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德音孔昭

5、守株待兔

　　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当巨大的龙卷风袭来的时候，千漠已经找不到地方躲了。身边的人都不见了，绿洲也不见了，她被风抛上半空，风沙糊了一脸，什么也看不清，记忆的最后，仿佛有一只手揽住了自己的腰。
　　“醒了？”
　　千漠浑身酸痛的从地上坐起来，睁开眼睛辨认出眼前的人，嗓音嘶哑：“咳咳，你怎么在这儿？”
　　相比于灰头土脸的千漠，舜维光鲜亮丽：“当然是为了你。”
　　他面上没一点儿正经，千漠心里头刚刚升起那点子感激倏忽灭掉了：“哦。”
　　舜维啧了一声：“年纪轻轻的，装得老气横秋。”
　　千漠怼回去：“是吗，我怎么听见大魔头叫你毛头小子，你毛长齐了吗？有资格说我？”
　　舜维挑眉：“长没长齐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暴躁少女，好想骂人。
　　见她闷声不语，舜维敛了敛笑意，装作正经的样子搭话：“救了你，就当做赔你花盆了。”
　　千漠嗯了一声。
　　接着又道：“你能带我出去吗？”
　　舜维摇头：“这个得另外收费。”
　　“……”
　　敢问神界很缺钱吗？
　　“行吧。”千漠问，“你要多少，等我出去给你。”
　　舜维看了她两秒，嗤笑出声儿。
　　千漠莫名其妙，这个神脑子不好使吧。
　　两人都没再开口，沉默一直延续。舜维和大魔头打了很久，又耗费力气重新封印了大阵，闭目倒在沙地里休息，眉目间无情无绪，莫名显出几分凉薄。
　　千漠默念了好久的清凉咒，周身被炙烤的热度去了些。嘴里却仍旧干渴，怎么也抑制不了。她的嘴皮干裂发白。周围没有水。
　　看了一眼舜维，千漠决定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正欲起身，那人闭着眼道：“别乱走，这里并不安全。”
　　千漠看向他：“你了解这里？”
　　“煞魔阵虽然只针对邪祟，但是阵型会变换，你若是走远了，我还懒得去找你。”
　　千漠懂了，她现在只有通过舜维才能出阵，不愿意离开，只好坐着继续念清凉咒。
　　他还在休息，千漠不知他是怎么打算的。
　　念着念着，就被打断了。
　　“别念了。”嗓音里含着淡淡的不耐，舜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睁大眼睛：“嗯？”默念啊，神啊，你怎么听到的。
　　舜维睁开那双眼，含着淡淡的疲惫看过来：“很吵。”
　　“我是默念的……”
　　舜维收回目光。他倒在沙地上，浑身淡淡的松懈感，目光直视当中的金乌，不知道在想什么。千漠的角度，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锦衣的男人看起来有一点深沉。
　　“千漠，你几岁了？”
　　“三千一百多岁。”
　　“人神妖魔，你是什么？”
　　“我不知道。”千漠摇头。
　　舜维又笑了，仿佛在嘲讽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是了，就连他也看不出千漠的种族。
　　“你过来。”淡淡的命令。
　　她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听话得莫名其妙。顿下步子道：“你干嘛？”
　　舜维眯起眼，极深邃的一双眸子硬生生有了几分狡黠的意味：“过不过来？”
　　神经病吧。
　　她挪动步子走到面前，眼神询问。
　　男子一把扯住了衣袖下的小手，将人拉下来。随即一手按住纤细的腰部，一手按住头部紧贴自己。额头相贴，身体交叠，极为亲密的姿势。
　　千漠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活了三千多年，可她从来没这么靠近过男人。
　　舜维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形容不出，却很好闻。她满鼻都是男子身上的味道，水亮的瞳孔里倒映着对方的脸庞。
　　她红了脸，极为不舒服的想要后退。
　　舜维停顿两秒，缓缓松开力道，拉开距离后视线在女子眉眼处一扫而过，可惜什么也没看到。
　　千漠撑着他的胸膛迅速起身，坐在沙地上怒目而视。“毛病啊！”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吓死我了，臭流氓。”她本该一巴掌打过去的，但是好像也不是那么生气，没有十分的生气就没气势，没气势就做不出来打人的动作。
　　窘迫倒是很窘迫。
　　少女激动起来比平时要眉眼生动许多，整个人多了几分鲜活气儿。
　　舜维撑着坐起身，眼角含笑：“需要我负责吗？”
　　“负、负什么责。”
　　“那就是不要我负责了？”
　　“你、你……”千漠眼珠子一转，“你把我带出去就不要你负责。”
　　急中生智的女孩儿莫名顺眼，舜维突然觉得不疲惫了，饶有兴趣地逗她：“那我还是负责好了。”
　　“不行！”
　　“不要我负责？千漠，女孩子要自重。”
　　她眉头一皱，激起脾气来：“明明是你不自重。”
　　颠倒是非！
　　千漠生气的瞪了半天，想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胡搅蛮缠，反正她一定要跟着他出去就是了。于是甩了个背影给舜维，不再言语。
　　沙漠里温度极高，灵气稀薄，度日如年。她等了不知多久也不见舜维有什么动作，想着他入阵之前才和大魔头打过，一定疲累，只好独自强忍难受。
　　如舜维所言，大阵确实在变化。
　　虽然都是一片黄沙，但千漠还是发现，眼前的那片沙子不是刚才那会儿看到的了。
　　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多久，又被吵醒了。
　　睁眼就看见一片打起来的人影。
　　千漠勉力坐起来，脸色苍白。
　　舜维悠哉地盘腿坐在不远处，扫了她一眼：“等我把魔头抓了，就带你出去。”
　　大魔头几乎一入阵就被天罡地煞缠上了，没喘一口气就开打。当下又被守株待兔的舜维等到了。
　　整个魔都崩溃了。
　　千漠开口：“你怎还不去抓？”
　　“再等等。”
　　她只好继续忍着不适。
　　等大魔头被耗得灵力枯竭，舜维才施施然将之捆成一团。
　　大魔头的模样这才显现。
　　人形的魔头肤色惨白，长发披散，身子消瘦，浑身似乎都散发着凉气，不像个魔头倒像个鬼。如果不是一身诡异的气质，看起来就是个阴柔的青年。
　　舜维破了阵，像牵着一只狗一样把魔头带出去，本欲直奔三十三重天，发现少女还跟在身后。
　　她指着魔头对舜维道：“我想问他一些问题。”
　　“封印你的人是谁？”
　　青年歪歪斜斜的站着，闻言抬起黑黢黢的眸子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死气沉沉，又蕴含着复杂意味。
　　千漠生生被看得打了个寒颤。
　　“告诉我。”
　　青年不语，仿佛没听见似的，不再理会。
　　舜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不如问我。”
　　“你知道？”
　　“自然。”
　　“那你快说。”
　　“是玄女。”见千漠面露疑惑之色，他补充道：“凤族神君的夫人。”
　　“我跟你去三十三重天，我要见她。”千漠坚定道。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一点线索，一定要追查下去。
　　言罢对面两个男子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你真要跟着我？”
　　千漠点点头。
　　“那就跟着吧，正好我也要去凤族一趟。”
　　她把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想多问一句，舜维却若无其事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