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直树的婚姻守则》尤微澜

51、51：妻子未必贤淑才是美

　　“人评会”之后不久，我就正式成为住院医师，工作也随即多了起来。
　　杜教授曾私下邀请我去一外，但我拒绝了，因为我在三外的工作只是暂时的，我最终的研究方向还是小儿遗传学。
　　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对湘琴的承诺。

　　这天晚上，我刚把翌日要用的手术资料都看好，换班的小孟就来上班了，“听说今天早上的手术很麻烦？”
　　“是啊，”我边起身收拾文件柜，边应道：“发现了不少转移的部分，整整弄了十个小时。”
　　想起那位患者腹腔里那颗硕大的肿瘤，我忍不住腹诽，明明该是孙主任主刀，干嘛非让我去呢。
　　要不是救人事大，我真想找那个古怪的孙主任好、好、谈、谈。
　　“说起来，这阵子三外转到你手上的都是些大手术，”小孟笑了笑，说道：“可能是你那天车祸的手术处理得太好了，让大家印象深刻。”
　　我无声的呵了口气，没接他的话。
　　职场不比学校，有些话能不讲，最好还是不讲。
　　小孟见我换掉了制服，又问道：“你明天早上不是还有刀吗？要不要在休息室休息一下就好了？已经快十二点了唉。”
　　“不了，我想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
　　再说我不回去，某人也会担心到睡不好。

　　我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卧室里却还点着灯。
　　湘琴趴在书桌上睡的正香，身下压着一摞摊开的课本，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杆笔。
　　自从跟过我的手术后，在后面我排了手术的日子里，湘琴下班后就会给我等门，我什么时候回家她什么时候才能安稳的入睡。
　　日子一久，她的脸色都变得有点难看，可是我说她她也不听，最多也就是在困极时趴在桌上打个瞌睡而已。
　　我把她叫起来，要她去床上睡（要不是这几天手术做太多有点欠缺体力，我其实是想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去的……）。
　　湘琴靠在椅背上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直树，你回来啦，我、我去帮你放热水哦。”
　　“不用了，”我拦住她，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痕，心里一阵疼，“我淋浴就好了，你乖乖去睡觉。”
　　“那……那我去帮你弄宵夜。”
　　“不用、不用，我洗个澡就要睡了，你先去睡吧。”
　　湘琴欲言又止的瞧了我一眼，再没说话。

　　等我挣扎着洗完澡飘回卧室，就看到湘琴捧着杯热咖啡等在那边，脸上笑容灿烂的可疑。
　　这家伙不是困的要死吗，这会怎么又来精神了，莫非……
　　“直树，我‘有件小事’要请你帮忙~”湘琴的尾音夸张的上扬，绝对是心虚的表现，“……呃、那个、我的‘护理计划’，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我没辙的瞪着她，直觉耳边有闷雷滚过。
　　老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现在真的是快……困死了……
　　“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写，”湘琴翻着她的计划书郁闷的嘟囔道着，“清水护士长还是一直挑我毛病，所以我想要一次过关，让她无话可说！所以直树，你可不可以……”
　　在她说话的空隙，我已经脱掉浴袍钻进了被窝，困到眼皮都在打架的我，真的不想再去给她看什么计划了，我只想睡觉！

　　奈何，我的想法即使再美好，也赶不上湘琴的纠缠。
　　她端着计划书转到床头，拼命的叫着我的名字，哀求的声音小虫似的飞扑进我的耳朵。
　　我被她缠的没法，只好努力的睁开干涩的眼睛瞄上她故意摆在我眼前的计划书，一目十行的看完，“你对药的使用情况怎么会掌握的这么差？这么下去以后你会惹出大麻烦的。”
　　我单手揉着紧绷的太阳穴从床上翻身坐起，到桌边翻出湘琴的课本，开始给她折画重点，“57页到69页，全部都要记熟……再来第三节中英文的对照表这里全部都要背……”
　　“哇，直树，”湘琴看着我翻她的课本，惊讶的小声叫道：“你比我还熟悉我的课本哎！”
　　“要背的我都帮你做记号了，”困到极点，我都懒得吐槽她的明知故问了，“早知道就睡在研究室里……好了，要背的就这些，你先看，我去睡一会，等看完了你叫我。”
　　“可是这样你会不会很累……”
　　“我累——”我努力的睁起眼睛，摁下想睡的冲动看着一脸担忧的湘琴，“总比你的病患受苦或者出现‘生命危险’来得好吧？湘琴，你必须更认真更努力的学习和工作，我没有那么多的‘佛脚’可以让你抱，你总得有自己能独立的时候。”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不久的将来，以一个合格“助手”的身份站到我的身边。

　　翌日午餐后，我趴在值班室的小桌上迷糊着，湘琴的同事秀秀来找资料。
　　交谈间，秀秀对我说道：“你们两夫妻还真像，你这么努力，湘琴也跟你一样。今天早上她还交了一份护理计划给阿长，阿长看了很满意呢，夸湘琴很认真、很优秀。”
　　想起昨晚湘琴挑灯夜战的模样，我笑了笑，“那实在太好了。”
　　坦白讲，湘琴真的不是个多么贤淑的妻子。
　　但她在工作上的努力、认真，每个人都看得到、感受得到，所以喜欢她的人才会越来越多，那不是只有“幸运”就能做到的。
　　我理想中的湘琴，也正该是这个样子。
　　因为我江直树所需要的妻子，是工作跟生活上都能比肩而立志同道合的伙伴跟爱侣，而不是一个只徘徊于厨房卧室汲汲营营邻里是非明星八卦中的家庭妇女。

　　秀秀找到资料刚要离开，我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大喊我的名字，好像是阿金。
　　等我出去，就看到他抱着克莉丝汀像没头苍蝇似的在走廊里乱转，“阿金，你这是——”
　　“直树，克莉丝汀被热油泼到了，你快救她——”
　　我来不及跟他争论为什么不把人送到急诊室去，转身要秀秀帮忙去通知一下湘琴，就带着金元丰往急诊室跑去。
　　克莉丝汀的伤势看着严重，庆幸的是并没有伤到要害，不过……肯定会有疤痕。
　　我在为她清创、包扎的时候，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即使疼到满头大汗，也没有哼一声。
　　这样的她，让我颖悟到阿金会选择她的原因，“克莉丝汀，阿金很担心你喔。”
　　“嗯……”克莉丝汀抽着冷气露出满足的笑容，用蹩脚的中文说道：“虽然很痛，但是我也很开心……”
　　我抬头看她一眼，直话直说：“你有些地方，跟湘琴很像。”
　　“因为我跟湘琴都是女孩子啊！”克莉丝汀皱眉瞪着伤处，忽然问道：“直树，请你告诉我，我……我的伤口会不会留疤……”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会。”
　　接下来的时间，我跟她再没交谈。

　　送克莉丝汀进病房后，阿金又跑来找我，一脸的不安跟惶恐。
　　出于朋友跟医生的双重立场，我决定跟阿金开门见山，“她是二级烫伤，已经伤到真皮组织，也起了水泡，状况好转之前必须住院，而且疼痛也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水泡……水泡会不会留下疤痕……”
　　“多少会有一点吧，”我想起克莉丝汀沉默的表情，说话时便刻意放松了语气，阿金现在肯定很自责了，不需要我再火上浇油，“不过你不用担心，如果在意留下疤痕的话，可以考虑做整形手术，但是……还是会有色差的问题。”
　　“天……天哪……”阿金懊恼的快哭出来了，脸色白的惊人，“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啊，我竟然让一个女孩子留下疤痕……克莉丝汀皮肤这么白，疤痕会不会很明显？她都还没有出嫁，我就让她身价暴跌……”
　　“没关系，”我一边在病例上做病状记录，边对身边那个抱头哀喃的男人作出判断，“反正你会娶她的。”
　　所以克莉丝汀的“身价”跌不跌，都不关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