着周围尖锐的压力,精神上累。而持久站着无法动弹,身体上也累。
炎存只有眼珠子可以转动,他缓缓转动眼珠子,瞪着身边睡得香甜的空初,眼中要喷出火来。
而空初,毫无察觉,睡得可香了。
瞪得久了,头昏脑涨,眼睛累得很。炎存收回目光,试着让自己放松。
莫生气,我若生气谁如意。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本来满腔的怒意,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不觉也被消磨了去。
炎存不带怒意地再看空初,惊觉她熟睡的样子十分好看。她娇小的身体侧躺着,青丝遮了半边面容,静静的、呼吸轻轻的。她本就貌美,此刻倒也赏心悦目。
如此般看着、看着,炎存浑身愈发轻松起来,觉得这样站着也不是特别难熬了。
空初在禁圈由白转黑之际醒来。
编成小床的枝条收回。她随手一挥,顺便也让围着炎存的尖利枝条收回。
罚了他一个多时辰,站也站够了。
但看炎存,他的整个脸色相对平静,除了些许疲惫之色,并没有恼怒之意。
咿呀,瞧不出此人竟还是如此脾气好、韧性强的人。
空初歪着脑袋看了炎存一会儿,踮起脚,手指在他的额心轻轻一点。
炎存立马瘫倒在地。
能动了!
空初没有说什么,转身先回了树洞。
在她走后不久,周围的纯白瞬变为纯黑。浓密的黑,压抑的黑。
这变化太突然。
炎存心存惊异,他不顾身上酸软无力,强撑着从地上爬起,四处张望——在纯黑的世界中睁眼十分吃力。
忽然远处发出一点光亮,可能是空初在树洞内点了灯,根据黑暗中那一点点光,他找到了树洞。
空初在用树叶铺床,见炎存,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今晚你睡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