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少女》东线战役

5、第 5 章

　　于是他们去了更远的地方，收集所有能卖钱的东西，幸运是，他们还碰上了没有锁的自行车，这个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这样做真的好么？男孩心里浮现这个问题，但是很快就被忘记。女孩非常开心，男孩的疑虑被迅速淡忘后，也非常开心。因为他们都知道钱才是比较重要的部分。

　　他们的午餐是花卷，因为今天比平时得到了更多的钱。

　　女孩在吃花卷的时候告诉着男孩他们下午要去的地方，这片区域的生活垃圾暂时堆放的地方。

　　男孩说：“我们能去其他的地方吗，在和过去这么近的地方，可能会被找到。”

　　“还是不要吧，”女孩说，“我有一只猫，最近没有回来找我，如果我离开这里，它回来时就会以为我抛弃它了。”

　　男孩就没有再说什么了，毕竟独身一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个女孩对一切大人的态度只有一个，就是抵触。就像人体过敏，抗体疯狂的拒绝一切抗原那样，激烈而病态。这就是女孩一个人这样活着的原因，不被收养，不被卖掉。她总是尽一切的可能，避开大人们的视线。

　　可是这样活着，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如果不能吃到均衡的膳食，机体会出现一连串的状况。溃疡、乏力、淤青，这些状况就是流浪的孩子身上最基本的东西。女孩子会默默的忍受，因为比起这些她更厌恶大人。而男孩却不能那样，他的脚上已经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是疼痛的，他也开始溃疡，这让他觉得自己在溃烂。

　　只要有钱，买更好的食物，就会好起来。男孩这样想，但他知道，他们这样两个小孩已经没有办法拥有更好的金钱获取途径了。

　　幸好男孩没有忍耐那些痛苦，虽然他不知道营养不良的后果有多么糟糕。如果女孩一个人坚持那样活下去，她的造血功能、免疫力、器官组织功能都将面临衰竭，不仅如此，那些特定的营养缺乏将带来极为可怕的后果，其中不乏对认知和交流能力的阻碍，还有对外形的致畸，如果真的那样，女孩就更难拥有人类同伴了。

　　在发现自己孤独之前，就失去了拜托孤独的能力，是悲惨的事吧。

　　但是男孩想到了更快的赚钱方式。

　　“小朋友，你怎么了么？”

　　“没有钱搭车回家。”男孩子蹲在地上，低着头回答。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男孩胆怯畏惧的缩了缩身体。

　　好心的路人叹息，想拿出手机想联系警察。

　　“我……”男孩在那个人拿出手机的时候开口，但是有似乎因为胆怯没有说出话。

　　路人很耐心的蹲下，“你还记得怎么回家，对吧。”

　　男孩点头。

　　路人往口袋里摸了摸，发现没有零钱，就从包里翻出钱包。

　　这时她觉得双腿忽然一下子无法支力，跪坐了下来。而男孩已经抢走了钱包，疯跑逃走了，而身后踹自己关节的那个女孩向相反的方向逃走。她去追那个小男孩，但是穿着高跟鞋没办法跑起来，周围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帮忙。她追了一下，就看见自己的钱包被扔在路上。

　　证件都还在，那个人松了一口气，但是已经没有钱了。

　　男孩和女孩在一个非常远的公园里汇合，他们今天的晚餐是盒饭，两个人都非常高兴。虽然嘴巴里都是溃疡，咀嚼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是没有人会在乎这个。

　　女孩还是睡在公园的凳子上，男孩子还是睡在旁边的地上。凭借相依存的感觉才能活下去，即使是隔着几米的长凳，也会让人难以安心。群聚在一起就能有安全感，动物的本能就是这样一种直截了当的东西。

　　但是不久之后就会降温，男孩开始想，这样下去，两人还是没有办法这样活下去。但是如何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下能够在寒冷的夜晚温暖的入眠呢？

　　女孩说：“秋天要来了，天气会冷下来，而且会持续下雨。”

　　“嗯。”

　　“我去年冬天从家里逃出来，那时候在化雪，地上和椅子上都湿漉漉的。”

　　“嗯。”

　　“那时我的同伴是猫，不过它不见了，我知道的，附近的广东餐馆把猫和蛇炖在一起……”女孩说，“但是我还是希望它只是被别人抓回去家养，有一天会逃出来。”

　　“当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躲在巷子里面，我以为我们会是一样的。”女孩说，“可是我们憎恨的东西是不同的，得到的东西也完全不一样。”

　　“所以……在冬天来之前，回家吧。”女孩说。

　　他们一个睡在凳子上，一个躺在地上，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

　　这时候，一个妇女就走到了他们面前，对男孩说，“你是不是那个刺伤了老师，然后失踪了的孩子？这段时间，你的父母和学校一直都在找你，不会有人怪你了，我带你回去吧。”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了，女孩想，因为不会有人发觉自己消失了。

　　“……把她也带回去吧。”男孩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即使没有人寻找，也会有对应的机构收养她，对吧。”

　　那个妇女回答，“是的，你们现在都应该接受教育，衣食无忧，有一个正常的童年。”

　　“不要。”女孩非常的坚定，“我绝对不要被大人收养。”

　　“可是你总会长大啊，”妇女说，“现在让阿姨带你们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女孩尖叫起来。

　　“但是你也不想再那样过一个冬天吧！”男孩也大声的回应，“如果是厌恶那个家的话，被收养就可以换一个；如果憎恨过去的家人的话，也不用憎恨所有年长的的人吧！”

　　“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我根本不是像你那样，明明过的好好的却任性的跑出来那样！”女孩一下子就跑走了，哭的很伤心的样子。

　　但男孩不想去管，他讨厌女孩刚才说的那句话。他讨厌被说做是任性。一个人的痛苦根本不被决定于他活在怎样的物质水平里，黑暗的体会在强光里可以被异样突显。那种从每日早晨睁眼开始的痛苦感，在每一分钟里骤增，在入眠瞬间变为最大值，然后第二天继续累加。

　　痛苦从来不是你现在饿着肚子，而是明天必将来临的无助。

　　“带我回家吧，不要管她了。”男孩瞬间表现的冷漠，让那个妇女开始相信面前的孩子会试图谋杀自己的老师了。

　　“我是开车来这附近办事的，我们先去一趟派出所好了。”

　　男孩跟着妇女走到人烟稀少的停车场，看见的是一辆面包车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但是已经晚了，两个男人上前把他按住，绑起来，用胶布贴住嘴巴，扔到后座。女孩也被绑着扔在这里，怒目里冒着一股杀气。

　　女孩子卖给那些人调教一定没问题，但是男孩子也能居然卖，这要看那群人挑上了没。如果挑上了，价格比卖给那群想要儿子的农民还要高出好多。像这么大的小孩，可以被调教成各种功能的奴隶，那种特殊市场给的价格也高。这群贩子也是第一次和那些特殊市场的人打交道，其丰厚的利润让他们非常欣喜。

　　他们正说笑的时候，一个男人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回俩娃娃真是安静。”

　　他一回头，两人满是杀气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虽然只是小孩，但那个眼神一瞬间还真是把他吓到了。

　　不过他再一看，那个男孩在战栗，他一下就乐了，“我说小孩儿，你怕就怕，抖成这样了还凶什么凶。”

　　开车的男人也跟着笑了两声，就岔开话题讲其他的事情了。

　　胶布下，男孩不可抑制的笑着，那种让人兴奋的血液与肉块，真是一想到就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战栗啊。

　　这三人也没有什么专门放“货”的仓库，他们在车子里把孩子装在食品箱子里，然后再搬进女人开的小卖部。然后两个男人去了棋牌室，女人拉下卷门，就像只是铺子关门了一样。现在天刚黑不久，那些验货的人要凌晨才会来。她就一个人看着电子里的小电视机，然后拿出报纸，在广告的时候看上两眼。

　　那些绳子捆绑的也不是太紧，毕竟只是小孩，绑男孩的时候又怕有人路过那里。男孩在纸箱子里解开了自己的绳子，手和手臂上肌肉用力过度，男孩只能等那一阵抽筋过去之后才能活动手。

　　为了他们的呼吸，纸箱子没有被封死，男孩直接就出来了。

　　那个女人一惊，连忙给两个男人打电话，但在打通之前，男孩就扯断了电话线。接着男孩拿电话狠狠地砸了玻璃柜台，然后拿起两块玻璃渣。

　　女人的直觉瞬间告诉自己，这个小孩要杀死自己。

　　但是想要杀死一个成年人，未免有点不自量力。

　　她先前去夺男孩手里的玻璃渣，但是手一伸过去就被划伤。但是她忍住痛，按住男孩的双腕，想制服他之后再想方法绑起他。但是男孩一口咬上她手腕上伤口处的肉不放，那种让人一瞬间暴怒的疼痛让她猛然抽手，结果是被扯掉一小块肉。疼痛给暴怒的火狠狠浇上一盆子油，她狠狠掴了男孩一巴掌，再往他身上死劲踹，最后发力的时候让男孩整个背踢飞出去。

　　女人喘气，这种血管扩张的感觉她平生第一次感触，还不错。

　　这时男孩站起来，把一块玻璃扔进女孩的纸箱子里。

　　——真麻烦，真让人火大。女人这样想。

　　即使是单方面殴打，这种弱小，却毫无胆怯、退缩，以及丝毫逃避之意的对手真是令人厌烦，厌烦的让人想狠狠地拿起铁质的棍棒去死死捶打，直到对方再也没有办法动弹。

　　女人拿执起凳子往男孩身上砸，忽然明白了这种感觉是什么。虫子，恶心的虫子在自己面前，只有将那个虫子打死才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