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观察报告[无限]》灯火乱

42、圣雅各医院（3）

　　铁制面罩限制住了男人的哀嚎，他脖颈和额头的青筋暴起，双眼外凸，全身都在剧痛中用力，肌肉隆起，但因被层层绑带束缚，只能在诊疗床上小幅度扑腾，诊疗床在他的带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吓得鹤孤又往043身边靠了靠。

　　043一语不发，在鹤孤的仪器发出悦耳的滴声后，取出自动打印的检查报告单，摘下鹤孤头上的铁罩和电极片，将一早准备好的草莓味夹心硬糖塞进鹤孤口中，扶着他下了床。

　　走到仪器后面，取出一个白色的电子手环，带到鹤孤左手手腕上。

　　鹤孤还想再看看那个男人怎么了，便被043牵住手腕，不容置疑地带离了检查室。

　　紧接着，等在门口的护士带着另一位玩家走进去。

　　门外，鹤孤见到了其他几名玩家，其中还有苗梦柏，当然，还有负责他们的护士姐姐们。

　　苗梦柏也换了衣服，没有被绑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抱臂靠在墙边垂头等候，看来和他一样，也是“听话的病人”。

　　也有像那个男人一样，被绑在轮椅上的“不听话的病人”。

　　苗梦柏也看见了鹤孤，人多眼杂的不好相认，抬了抬眼皮，算是打招呼。

　　但鹤孤被护士牵着，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上半身突然探过来，低声快速地说：“右边的床坏了，上那个。”

　　此话一出，周围玩家的视线瞬间聚集了过来，即便鹤孤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但奈何走廊就这么宽，别人怎么都能听见。

　　苗梦柏无奈的叹口气，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没听说过副本里的设备还能坏的，鹤孤肯定是又误会了什么。

　　“姐姐。”远离检查室的人群后，鹤孤戳了戳043牵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043低头看他，鹤孤这才意识到护士姐姐比他高好多。

　　“我有心上人。”鹤孤说道，暗示性地轻轻转了转被牵住的手腕。

　　要是别人这样牵着他，鹤孤早就强行挣脱了，但043又温柔又给他糖吃，还是难得的友好型NPC，鹤孤不是很想违逆她。

　　而且万一惹怒了043，被她认为是不听话的病人，没准会变得和隔壁床的男人一样惨。

　　所以只能这样暗戳戳地表示自己不想被牵着。

　　043闻言一顿，失笑道：“你的心上人又不在这里。”

　　但她还是松开了鹤孤，只是嘱咐道：“那你要跟紧我哦，这所医院很大，迷路了就赶不上吃晚饭了。”

　　她清楚的知道鹤孤的死穴在哪里。

　　鹤孤用力点头，甚至又朝043贴近了些，嘴里的糖化开了，中间的草莓果酱流出来，鹤孤惊喜地瞪大了眼，正准备问043这个糖叫什么，就被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

　　随后他听到了附近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鹤孤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飞奔过来，他推着043往墙边躲了躲，男人看也不看他们，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像在被什么东西追赶。

　　鹤孤往男人跑来的走廊看去，果真看见一团漆黑的，东西？在后面狂追，鹤孤想不出该怎么称呼它。

　　它看上去软乎乎的，像剔了骨头的一坨肉，大致是个不规则的圆锥形，顶上有个勉强能被称作头的物体，头上镶嵌许多颗大大小小的眼球，大的有苹果大，小的几乎看不见。

　　头的部分已经长满了眼球，随着时间推移，躯体上也在不断冒出新的眼球。

　　眼球怪看似一团肉，实际移动速度很快，看见这东西过来，鹤孤都要拔刀了，043却挡到了他的面前。

　　鹤孤仰头看了一眼043，忽然意识到她也算个怪物。

　　眼球怪从他们面前路过，鹤孤感觉有一瞬间那几百道视线齐刷刷黏到了自己身上，转瞬又抽离了，眼球怪无视他们，继续追逐男人。

　　被几百只眼睛一起看着的鸡皮疙瘩还未完全褪去，鹤孤又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再次朝那条走廊看去，一开始还没有看见什么，紧接着，一个纯白的东西在天花板上闪过。

　　天花板也是纯白的，以至于鹤孤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一名护士，手肘和膝盖的关节反转，像一只蜘蛛一样，在房顶上飞速爬来。

　　蜘蛛护士爬过鹤孤所在的拐角，再次无视他们，径直朝着男人跑走的方向追去。

　　鹤孤听见043叹了口气，几乎微不可闻。

　　“这条路走到头左转，走到第二个路口右转，再走到头看见一扇双开大门，就是食堂。”043指了指鹤孤左手的手环：“门口有个立着的机器，用手环在上面贴一下，听到滴的声音就能进去了，进去后自己随便找位置坐好，不要乱动，知道了吗？”

　　043快速说完这些，鹤孤点点头，还未来的及问她要干什么去，走廊各个角落的大喇叭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彻整间医院。

　　警报声结束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冰冷而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说道：“病人[D9092]出逃，病人等级为D，高危，请各位护士立即前往抓捕，其余病人请听从护士安排，不要做不被允许的举动，发现出逃病人行踪，请立即汇报护士，隐瞒不报视为同伙，将受到严厉处罚。”

　　043最后拍了拍鹤孤的肩膀，说了声去吧，鹤孤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关节反转，手脚扣在墙壁上，也变成了蜘蛛样子，爬到天花板上朝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鹤孤撇撇嘴，只好自己去找食堂，还未走出去几步，又有几名护士从他头顶嗖嗖爬过。

　　这样爬好像是比跑的快啊，鹤孤想。

　　但怎么跑过去两个，喇叭却说只逃了一个呢，眼球怪不会也是医院的人吧？

　　那这医院审美挺不统一的，像护士姐姐们那样就很好看嘛。

　　鹤孤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顺着043的话，走到了食堂，确实看到了一扇双开的钢板大门，旁边的方形立柱应该就是043说的机器，鹤孤用手环在立柱顶的小方块上贴了一下，小方块发出滴的一声，门随之弹开条缝。

　　看似朴素的一扇门，竟然有五指厚，鹤孤费力地将门缝拉大了一点，侧身挤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自行关闭。

　　医院食堂的结构看上去和上个副本里学校的食堂差不多，都是整列固定在地板上的不锈钢桌椅，只是没有学校食堂的开放式后厨和打饭窗口，看上去并不需要病人们自己打饭。

　　食堂的装修也是惨白的，头顶数列白炽灯管全亮着，鹤孤刚进来的时候还被晃了眼。

　　随后他发现自己并非独自一人，食堂靠左的几列桌椅上已经几乎坐满了人，都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鹤孤在其中还看到了阎齐和田静涵，几日不见两人都憔悴了许多，此时都看着他，鹤孤朝他们走去，还没走出两步，阎齐就对他摇了下头，动作及其轻微，几乎像是在活动僵硬的脖颈。

　　鹤孤意识到阎齐在警告他不要过去，甚至是因为什么不能相认，便顺势在旁边一张空桌子边坐下了，面对着阎齐那边。

　　太安静了，明明等待很无聊，但没有人在交流，甚至没有人在做出一些百无聊赖的小动作，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听不见。

　　鹤孤只能靠观察阎齐来打发时间。

　　阎齐瘦了许多，也许是这所医院食堂的饭不好吃吧，经历了上一个食物匮乏的副本，鹤孤已经完全不指望这个副本里的食物能像古堡里一样丰盛了，能吃就行，要是能让他尝尝土豆是啥味道就更好了。

　　想到这，鹤孤不自觉地咂么了两下，嘴里的糖化完了，还残留着淡淡的甜味。

　　阎齐眼下青黑，还多了两个大大的眼袋，似乎很久没能睡个好觉了，看上去老了十好几岁。

　　坐在他旁边的田静涵，状态就好很多，虽然也难掩疲累，但起码脸色没到阎齐那种病态的青白的地步。

　　观察完两个熟人，鹤孤又去看其他人，视线一动，却扫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好像在田静涵身后看到了一团淡淡的黑雾。

　　田静涵是坐着的，黑雾比她还高，像是她落在地上影子站起来了。

　　视线再转回去仔细看，却又看不到了。

　　鹤孤快速的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扫了两遍，发现每个人身后，都有这样的影子。

　　但食堂这样强烈的灯光下，本该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鹤孤又发现，在自己确定看到了这些影子后，它们不会像一开始一样只能在视线扫过时看见，仔细看就消失了。

　　有的像田静涵的一样很淡，几乎不可见，有点就很凝实，甚至已经能隐约看出形状，高矮胖瘦都有。

　　像阎齐的影子，就很凝实，但很矮，也就桌子那么高，在他身后黑压压的一大片。

　　而且似乎，影子越清晰的，病人就越憔悴，影子最清晰的那位，已经能看出是个人形，而它所属的病人，佝偻着身子，神情呆滞麻木，双眼布满红血丝，看上去命不久矣。

　　影子越清晰人就越虚弱吗？那阎齐应该也很危险了。

　　阎齐不让我过去，是因为知道他们那边有这些影子吗？

　　不像，这些人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恐惧来，其他人鹤孤不了解，所以他代入了一下田静涵，从她在古堡里的表现来看，这姑娘的胆子不算大，要是知道自己被这么一群难以描述的东西包围，表情一定比现在恐惧。

　　这些人应该看不见黑影。

　　那阎齐不让我过去，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他看见了我身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