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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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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全亮,朦朦胧胧的,偶尔几声鸡鸣,占星阁里,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个小厮丫鬟的脚步声,但是都极为轻巧。
江霁翻了个身,彻底没了睡意,要进入锦衣卫对自己而言似乎很难,占星阁里的生活对自己而言,也是陌生的。他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木言,这小丫头不知怎的就是不肯离开自己,只好让请来的奶娘睡在外间,方便照顾。
他尝试再睡一会,但是怎么也睡不着。窗外传来几声鸟叫,清晨微带露水的潮湿空气钻入窗户,江霁挠挠头,轻手轻脚地起身,帮木言盖好被子,轻声轻气地快速洗漱,拿起自己的剑,走到院子里,四周无人,空气清新,他准备练会剑。
一个人的院子,一个人的天,一个人舞着一把剑。
江霁努力回想自己曾学过的剑法,但是记忆已经太过于模糊,只剩下零星的碎片,却难以拼接。
“这一招翻腕上挑,再沉臂下压……”他喃喃自语,一边回忆着剑法,一边不停地翻动手腕,挑几个剑花。
“啊……哇,江霁你不是吧,这么早!”墨子真打着呵欠,从隔壁院落穿了过来,显然不适应早起,这会还揉着眼睛。
江霁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透过层层云彩,出现在世人眼中,此刻的阳光是柔和湿润的,并不刺眼,就如同雨过天晴后出现的阳光,温和不失光芒。
“不早了。”江霁收起剑,淡淡道。
墨子真强忍眼泪,拼命眨眼以抵御困意,不然他这会就可以直接躺地上装尸体:“唉,要不是答应程叔早起练武,我,哈,困死了,我还能再睡会。”
那可就真不是一会儿了,江霁忍住笑意,他是亲眼见证过墨子真多么能睡的,无论什么场合,只要他想睡,三秒钟之内一定睡着,睡着了,还雷打不动,不到自己想醒,绝对不会醒。这可真是难为他了,让他这么早起。
墨程慢悠悠地揣着一兜馒头走进院子里,看到墨子真摇摇晃晃地站在院子里,震惊地张大嘴,口中的馒头滴溜溜地滚到地上,滚进土里,墨程颤抖地指着墨子真:“天!江霁,掐我一下!他他他……他真的是墨子真没错?他居然真的在这个时辰起了床?!”
江霁一本正经地狠狠地掐了墨程一下,直把墨程掐出闪闪泪花,再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墨程吃痛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一脸欣慰地看着墨子真。
墨子真被他这种目光注视得鸡皮疙瘩狂起:“喂喂喂,别用这种目光看我!还有,要叫我巨子大人!我,本大人早起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吗?至于这么激动?”
您别说,您早起,还真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很值得我们泪流满面,纪念一下。
江霁和墨程不约而同地看着墨子真,深深地点了点头。
墨子真气得颤抖,气得完全清醒了,气得还没洗手就直接拿起馒头,塞进嘴里,泄愤似的咀嚼,眼睛狠狠地瞪着江霁和墨程。
江霁看着那都馒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嗯,有点饿,也伸手拿过一个馒头,与墨子真以不同的画风,小心地,一点点地吃着馒头。
饿怕了,苦过了,就知道珍惜。哪怕是一个馒头,也要细细品尝,哪怕之后吃不到了,也能凭记忆细细回忆。
“不用那么小心。”不知何时,任引坐在了江霁房间的屋顶上,此刻,正温柔地看着江霁,“糖花糕给你。”
只是江霁愣神的一瞬间,任引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捧着一盒糖花糕递给江霁。
江霁立马狼吞虎咽掉手中的馒头,抹了抹嘴巴,伸手探向糖花糕。
“哎呀呀,看来我的馒头不如糖花糕啊。”墨程拿起馒头,津津有味地吃着,调笑地看着江霁。
江霁眼中,自己的指尖离糖花糕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越来越……
“啪”地一声,任引轻轻地拍开了江霁的手,将盒子拿远了些。
江霁一脸错愕,摸摸自己的手,不疼,但是……为什么要打我?不是你让我吃的?
看着江霁一脸不可思议,任引忍不住笑出声:“侄儿哟,你得先和我学会两招剑式,才能吃这糖花糕,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得,您老人家,又变成我舅父了……
江霁翻了个白眼,本想拒绝,但是拒绝不了糖花糕的诱惑,许是第一次的美味,是最持久的,之后的江霁无论吃了什么,都忘不掉糖花糕给自己的清甜温暖。江霁满脸不乐意地点了点头。
任引说到做到,当即把糖花糕放得老远,但是在江霁的可视范围之内。
“看好了。”任引气沉丹田,一扫刚才的吊儿郎当,不再插科打诨,神色一敛,如同变了一个人。既陌生,又熟悉。
任引手持木剑,挽了几个剑花,似是在活动筋骨。突然神色一变,整个人稍带戾气,持剑向前,微微向上一挑,剑气横空,拦腰截断一片刚落下的树叶,也不知是木剑锋利,还是剑气凌厉。
但在场的,都是或多或少习过武的,自然知道,仅凭那把毛糙的木剑,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叶片的。
“这是占星阁武功最基本的,循序渐进,不急于一时。”任引收剑负手,冲江霁挑挑眉,“你且试试。”
江霁点点头,接过任引的木剑,努力回忆刚才的招式,竟也学了个七分像。
任引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只需再注意些出剑的角度。我上次同你说过,用力要巧,不然会伤到自己,角度不同,威力也不同,我刚才的角度,可以用最少的力,挑破树叶。你若是真在江湖漂,更应该学会何时用力,何时收劲。”
江霁似懂非懂,继续练着同一招,不断改变出剑的角度,让自己的肌肉记住最适宜的角度与力度。
任引点点头,不时提醒几句,在江霁出剑角度适宜时,也会夸奖几句。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任引扭头一看,挑起眉笑了笑:“你师傅来咯。”
来人正是莫风,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一眼看见院子里江霁练着剑,墨子真在墨程的监督下从零开始,练着下盘的稳定性,他一边摇头一边喘气,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道:“这,这院子,什么,咳,什么时候搬到这儿来了?我他娘的找了好久,居然给搬这儿来了?!”
任引憋笑憋的极为痛苦,闻言终于破功,大笑不已:“哈哈哈,风儿,风儿你又迷路了。诶,我就不明白了,占星阁就这么点地方,你也在这生活了七八年,怎的就是记不清路呢?”
墨子真一边扎着马步,一边笑得颤抖:“没看出来啊,没看出来,莫风你居然有这么励志的一面,这些年来,记占星阁的路,一定花费了不少功夫吧?没关系,咱不急,路还那么长,占星阁,还值得你慢慢探索!”
“你给我闭嘴吧!”莫风心里把任引揍了好几顿,自己怎么摊上的这么个爱揭下属短处的主子呢?
任引看了眼天,正色道:“行了,你徒弟等着你呢。下次再迟,你等着我罚你。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是,恭送公子。”莫风说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任引闻言只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莫风气得说不出话,碍着院子里三个人,六只眼睛看着自己,只好清清嗓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啊,来来来,今天就先练个两三招的。这几招不难,很简单,但是,实战的时候很实用。”
莫风教授的第一个招式,就是任引所教的第一个招式,江霁练了一会,这时,已经能够控制出剑的角度,这让莫风惊叹不已:“可以啊,这么快就掌握了角度。”
江霁摇摇头,低头看着木剑,一指任引离开的方向:“任引教的。”
这下轮到莫风吃惊了:“什么?!你说,你说我家公子教的?不是吧!他从来不教人的,虽然他其实很强。”
任引从来不教人?那自己不就是他所教的第一人?江霁的嘴角微微勾起,轻抚那把木剑。
莫风有点战战兢兢,自家公子亲自教人,那代表这个人是很特别的。莫风觉得自己大概要好好对待这位“特别之人”,于是乎,接下来的教导过程,他满脸堆着灿烂的笑容,极为耐心地教江霁,是不是发出一些“哇,好棒!”、“嗯!聪明!”、“诶!就是这样!”的夸奖,听得江霁心里直发毛。
太阳渐渐升至众人头顶,莫风眯着眼抬头一看:“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学这么多吧,江霁,你记得放松手腕,我先去公子那里。”
江霁目送莫风离开,视线渐渐转移到那盘既远又不远的糖花糕。任引说练完就可以吃,那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吃了呢?说实话,江霁是真的饿了,晨起没吃太多,又练了许久的剑,这会有点前心贴后背。
他仔仔细细地把木剑上的汗渍擦拭掉,收好木剑,与自己的剑并排端端正正地放在一处,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盘糖花糕,一块接一块地吃,但是每一块都吃得非常小心,如同珍宝。
“公子,你亲自教了江霁?”莫风有点疑惑,又有点兴奋,他觉得自己大概能问出什么秘闻。
任引斜倚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古籍,慢慢看着,闻言,斜眼看了莫风一眼,懒懒道:“是啊,怎么?”
“不是,你之前不都不亲自教人的么?我当年求你那么久都不肯教。”莫风陪伴了任引许久,私底下,两人亲如兄弟,这会儿没外人,两人不在乎尊卑。
“那得看是谁。”任引勾起嘴角,笑着看莫风。
莫风瞪大了双眼:“你无情无义啊!见色忘友啊!”
“我那会和你不熟。”任引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莫风刚想反驳,突然想起自己那会刚到任引身边,就求人家教自己武功,那会两人貌似真的不是很熟,只得闭上了嘴。
任引看着莫风吃瘪,有些好笑,摇摇头,不再说话,眼睛看着手中书,心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自己为何教江霁武功?大概是,看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在空无一人的天地里,稚嫩地舞着剑,虽是稚嫩却很坚定,背负着许多,却不甘被压垮,莫名的,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