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入娱乐圈之后》竺小竹

4、入圈

　　入圈儿！？

　　余嘉木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蹦起来，得亏纪景同摁住了他。

　　“爷爷！这不好吧……我没怎么接触过娱乐圈，不行啊，我不是做艺人的那块料。再说，我根本不想进娱乐圈啊……”

　　纪景同亲热地拍拍他肩膀：“别害怕，我帮你，不会太难的。”

　　纪景同笑得友善又温和，但是由于之前对他印象不好，余嘉木觉得他伸过来的是一只魔爪。

　　他扭扭肩膀躲开魔爪，求救似的看向老爷子，甚至还搬出了一个二十五年从未用过的撒娇的笑容。笑得他自己都膈应。

　　“爷爷~”

　　这一声叫得甜，老爷子很是受用，却仍旧笑而不语。

　　余嘉木在他二人脸上来回看看，看出来四个字——串通一气。软的不行来硬的，余嘉木“腾”一下站起来，梗着脖子喊：“我不干！”

　　“这是谁来了？快让我看看！”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余嘉木闻声转头，他身边的纪景同已经当先一步，迎了上去。

　　来人大约四十岁上下，一身剪裁精细的深蓝色西装，外面一件笔挺的纯黑羊绒大衣。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银边的眼镜，鼻梁高挺，额头宽阔，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他脱下大衣，微笑着走进来，抬手的时候，白金腕表和水晶袖口闪耀出矜贵的银光。

　　纪景同单手插兜走过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十分轻松自然：“来啦。嘉木也刚到没多久。”

　　他又把余嘉木拉过去：“这是你二叔，余梓，他刚从公司回来，你去的时候他正在忙，没见着你。”

　　余梓是余老爷子的独子，正大光明的那种。现在是鼎玉文化的执行总裁，就等着接老子的班儿了。

　　从二人谈话的语气和神态来看，纪景同和余梓的关系应该很好，两个周身弥漫着精英气场的人站在一起，余嘉木突然想起来自己那不敢回国的爹，有点不好意思上前说话。

　　余梓主动握住他的手：“这就是嘉木啊，你好，欢迎回家。我比你大个十来岁，你就凑合叫声二叔。”

　　他爽朗地笑起来，老爷子也笑了。大屋中一片和乐融融。

　　余嘉木勉强笑了笑：“爷爷，这进娱乐圈的事……”

　　“吃饭吧！”纪景同拍拍手，成功地把所有人带到了餐桌旁边：“既然人齐了，咱们就开饭。”

　　余嘉木一个眼风如刀，飞到纪景同脸上，却被所有人的和乐融融给反弹了回来。

　　余嘉木心中委屈又窝火。

　　妈的！没人权了！装孙子要变成真孙子了！

　　.

　　余家的晚宴很丰盛也很讲究，一顿饭吃得余嘉木浑身不自在。吃罢晚饭，他只和余老爷子打了个招呼，背起吉他就往外走。

　　一堆人追着他问干嘛去，余嘉木敷衍说要去见朋友，死活不在家里住。老爷子担心他还不习惯国内生活，也没阻拦。

　　纪景同在老爷子的示意下，追了出去。

　　余嘉木拎着吉他走下台阶，抽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烟气填充入咽喉和肺腔，烟熏的刺激感让他感觉重新恢复了自由，不那么压抑了。

　　纪景同从他身后走过来：“怎么，你不愿待在这儿？”

　　余嘉木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纪影帝，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别管我。”

　　纪景同大力拉住他胳膊，声音中带了一点怒气：“你爷爷的病很重了，要不，也不会费这么大劲儿找到你，让你千里迢迢地回来。”

　　他眉头拧在一起，目光严厉，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一样，死盯着余嘉木的眼睛。

　　余嘉木下意识要反抗，臂上的肌肉刚绷起来，被他这一个眼神儿看得泄了劲儿。

　　他乖乖顿住脚步：“医生怎么说？”

　　“是心脏上的问题，医生已经……不建议做手术了。”

　　余嘉木沉默了，他从未跟爷爷说过话，他是一个私生子生出来的小私生子，说实话，也感觉不出来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只是单纯觉得这老头儿很可怜，何况这是他爹的亲老子，他受了他爹的重托，要好好给这老爷子养老送终。

　　纪景同握住他的肩膀：“你要理解，你爷爷想为你做些事情。”

　　“在他临走前。”

　　说这话的时候，纪景同声音很低。

　　余嘉木明白，他名义上不是余家子弟，股份和财产没法正大光明地给他，只能让他加入公司，在老爷子还能掌权的时候，给他一个好前途。可是余嘉木不想要这样的前途，他本来就是热爱流浪的一只孤雁，不愿被人追捧，也不愿合群。

　　余嘉木拿鞋底搓着地面上的石子，半晌，他抬起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斜睨着余老爷子的这个“得意门生”。

　　纪景同有点低落地看着地面，深邃的五官藏在阴影里，侧脸的轮廓在黑夜中隐现。他睫毛刷了刷，随即也掏出一根儿烟叼上：“借个火儿。”

　　看来，纪景同对余老爷子，是有几分真感情的。

　　余嘉木给他点上火，看着他的侧脸在一点橘色的火星下一明一灭，余嘉木叹口气：“你让我再想想。”

　　“好，你好好考虑。”

　　纪景同掏出一张卡：“老爷子给的，你拿着。”

　　.

　　余嘉木根本没什么朋友，也不想住酒店，他拎着吉他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钻进了一家酒吧。他准备在这儿呆一晚上。

　　酒吧里灯红酒绿，空气中充斥着激燃的电音，和令人兴奋的酒精味儿。白天，在大都市压力下战战兢兢生活的人们，一到晚上就变身俊男靓女，缩到夜幕下的城市深处，在暧昧和疯狂中卸下伪装，跳舞，喝酒，放纵情绪，点燃激情。

　　余嘉木不是来放纵的，他喜欢酒吧，喜欢在人群中独来独往，在嘈杂与喧嚣中，享受内心的自由与安静。

　　他在吧台前坐下，很快与一个身材高大的意大利调酒师相谈甚欢，喝了几杯之后，他掏出吉他，用意大利语问了一句：“我能送你一支曲子吗？”

　　嘈杂的音乐中，酒吧一隅响起了一首恬然缓淡的意大利民谣，余嘉木闭着眼睛，身体跟随着慢节奏轻轻摇晃。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十分宁静，时不时有一束彩色的灯束刷过来，为他的脸增添一分朦胧的斑斓。

　　余嘉木的弹奏风格很别致，鲜明，在各式喧闹的声音中，娓娓流出，直达人心。

　　此时，纪景同正坐在靠近舞池的一个吧椅上，手中晃着一杯鸡尾酒，微微偏头，认真地观察着弹琴的余嘉木。

　　纪景同跟着余康伯这么些年，一个眼神儿就能心领神会。老爷子刚才的意思，就是让纪景同盯着余嘉木，让他不要到处乱跑，以免再遇到今天接机时的情况，找不到人了。

　　纪景同知道，余嘉木再怎么考虑，也逃不了老爷子给他安排的路。老爷子要做什么事，没有做不成的，所以不管余嘉木愿不愿意，进娱乐圈，这是肯定的。

　　余嘉木坐在高高的吧椅上，脖子扬起，脊背弯着，怀中抱着吉他。弦上的手指像是有灵性，从容优雅地划着。纪景同认出来这是意大利一首经典的吉他曲，这首曲子不算简单，余嘉木弹的很好，单看手指，就能看出他节奏感非常棒。

　　这个余嘉木……还不错。

　　纪景同闭上眼睛，专心听他的曲子，白皙的手指跟着他的节拍，在玻璃茶几上轻敲着。等他弹完，纪景同放下杯子，拨通了萧子深的电话。

　　“子深，还没睡？”

　　萧子深是被纪景同的电话从梦中叫醒的，他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醒了，你有什么事？你现在在哪儿，怎么这么乱？”

　　“你今天下午跟我说的，嘉美传媒的那台选秀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宣传？宣传片开始录了吗？”

　　“没呢，他们导演还是想等你的答复。”

　　纪景同转眼又看向余嘉木，这个角度看见的是他的侧身。吧台那边，余嘉木与调酒师说笑了两句，换了个姿势，又弹奏了另一首曲子。纪景同一边讲电话，一边辨认了一下曲目。

　　一块儿白玉观音垂在锁骨边上，他闭着眼，像是一座安宁的雕塑。完全没有白天那股放荡又任性的贫样儿。

　　纪景同听见萧子深在电话里喊他：“景同？怎么不说话？”

　　纪景同回过神来，手指又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余嘉木的节拍，在桌面上一下下轻扣起来。

　　“你和节目组的导演说，要我去当导师可以。”

　　萧子深有点惊讶：“真的？你又想去了？”

　　“我有条件，让他们在选手中，给我加一个人。”

　　“选手么……他们那边已经差不多定了。不过要是你带去的，他们应该会答应，给加一个名额。”

　　“不是我带去，让他们节目组的星探特意来一趟，就当是他们发现的，跟我没关系。”

　　“谁啊这么麻烦？非得绕个弯子？”

　　“今天接的那个余嘉木，老爷子钦定，让我带他入圈儿。他不太配合我，所以你让节目组的人来，好好走个流程。”

　　“哦，行，我明天和他们谈这事儿……”

　　纪景同低头看看表，斩钉截铁地说：“明天不行，今儿晚上，现在就来。他现在在时欢酒吧。”

　　萧子深没觉得这是多着急的事儿：“现在？这时候加人是晚了点儿，不过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这都一点了，嘉美的人脾气也是不小的……”

　　纪景同简短地说：“告诉他们，我明天就飞去A市，去录前期的宣传片。”

　　萧子深一愣，纪景同可好久没这么勤快了。

　　“好，时欢酒吧是吧？我这就打电话。”

　　纪景同挂断电话，重新看向余嘉木。他已经又弹完了一曲，将吉他倚在吧台边上，正在痛快地灌一瓶啤酒。

　　他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滚入娱乐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