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守则》风七漩

1、第 1 章

　　“好的没问题，我们这边万事俱备，保证领导满意！好好，我这就转达，您辛苦！”
　　接完电话后，刘成第一时间走到了礼堂休息区，在椅上的人闻声侧头，刘成小声把刚刚电话里的内容认真的复述了一遍。
　　“燕总，省里接洽的人说因为负责人身体抱恙，不能参加捐助仪式了，临时换了一个负责人过来，现在正往这边赶呢，您看……”
　　“换的谁啊？”燕时归坐在那懒洋洋的问。
　　“没听说过，是个新人，说是叫向晚，之前在组织部工作，调到宣传部才一个月，职务是正科。”
　　“慈善捐助，咱们作为金主，不管谁来都是我们掏自己钱，他们的讲话稿可能都是去年的模板，你紧张什么。”燕时归不甚在意的看着他。
　　“是，只是燕总，您还记得去年捐助的时候记者采访您，您把负责人的名字都给说错了，这次……”
　　燕时归，“……”
　　刘成当然知道这场慈善仪式不管是谁来都没什么太大区别，因为掏钱的是他们公司。只是自家总裁对这事的上心程度明显不如老董事长。以至于电视采访把名字都给人说错了，当时还被营销号给大肆渲染了一下，要不是怕再出一次乌龙，他才不会特意说一遍。
　　“上次说错是因为那个人的名字里有个生僻字你懂不懂。”燕时归不满道。
　　“是是是，那个字儿别说是您，就是汉语言文学大师来了也不一定认识，但是这次的很好记，叫向晚，是个科长，您记住啊。”刘成又嘱咐了一遍。
　　燕时归盯着自己磨磨唧唧的助理内心觉得他脑子八成是缺根弦儿。

　　就在燕时归已经第三次抬起手腕看表时，终于在礼堂门口有了点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抬眼看过去，一堆人众星捧月般在那边围着一个中心点寒暄招呼，他坐在这根本看不见来人。
　　刘成过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后，连忙小跑过来说：“到了到了，是负责人终于到了，叫向晚，燕总，您可千万别忘了。”
　　燕时归瞪他一眼，“你再唠叨信不信我调你去分公司敲代码。”
　　“……”刘成立马闭嘴了。
　　他站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和领带，从容不迫的走了过去。
　　这时有人看他过来，忙说：“向科，那位就是燕总。”还在寒暄的一堆人里，立刻走出一个高挑挺拔的人，朝燕时归走来。
　　这礼堂有台阶，围着向晚的那群人站在台阶上，把他的身高给盖住了，他这一走过来，燕时归才发现，这人比自己还高一点儿。
　　他一边走一边伸出手道，“原路堵车，绕了一大圈儿，辛苦燕总久候了。”
　　燕时归也伸出手，二人礼貌相握，“向科长好，也没等多长时间，就听了三遍《感恩的心》。”
　　他们对视一眼，向晚微笑，“燕总乐善好施，有慈善之心是难能可贵的事，正好借着歌曲代我们多表达一下感谢之意。”
　　燕时归看他对迟到的事没有丝毫慌乱歉疚，心想这人年纪轻轻脸皮就这么厚，以后更没治了。
　　向晚后面那一堆人里有个年轻人过来说，“燕总，向科长，请就坐，活动要开始了。”
　　向晚作为负责人自然是要前排就坐的，燕时归作为捐助金主自然是要和向晚坐在一起的。
　　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下，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登台了。是电视台的播音员，燕时归用余光扫过旁边的向晚，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特别直。见状，燕时归也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这时摄影师过来，“咔嚓”，捏了一张可能会放在某篇新闻稿里的照片，燕时归发现，这拍照的人就是刚刚邀请他们就座的那个年轻人，他是和向晚一起来的。
　　主持人继续开场白，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来录特写，这一波走完之后，挂着记者证的又来拍照。就在燕时归以为结束的时候，挂着省摄影家协会证的又来拍。
　　燕时归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他不愿意参加这种活动的原因之一，往那一坐动都不动，一堆人拍拍拍，偏偏他爷爷还勒令他必须亲自参加。
　　他对这种慈善项目一点都不感冒，在他认知里，慈善活动最好是直接打钱连个横幅都别扯那才叫有诚意。可是他爷爷最爱这么做，这捐助活动年年都搞，以前是他爷爷自己来，近几年老人身体不怎么好，就总强迫他来。
　　燕时归现在只希望这活动赶紧结束。
　　主持人的大段溢美之词在“让我们再一次用热烈的掌声感谢本次活动的捐助方长河集团及燕时归总裁！”中停顿半晌。
　　台下的掌声哗啦啦一片，向晚和燕时归坐在前排也抬手鼓掌，此时扛着摄像机的小哥儿再次过来照特写。
　　紧接着又是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好几下。
　　燕时归无奈的闭了闭眼睛。
　　“燕总，一会儿上台完成合照后，您如果太忙可以先行离开。”向晚小声说。
　　燕时归一愣，看来是自己的不耐烦被他发现了。他其实没什么太明显的举动，即使被人看见了也想不到别的。但是向晚发现了，这个人的察言观色能力真是不一般。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答，作为商人他的确应该客套一下，可是他又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场合。
　　但燕时归总还是有点儿分寸。
　　“向科长见笑了，这场合太正式，我不是很习惯。”他也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
　　向晚很浅的笑了下就不做声了。
　　省青少年宫的学生完成慈善捐助活动必备歌曲合唱《感恩的心》之后，主持人终于开始铺垫：
　　“有这样一种人，总是能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帮助那些生活在贫困中的人们，而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存在，才让我们相信，人间有真爱，现在让我们怀着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活动的捐助机构长河集团总裁燕时归先生、省委宣传部干部处科长向晚先生上台！”
　　向晚和燕时归同时站了起来，走上台前，工作人员把一个长方形红色大牌子拿了过来，他们两个托着大红牌子站在舞台中间，大红牌子中间印着“长河集团扶贫资助款5000万元整”，扛着摄像机的小哥和拿着相机的记者连忙逮着机会把刚才的流程又来了一遍。
　　大概两分钟过后，工作人员终于上台把大红牌子撤走了，示意燕时归下台。
　　然后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对于这次善举，我们能说的不只是感谢，还有更多的民族责任感，现在让我们有请省委宣传部干部处向晚科长进行发言！”
　　向晚稳步走到发言台站定，稍微调整话筒，向前探身，姿态从容，“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同仁，各位爱心人士，大家上午好，很荣幸能和大家参加此次捐助活动，乐善好施，扶危济困，历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燕时归坐在台下，看着向晚在台上发言。他需要纠正刚才的一个观点，向晚没用去年的发言稿模板，因为他根本就没用稿。
　　还真有两把刷子，就这么脱稿干讲，看来肚子里是有点儿墨水的。
　　他这么想着，就听见后面有人小声议论。
　　“瞧瞧，老王，你看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个顶个的优秀啊。”一个听起来明显油腻的声音说。
　　“是啊，我儿子要是有人家这一半上进我就知足了。”名为老王如是说道。
　　“别说你儿子，就是咱俩儿子加一起都赶不上人家，我听说这小年轻是选调出身的，根正苗红，那以后可是前途无量。”油腻声音的那个不无羡慕的说。
　　“嗐，人比人气死人啊，这青云直上的命。比咱们这些可是强百套啊。”老王又感叹了一下。
　　燕时归想，这俩人说的挺对的，虽然向晚有种从政者天然自带的端着劲儿，但不妨碍他沉稳自信，比如现在在台上发言，说实话，这么好听的声音还是头一次听见，不急不躁，沉稳清越。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能为更多人着想的个体一定是心怀善意的人，长河集团多年来致力于基础设施建设，慈善捐助，在捐资助学和民生改善等方面都做了非常多积极的贡献，在这里，我代表省委宣传部感谢长河集团一直以来的奉献和帮助，希望这样优秀的企业能带领更多民营企业让我们的社会经济发展更上一层楼，同时也希望长河集团能够稳步向前，越来越好，谢谢大家。”
　　一阵热烈掌声过后，向晚低头致意，从容下台落座。
　　按理说，作为捐赠方，燕时归也应该上台讲几句的，可是他这人最不喜欢在这样的场合发言，所以在活动沟通时就告诉主办方把这一环节省略了。
　　好不容易挨到活动结束，主持人邀请所有参与人一起上台合影。向晚和燕时归还是站在中间，随着“咔嚓”一声，主持人终于宣告，本次捐助活动圆满结束。
　　刘成连忙走到燕时归身边耳语些什么，燕时归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向晚说道，“向科长真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啊。”
　　向晚面容不改道，“燕总人中龙凤，长河集团如日中天，足令我等望尘莫及。”
　　呦呵，还挺会起范儿啊。
　　这青年虽然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但待人接物老成持重，自带一派庄重严谨，言谈举止温文有礼，不卑不亢。燕时归若有所思。
　　“哈哈，过奖过奖，能认识向科长是我的荣幸，只是公司还有点儿琐事需要处理，我得先走一步了。”燕时归说完，他身后的刘成微微睁大了眼，他那性格和脾气都极差的老板这么客气可真是活久见啊。
　　“理解，我送您。”向晚抬手做了个请，燕时归点头又谦让了一下，二人并肩出了礼堂。
　　终于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燕时归看着湛蓝的天，心情比刚刚在礼堂时好多了。刘成早已出来打开车门等着燕时归上车。
　　“燕总您慢走，路上小心。”向晚道。
　　“好，谢谢。”燕时归说着却没走，而是拿出手机，对向晚说，“向科长，方便加个微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