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鹿男在直播》春及桃蹊

88、针

　　金绘云带领他们去往检查室，路威贤听话地做了一次全身体检。

　　这个视力表的字也太大了吧……

　　路威贤按照常规人类会有的水平，在倒数几行时刻意报出错误的方向。

　　除了控制特殊仪器的工作人员之外，这间检查室几乎没有什么人。

　　路威贤坐到位置上偏过头，后背被空调吹得发冷，针管没入他的静脉，暗红色的静脉血从中流出。

　　检查过于繁琐，窗外的云被染成了粉红色，不断地膨胀、扩散，却迟迟没有炸开。路威贤望向闻天客，对方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药效没过，检查出的基因变化很小，符合他受试者的身份。

　　阿雾那边竟然还没结束。路威贤放空自己的大脑，血液从他体内缓缓流出。

　　抽血结束，工作人员麻利地拔掉针头，路威贤按住棉花抬眼望向一直待在他附近处理文件的金绘云：“这样就好了吗？”

　　他和闻天客曾试着向金绘云套话，但对方却总能将话题转到无关紧要的地方，半天下来获得的有效信息少得可怜。

　　“第一次检查基本结束了，”金绘云看向有关路威贤的几份报告，“在鹿角消失的时段里，你的身体还算得上稳定。”

　　“但还是要注意安全，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入住研究所。”三代实验将重心彻底转向了肉食种，研究草食种的项目已经全面暂停，但可能是出于私心吧，金绘云觉得把路威贤留下会更好。

　　“目前正是最忙的阶段，能帮我检查就很好了，不必那么费心。”和他身份设定里同一时期的受试者目前都回归了正常生活，只是偶尔会回来复检，路威贤觉得自己找的理由很合理。

　　路威贤边说边随金绘云走出检查室。他掀开棉花瞧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针孔附近有点肿，怎么还在渗血？路威贤按了一会没效果索性直接把棉花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一群人从拐角处走来，为首的老者声音很洪亮：“绘云，你这个下午都在忙什么？”

　　比起老者，路威贤的视线更快地落到了对方身后的人上。

　　华尧站得并不靠前，甚至可以说是距离老者最远的人，但对方在一众学者里算得上是身材高大，路威贤第一眼就瞧见了对方。

　　徐风时不是怀疑他吗？调查结束得这么快？

　　金绘云站到路威贤身边：“这位青年是第一批受试者之一，我在帮他进行检查。”

　　“最初的兽种影响很小吧，”老者扶了一下眼镜，将路威贤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路威贤抑制住皱眉的冲动向对方扬起嘴角，“是草食种？”

　　金绘云那并不宽厚的肩膀微微挡住了路威贤：“是鹿种。”

　　所长和副所长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和谐。路威贤下意识看向闻天客，却发现对方的眼底很冷漠，看着老者就像是在看残败的落叶。不是悲秋，而是枯叶碍路。

　　觉察到路威贤的视线，闻天客月眸一闪。青年是一颗星星，月光柔和地环绕着他。

　　路威贤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对方对他偏心得太明显，他反倒容易不好意思。

　　老者不再出声，华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金副，方所长找了您一天呢，这种检查让我们替您干就好。”

　　老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后迈开脚步，一个普通的鹿种不值得他花费心力，越过金绘云三四步时他才回过头：“华尧，你去帮帮绘云。”

　　“检查基本已经——”

　　直播间的画面从路威贤脑中一闪而过：“姐，我想在这等报告都出来。”

　　方才那种信号重连的感觉一定没错。要是推测正确，那么这就是世界对他的提示:还得留在研究所。

　　闻天客了然路威贤一定是又感受到了什么，只静静待在他的身旁。

　　金绘云拒绝的话被路威贤打断，老者已经带人离开了这里。

　　偏偏是那个华尧……对方在研究上无功无过，但心思活络，方坚宗时常安排他去做一些事。几次交道打下来金绘云对这人的印象就是难缠。

　　华尧穿着研究服，红棕色的发丝在光照下显现出动物皮毛般的光泽。他恭敬地向金绘云打了个招呼，闲聊般开口：“金副，是徐风时托你关照他的吧？”

　　金绘云警告他道：“别忘了你前几天刚接受完检查。”

　　身为华尧口中的“他”，路威贤挑了一下眉：“恭喜啊。”

　　华尧的眼尾一直都向上扬起，皮囊之下的真实想法叫人看不透。对方欣然露出笑容：“嗯。说到底我会被辉面族绑走也是因为在替研究所运送兽种嘛。”

　　“我带你转转，怎么样？”这件事理应向金绘云请示，但华尧还是自顾自地看向路威贤。

　　闻天客抬起自己的独眼，窗外的彩云逐渐褪去色彩。

　　“你们的同伴还没回来，”她明明应该心生警惕，但金绘云却说不出一句阻碍的话，“在所里的公共区域转转也无妨。”

　　直播间的画面还在路威贤脑中闪回，但每一次出现的时间都过于短暂，他什么都看不清，也操控不了界面。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不仅是路威贤，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种预感。

　　外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仿佛是在警告他们：绝对不能阻止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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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时间似乎比平时过得更快，黄昏短暂地露面后就想将舞台交给漆夜。

　　华尧在金绘云的默许下带领路威贤和闻天客逛过研究所的部分区域。说是逛，其实也就是走路时顺便聊聊天，连参观都算不上。

　　“这边是肉食种受试者的最新观察室。”

　　不知为何，和上午徐风时带他路过的那间观察室相比，这边的守卫少了许多。华尧和金绘云面露意外，路威贤在一旁留意着他们的神情。

　　华尧走到一人面前：“怎么今天人这么少？”

　　“徐队今天带了部分人回军团报告，还有两个人被方所长调去了研究室。”

　　徐风时带走阿雾的事情路威贤几人都清楚，而研究室全是重要器材资料，调人加强防护也很合理。

　　金绘云思忖一番后也没发现问题，举起工作牌带领路威贤等人穿过了走道。

　　金绘云将目光投向观察室。这一轮兽种能够提高人的反应速度和力量，而且受试者的状况都非常稳定。虽然还远不足以用来战胜辉面族，但这已经是他们目前取得的最大成功了。

　　路威贤嗅到了一点味道，但并非令他感到不适的肉食种气息，而是一股混杂的昏沉气味。

　　路威贤将手伸进口袋，他还是尽快将闻天客准备的药片吃了比较好。刚才一直没找到机会，不能再拖了。

　　“请问厕所在哪？”找个隐蔽的地方直接把药片吞掉。

　　路威贤将手从口袋里抽出。

　　“这边就有。”华尧和金绘云齐齐回头看向他。

　　药片从口袋中滑落，路威贤动作一僵。

　　闻天客伸出手，这个距离很容易就能接住——

　　！

　　镜框突然向下滑动，闻天客的心漏跳了一拍，伸出的手猛地改变了方向。

　　药片不同寻常地滚向路威贤身后。

　　闻天客重新佩戴好单框眼镜，左眼的跳动频率和心跳保持了统一。

　　金绘云离开华尧走到他们二人身旁：“没事吧？”

　　“没事……”路威贤的目光追随着越滚越远的药片延伸开来，只稍一眯眼，药片在他眼中就变成了苹果般的大小，仿佛受到了引诱，路威贤向前迈出半步。

　　金绘云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是你的药？我去捡好了。”这个颜色的药并不常见。

　　闻天客伸手拦住金绘云，对方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了任何风险：“不用，我去。”

　　路威贤的唇微微张开，闻天客拍拍他的手背，随后便向着数米之外的药片走去。

　　华尧抱着胳膊站在前方等着他们，路威贤和闻天客的动作落在他眼里有点滑稽，拉拉扯扯的，那个药丸很特殊？

　　闻天客走上前弯下身子。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药片被他收进手心。

　　金绘云生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金绘云低头解锁开界面：“应该是最后的血液检测报告发过来了。”

　　和金绘云不同，路威贤屏住呼吸，杂乱的味道影响了他对周遭环境的探查。

　　危险没有解除。

　　拐角的墙壁后飞出了一根针。

　　华尧立刻转变身体的方向，眉毛将他上扬的眼角向下压去：“有人攻击！”

　　他的声音立刻吸引来了不远处军团护卫的注意，第二根针也紧接着射出。

　　金绘云查看报告的动作顿住。迎着走廊的灯光，尖锐的针头在路威贤眼中化成刺眼的光点。

　　直播间——又来了！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光点被闪烁的直播屏幕取代，系统自动将一条又一条留言信息闪现在他眼前。

　　“徐#*失踪了，还有谢雷和**，我没能找到他们。”

　　“中央星最近出了意外……”

　　一连串的乱码叫人眼花。

　　现在可不是回信息的时候！

　　难道不让他躲吗？路威贤发觉自己竟然关闭不了直播的界面，他的视线聚焦不回现实。

　　可金绘云还在他身旁，哪有面对攻击还要人傻站着的道理！

　　路威贤一把攥住金绘云的手腕将她拽向墙边，而他自己则旋转过身子，根据最后看到的银针的路线躲避开来。

　　然而被直播间占据视野的他不知道，还有第三根针的存在。

　　一切都只发生在闻天客从地上站起的瞬间。

　　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离开路威贤身边，就是要让路威贤来不及闪躲。

　　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过五米，哪怕就在眼前，闻天客也无法闪现过去。

　　开什么玩笑——

　　紧闭的左眼倏地睁开。时间的刻度印在他瞪大的眼球上，构成指针的血丝本来已经化成了淡粉，此刻却又变得无比猩红。

　　血丝在他的眼中扭曲成了漩涡，空中径直射向路威贤的银针改变了方向，转而朝他袭来。

　　突然迸发出的压迫感让路威贤朝闻天客的方向侧过头，有一股力量……

　　有一股力量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路威贤止不住地踉跄。银针顺势划过他的脸颊，鲜血从他玉琢般的脸上涌出。

　　明明半秒都用不上，这几根针马上就能化为齑粉。可路威贤还是受伤了，宛若命中注定。

　　闻天客的眼底变得更加可怖，右眼的金瞳甚至也开始摇晃。

　　一抹银色的身影掠过闻天客，阿雾在空中抓住那几根针然后将它们扔在地上。

　　幸好没毒。

　　他压低眉毛给了闻天客一个眼神。

　　不回到他身边，你在这里磨蹭些什么？

　　视线还没有恢复，还是只能看见信号极差的直播间。路威贤稳定住身子，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面颊。

　　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滴向地面，无法阻挡。

　　所有人的声音都钻进他的耳朵里。

　　“抓住他快！”不认识的声音，是守卫吧。

　　“你是什么人？”华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噗——”有人喷出了鲜血。

　　路威贤闻到了两股血味，每个人的血味道是不一样的。

　　“你受伤了？！”金绘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大。

　　“没事姐，破了而已。”应该没有毒吧？路威贤放弃用手擦血了，抹满脸红指印更难看。

　　闻天客的声音……还没听到。

　　一个“人”站到他的面前，路威贤险些忽略了对方，因为对方甚至忘了呼吸这件事。

　　很快，徐风时也赶了过来:“闻先生，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才带着阿雾回到研究所，结果对方一进门似乎就觉察到了危险，飞速地朝着这个方向跑来。徐风时跟不上阿雾的速度，只看见这么一个混乱的局面。

　　闻天客用手捏了一下鼻子，强迫自己回归冷静。

　　“有人袭击。”他的面容很冷，甚至可以说是冷到了极点。

　　徐风时的瞳孔骤缩。闻天客的视线将他定在了原地。

　　那个不透明的镜片之下，一定有只会杀人的眼睛。长久以来积累的战斗经验正在拼命提醒他。

　　路威贤，那个青年也受伤了。

　　徐风时瞬间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动怒：“抱歉……”

　　“去查。”闻天客让开身子。

　　发生在这场时代的骚动，最后却只有路威贤受伤。闻天客看向路威贤滴落在地的鲜血，难道一切就是为的这几滴血？

　　他将那枚能够掩盖路威贤自身先进基因的药片捏碎塞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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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闻天客和徐风时对话的声音了，对方的面色一定很难看，但好在没有失去理智。

　　除此之外，路威贤还能感受到身前的“人”抬起了手。

　　不行。

　　路威贤预判到阿雾的行动，提前摇了摇头。他不能在这里用阿雾的血治愈伤口，那样所有的伪装都是白费。

　　他看不见阿雾的脸，但他知道对方一定在努力克制自己，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有无处释放的力量。

　　“我不应该离开你身边。”对方的声音很低很低，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决定。

　　可是就算阿雾留在这里，估计也会同闻天客一样，肯定会有个理由来把他们支走。

　　路威贤不肯抬起的眼睛让阿雾更加后悔：“我以后不会乱做决定了。”

　　明明路威贤最开始不同意他离开，是他自己太想做点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等等，”阿雾一定误会了，路威贤不由得打断他，他只是不想暴露自己双眼无神才没抬起头，“你如果说这种话我才真的会难过。”

　　一个完全听从他命令的“东西”，那不是路威贤想要的，更不是他喜欢的。

　　阿雾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把路威贤搂进怀里，语气有些急切：“你不要难过。”

　　网上说拥抱可以让人感到慰藉，阿雾不确定是真是假，但还是下意识做出了类似的举动。

　　路威贤一愣，眼前的直播画面还停留在他和金绘云会面的时候，但自己的身躯确实被抱住了。

　　“你也不要悲伤。”

　　阿雾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取代了血气，路威贤紧绷的身躯放松了一些。

　　“受伤严重吗？”华尧走到路威贤身边，阿雾用手搂着路威贤的后脑，“别紧张，是金副让我来的。”

　　有些事只有身为副所长的金绘云才能干，华尧在简单检查过尸体后就听从吩咐拿了纱布过来。

　　“不消毒的话容易留疤。”华尧一不小心就踩上了路威贤滴落在地的血，他看着自己被弄脏的鞋尖陷入了沉默。

　　路威贤被阿雾护住，熟悉的脚步朝他们走来。

　　闻天客用沾过微量止痛剂的手帕擦了擦路威贤的伤口，然后示意阿雾直接带着他离开这里：“你们先下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华尧偏过头，很意外的样子：“军团不会直接让你们走的吧？”

　　银发男人头也不回地抱着青年离开了。

　　闻天客静静看着他。

　　华尧的面上又只剩下笑意：“你们果然很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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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在离开人群的那一刻，路威贤就恢复了视力。除此之外，直播间也没有再断联，而是由他的意念决定出现消失。

　　幸好画面有延迟，不然那个人看见一定会被吓一大跳。

　　对方跟他进入直播间的频率相近，估计也受到许多限制，信息发送更是简洁，但路威贤还是基本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久。他当时还叮嘱对方要记得照顾好其他重要的人，结果现在……

　　阿雾搂着路威贤的肩膀微微收紧，他用白雾迷惑了守卫，很快就带着路威贤进入了飞行器：“很痛吗？”

　　“已经不痛了。”那块手帕敷上脸后便彻底没了痛感。

　　路威贤将手帕从自己脸上拿下，伤口位于他的脸颊偏下，大概有五厘米长，可并不深，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华尧那句“不消毒的话容易留疤”被阿雾听了进去，他从飞行器中找出酒精：“先消毒。”

　　路威贤想说他自己来就好，但对上阿雾眼睛的那一刻还是愣住了。

　　不想让他难过，结果自己看起来却这么伤心。

　　路威贤用手捏了捏阿雾的耳垂:“小伤而已，我小时候出去玩经常受伤。”

　　以前玩游戏从山坡上滚下去都是常见的事，当时谢雷要是三分钟找不到他就要开始憋泪了。

　　好怀念，果然认识的久就是经常会想到对方。

　　脑子好像有点乱。

　　唔……也有点昏？

　　路威贤用手撑住座椅，向着阿雾探出脸来。

　　湿巾从面上划过，还挺舒服。但对方太小心了，根本不舍得用力气，擦了半天也没擦干净，跟羽毛挠痒痒一样。

　　这么一对比，另外半张脸更烫了。路威贤的思维迟钝起来，孩子似的牵住阿雾的手贴到自己的头上。

　　“我发烧了吗……”

　　阿雾身上散发出的香气更加甜腻，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然后控制住了自己。

　　被路威贤握着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阿雾好不容易才将手抽了回来，犹豫过后还是用尖牙划破了自己的指尖：“你喝一点。”

　　打针的时候闻天客说了一通原理，阿雾其实没细听，但貌似就是他的血能作为原料帮到路威贤。

　　“我不喝血，”路威贤迷迷糊糊地偏过了头，“我想……我想喝冰的。”

　　伤口还没消毒，现在路威贤还很难受的样子，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如果传递给路威贤力量会不会加剧这种状况？

　　阿雾不会出汗，银色的发丝却因为焦虑而长了好几分，一不注意手指的伤口更是愈合了。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