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花开不少年》七里云端

6、报仇

　　自那天被路天奇算计受伤后，顾齐就曾咬牙切齿指天誓日地发誓，一定要让路天奇付出同等流血的代价，尽管他因着良心的强烈谴责不情不愿替自己包扎了伤口。她顾齐向来是不懂得吃亏为何物的，更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吃亏，尤其是一尊。一想到一尊，顾齐上一秒还倔强的眸子在下一秒就被万千柔情所替代，害羞的小表情在许良成一连几句“啧啧啧”的讥讽声中瞬间收起并射出无数白眼作为被洞穿后的回击。
　　“哎，顾齐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一尊很帅啊？”许良成蹲在顾齐身边看着不远处乒乓球台前的施一尊说。
　　“那是当然，一尊当然很帅，不像某些人总长着一张欠扁的脸。”顾齐扭头从上到下扫了许良成一眼。
　　“顾齐，你看你脾气还是这么大，脾气大的女孩子以后不好找男朋友的。”许良成继续打趣。
　　“许良成，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顾齐转身揪住许良成的衣领瞪着眼镜说。
　　“好了好了，顾大爷我错了，快放手快放手”看到没有一丝松动的手，许良成灵机一动朝着乒乓球台大喊，“一尊，一尊，顾齐又开杀戒了，快救我……呜……呜……”还没喊完就被顾齐给捂住嘴巴，“许良成，你疯了，你给我闭嘴。”说完就看到一双白得近乎发光的运动鞋出现在绿色的草坪上，也出现在顾齐惊讶的眼睑里。
　　“一……一尊，我……我们……在闹着玩儿”顾齐急忙说。看到顾齐憋得通红的脸，许良成捂着肚子笑得在草坪上打滚，他就喜欢看到顾齐吃瘪的样子。说完转身就想跑开，施一尊追上去说，“顾齐，你的腿没事了吧？”顾齐停下说，“破了一点儿皮早就长出新皮来了。”
　　“那就好”一尊一手拿着乒乓球拍一边跟上顾齐说。
　　“哎哎……你俩等等我，还有啊，我不想待在三班了，我要换班。”许良成爬起来拍着屁股赶上来说。听到许良成要换班，俩人停下来都看着他异口同声说道，“不来一班就好。”
　　可怜的许良成哭丧着脸指着俩人说，“你们还是不是朋友啊？”
　　“我们当然是朋友啊。至于你嘛……就不知道喽”顾齐用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施一尊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拉着一尊就走，留下一脸沮丧的许良成。边走边悄声问一尊“一尊你说许良成来的我们班后，那岂不是我们四个就齐了啊。”施一尊依旧是好看的唇角微扬说，“我觉得良成挺好的，有他的地方总不会太无聊。”听完一尊的话后，顾齐莫名的高兴，不是因为许良成要转来他们班级，而是因为刚才一尊居然学会了开玩笑，并且还和自己配合的默契感十足。想到默契感十足，顾齐竟不自觉暗生欢喜。正走着突然一个篮球从旁边的篮球场朝着一尊飞了过来，眼看着就要砸到一尊，顾齐条件反射的伸出一只手臂在一尊前边，来势汹汹的篮球撞在顾齐的胳膊上又反弹落地。顾齐看到一路小跑来捡球的人，眉头紧皱，上前一步，用脚把滚动到脚下的篮球定住，抬头看着他道，“这球是你的？它砸了我的胳膊了，你说怎么办呢？”跑至跟前微微小喘的路天奇嘴边泛起朵朵涌上来还未完全绽开又被强行压下去的笑意，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下自己高挺的鼻梁，说“那你想怎么样呢？”
　　“新账旧账一起算。”顾齐用脚稍微用力勾起脚下的篮球把在手中，用食指顶起球然后就看到球在顾齐的手里如陀螺一般旋转了起来。这下吃惊的不仅是和顾齐青梅竹马的施一尊，就连球技在队里领先的路天奇都不禁剑眉微挑，一抹欣赏在眉宇眼波间流露。把视线从旋转的球上移到顾齐充满挑衅的秀气面庞上，开口“怎么个算法？”
　　“我们就比……你擅长的投球怎么样？如果你赢了我们新账旧账都一笔勾销，如果我赢了你就让我往屁股上踹三脚。”顾齐一边反复瞅着篮球一边说。
　　反应过来的施一尊跨到前边对顾齐说，“顾齐，算了，也没有受伤，我们走吧。况且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那不行，既然我顾齐把话说出来了，怎么可以收回？”顾齐说完，将脸转向雕塑般站立在逆光处的男生说，“喂，路天奇你到底敢不敢？”
　　逆光处的男生眨巴了两下眼睛笑得如末春荼蘼，“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我路天奇不敢的，不过呢，我要加上一条，如果我赢了除却新旧账一笔勾销外，还要再踹……他一脚。”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指转了一圈后，路天奇突然指向顾齐旁边的施一尊说。
　　“不行”想都不想就回答。
　　“为什么不行？因为我从不打女孩子，想不想报你那所谓的新仇旧仇给你三秒钟的思考时间1、2、……”
　　“好”在路天奇3字出口之前顾齐眼睛一闭脱口而出一个让自己都懵了的答案。睁开眼后很是忐忑地看了一眼已经懵在了原地的施一尊。他平时没有波澜的眼睛此时正睁得滚圆，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随着那双淡薄眼皮的起合而轻颤。宽大的校服依然如小学时候那样罩到屁股，但是这并不影响一尊自己本身的好看。只是估计打死他，施一尊都没想到跟着自己跑了近六年的小跟班，居然不到3秒就把自己卖了，真是“世态已苍凉，交友需谨慎”啊。
　　顾齐走过来对施一尊说，“一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挨打的。”不知为什么，投篮这种对自己来说很是笃定的事情，因着一尊而变得不确定起来。那边路天奇带着邪魅的笑意已经拉开阵式，蓄势待发。顾齐只好收回自己落在一尊身上的视线，转向那三米之外的篮筐。
　　投篮规则：定点投篮，以三分线为轨迹，投篮者随机在三分线的半椭圆形轨迹上任意选出5个不同定点，在定点处进行投篮，投进多者胜。
　　“女士优先，那你就先来吧。”路天奇把一直抱着的篮球用力快速传给顾齐。双手抱住传送过来的篮球，顾齐低头一看，嫩白的手心居然有细汗涔涔。这原本是个十拿九稳的打赌，没想到路天奇却要拿一尊作赌注。她是宁愿自己挨揍也不要一尊挨揍的。这么想着她已经站在了正对球框的三分点上，瞄准球框用尽吃奶的力气扔去，随着球落地的一声声响，顾齐呆住了，原来真正的篮球投掷需要的不仅仅是准确度最重要的还需要投掷者保持足够的力度。顾齐虽善于投掷，但是站在半椭圆的最远处还是弱了很多，更让人下不来台的是篮球居然连球框都没有碰到，这让一直瞪着大眼睛盯着篮球看的施一尊也在篮球触地的刹那将自己的脑袋几乎快塞进了那宽大的校服里。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路天奇捡起滚在地上的篮球挑了下那好看的唇角说，“原来我们顾同学的投球技术都是给吹出来的啊。”语毕，挤开顾齐站着的位置一个潇洒的双手抛，就见从他指骨节分明的手掌中飞出的深咖色篮球在天空划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然后稳稳地进入了框里，篮板都没有碰到。人群里又爆出一阵喝彩声。
　　喝彩声过后，路天奇把球递到僵在原地的顾齐手里说，“继续吧。”看了一眼微微显得有些沮丧的一尊，顾齐深吸了一口气，选在了篮球架三分最远点偏左60度为定点进行投掷，由于距离近了些，加上看到一尊沮丧而受到刺激的顾齐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得篮球在碰触都球板的一角后被弹到球框上，像一位凯旋的将军，沿着球框打了个旋转徐徐滑落下来。看到球落的一刹那，顾齐明显看到稍微松了口气的一尊，只见他唇角微翘，像一个得到了奖赏的孩子让顾齐看在眼里却动在心里。路天奇拿着球朝着施一尊吹了个流氓哨后站在顾齐的位置又是稳稳一投，投在女孩子们心中是春意荡漾，投到顾齐和施一尊的心中却是平地惊雷。拿着球的顾齐第三次走到篮球架三分最远点偏左45度的点上，由于力度上游刃有余，虽然偏投，对于一直喜欢投球的顾齐来说亦是不在话下。路天奇同样跟着自己同样是很稳地进了球。随后顾齐又分别选择了篮球架三分最远点偏右60度和45度的点上进行投掷，在惊险中都一次次得胜。只是路天奇跟着自己的每一投都精准无比，这让顾齐着实吃了以大惊，没有想到路天奇的球技居然这么好。
　　正在发愣的顾齐被一阵哄闹声拉回现实，却看到路天奇已经朝着无辜到家的施一尊走了过去。顿时着急了，在看到路天奇围着一尊转了一圈后走到身后抬起脚准备下脚时，顾齐大喊，“慢着，慢着……”放下脚路天奇一脸尽在意料之中的表情看了顾齐一眼说，“你要反悔？反悔的话就去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说你顾齐和我路天奇从此后没有任何新旧仇恨，从此后和平相处进水不犯河水。”咬了咬牙，顾齐走到前说，“路天奇，我们再比一场怎么样？”
　　“比什么？还是投篮？顾齐，虽然你的投球技术还可以，但是和我比你还是死了赢的心吧。不仅仅是我，就是我们的队员中随便拉出来一位你都不是对手。”路天奇说。
　　“比打架。”顾齐面不改心不跳说道。刚说完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笑声，路天奇双臂交错从头到脚把顾齐重新打量了下，然后摇摇头说，“我说过了，从来不打女孩子。”
　　“能不能打的住还不一定呢。”顾齐说。施一尊走到顾齐身边拉住她的衣服说，“顾齐，不是说再也不打架了吗？你怎么一次次都不听话呢？”转过身来的顾齐看着一尊说，“就这一次，一尊，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打了好不好？”然后转过身子对着路天奇喊，“怕了？”
　　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施一尊和倔强如牛的女生，路天奇点头说，“好，那就依你。”刚才还起哄的围在周围的人此刻停止了呼喊，都为顾齐捏了一把汗。这丫头，还真有勇气啊，一米五八的个子居然敢挑战身高一米七五且身材精壮的路天奇。看了周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顾齐撅了撅樱红的小嘴走到路天奇面前。路天奇伸出胳膊欲抓顾齐的肩膀，没想到顾齐一个过肩摔居然将一米七五的路天奇顺势摔倒在水泥地上。只听啪的一声响，路天奇一声闷哼躺在地上想，“这丫头，居然动真格的”，然后举手认输。在旁边看赛的施一尊和众人还没准备好比赛就这样结束了。
　　“天奇，天奇……”骑着自行车由远及近的黎青梅大叫着，一口气跑到篮球场的她都没来顾得看一眼没有停放好哐当一声倒在地上的崭新的自行车。“天奇，天奇你没事吧？”她扶起来路天奇然后转身朝着顾齐生气喊道，“顾齐你为什么要跟天奇打架？”然后又转头望向施一尊说，“施一尊，你这么冷静的人就这么由着顾齐不懂事吗？”
　　“我怎么不懂事了？关你什么事情黎青梅？”顾齐急了，“我和路天奇打架你凭什么管？你是他什么人？”
　　看着素来要好的俩人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地吵了起来，施一尊依旧眨巴了下那双看起来纯良无害的眸子拉起顾齐向人群外走去。被施一尊强行拖走的顾齐一边挣脱一边嚷嚷，“我赢了，我赢了……哎呀，一尊我还有三脚没踢呢？我得好好踹一下这个小人……”
　　望着越来越远的俩人的背影，听着被施一尊拖走时的嚷嚷，被黎青梅扶起来的路天奇摆摆手笑出了声连连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呀，你手都破皮流血了，还没事。”黎青梅看到路天奇指骨节分明，细长的手掌一侧被擦破了忙解下自己后背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个创可贴霸道地贴了上去。一边贴一边说，“天奇，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不还手也不能等着被打啊？至少也得躲躲吧？我就不明白了，练了五六年的散打竟真的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的……”路天奇也不说话，一路上任黎青梅“唠叨”。因为他眼里的青梅一直是一个乖巧懂事学习努力，偶尔带点任性以找个让自己带着她一起玩的借口的小妹妹，没有想到今天的她俨然一个小大人，像极了更年期的别人家的母亲。意识到这个想法，路天奇猛然摇摇头在心里说，“更年期？别人家的母亲？这……哪儿跟哪儿啊？”只是，想起母亲，路天奇漆黑灵动的眸子瞬间又暗了下去。
　　早秋薄霭下，火红色夕阳已经隐约看不清了模样，在那漂亮的铺满落叶的金黄色小道上，一前一后移动着的自行车上的两个人的剪影却被拉出很长很长……

　　路天奇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技高一筹，最后却输了个彻头彻尾。很多年后他才意识到，有些人就是这样本想只输她一次，但是走到最后却发现不知不觉处已输给了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