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交半零落》深海小鬼

6、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戚少商，你就是好为大侠！”
　　“大当家的。”
　　“戚少商！”
　　戚少商只觉得头昏欲裂，时而是决绝冷冽的顾惜朝，时而是温润书生般的顾惜朝。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戚少商一路后退，跌坐在椅子上，“我是怎么从京城出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啊~~~~~~~~~”戚少商发怒摔了酒坛，“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一个轻慢的声音从心底发出，“你不记得了吗，你杀了你的知己顾惜朝。”
　　“不会的，不会的！”
　　“杀了自己爱的人是什么滋味？”
　　“爱？我没有爱顾惜朝，我没有！”戚少商发疯一般反驳。
　　似乎又入了梦中，又似乎是记忆翻转。
　　顾惜朝慵懒的斜倚在榻上，披着绲边丝绣的青色宽大儒袍，黑色略卷的长发被松松的绾起，几缕被漏下的丝发搭在肩上，眯着眼睛，嘴角略微上挑，手里拿着一副山水折扇，似乎十分惬意享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顾惜朝就是完美的最好诠释。
　　戚少商不自觉的走进了小筑，正是烟雨过后，氤氲着暧昧的气息。
　　“你最近好吗？”
　　“很好。”顾惜朝一动手腕，合上了折扇。“戚大侠有什么事呢？”
　　“我就不能没事......”戚少商想说只是来看看，看看你。忽而又想起自己那帮惨死得兄弟，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顾惜朝突然睁开眼睛，那是一双疲惫的要眼，眼里有了淡淡的冷漠。
　　戚少商忽然觉得自己离他好远好远，心有些慌乱，比被他背叛时还慌乱，比被他刺伤的时候还慌乱。戚少商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己好像是要错过了。
　　“顾......”戚少商想像往常一样大声斥责他，却低了声音，“惜朝。”
　　“你以为你能走出这京城吗？”顾惜朝还是略略嘲讽的口气。
　　“你干了什么？”戚少商双目直视顾惜朝。
　　“戚大当家的还是老样子，我只守着我的晚晴，难道还有心思理你。”俊眉一挑，“或者戚大侠连一个疯子也怕？”
　　戚少商被顾惜朝说得呐呐不得做声。
　　顾惜朝懒得看他那副笨样子，开口道：“当今皇上最恨谁？我。”似乎还有些骄傲，扬扬下巴，顿了顿才接着说：“赢了我的是谁，你。”说着说着轻笑起来，“他怕我，就也会怕你。六扇门都没有磨光你的匪气，怕是诸葛神侯也不愿意你去边关的。”
　　“诸葛先生一心为公......”
　　“一心为公，这个公是朝廷，戚大侠的一心为公，为的是公平。戚大侠就没有想过，神侯府内能人众多，为什么当初就没有伸手救你。”略歪着头，用手支着，似乎极喜欢戚少商被自己驳倒的样子，“一，他不愿为这等小事打草惊蛇，二，他心里就不想那么大的不归朝廷管得势力灭掉吗？戚少商，我为了晚晴，心甘情愿，你呢，是为了什么？”
　　你是为了什么？
　　戚少商一时心绪纷乱，那时，那时，自己只是及其恼恨了他，恨他的无情无义，竟是全然不顾自己待他的心意，践踏在脚底。什么报仇雪恨，什么去掉污名，自己就是要追着他。
　　顾惜朝似乎是烦了，转过身去，半晌听到人离去的脚步声，低声开口道：“真是让人恼恨的傻劲。真是个傻子，不杀我还来......看.......我。”
　　比起戚少商，顾惜朝实在是聪明了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比之戚少商，顾惜朝永远是那个清醒的人。
　　清醒，有时候，就意味着失去。
　　顾惜朝就是那么清醒着踏入那个黑暗的漩涡，为了晚晴，就是那么清醒着去杀自己的知己，为了晚晴。
　　遇佛杀佛，遇神弑神。
　　他知道他将变成嗜血的修罗，灭世的魔鬼。
　　他只是没有料到，他也遇上了他的劫，戚少商。
　　顾惜朝从榻上起身，凝视着那个离去的身影，戚少商变了好多，变得沉寂了，不再那么快活。那些都是自己带给他的，所以.......
　　一无所有的自己，已经无所失去。顾惜朝把玩着折扇，轻声念道：“戚少商。”
　　呜~~~~
　　一阵低沉号角声回荡在整个军营，将戚少商从断断续续的梦中惊醒。
　　“辽军攻城啦，辽军攻城啦。”
　　像是一盆冷水泼到头上，戚少商登时起身赶去赫连老头的营帐，“老头，你之前都没得到消息吗？”
　　赫连老将军轻轻放下手中的书信，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肃声道：“将军的大帐是随便闯的吗？去准备守城器械去！”
　　戚少商欲言又止，此时也不是纠缠之时，只得转身，临走之前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来这里的了。”
　　回答他的只是一片寂静。
　　就在戚少商要走出大帐之时，赫连老将军突然出声，“戚少商，你现在知道你的责任了吗？”
　　今夜注定无眠，赫连将军的大帐灯火通明，赫连老将军突然将桌上的两封信丢在了身边的火盆里。
　　一封是蔡卞大人写来的私信，朝廷派出议和之人不日将到，敬请赫连将军不要在最近与辽军发生征战。
　　一封是诸葛神侯写来得私信，死守岷州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边关的寒风吹得大帐发出猎猎响声，也吹得帐内的油灯如萤火闪烁。
　　赫连老将军擦拭着跟着他在战场上征战无数次的长枪，面色愈发沉稳起来，“老伙计呀，老伙计，我们要相依为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