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死了》岁壹

17、潘多拉的盒子

　　“覃总对不起！”

　　曲阳双手提着礼品袋战战兢兢的站在玄关，“大年初一就来叨扰你，实在抱歉！”

　　他弯腰鞠了一躬，覃俊霖讪笑着睨着他。

　　“既然知道抱歉，还上门来，那不就是知错犯错？”

　　曲阳：“……”

　　一个弯腰，又鞠了一躬，这次直接弯成90°，看起来像似要把覃俊霖立马送走。

　　“对不起覃总！”

　　我看到这场景笑得不行，覃俊霖闻声瞪了我一眼，将一脸菜色的曲阳领进来。

　　两人分别坐于沙发两端，中间隔着一条银河那么宽。

　　“说吧，什么事？”

　　大过年的，他没给客人倒杯水，直接将糖果盘推到曲阳手边。后者扭扭捏捏的拧起一颗巧克力没开口。

　　“咱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覃总……”

　　眼看以前的话痨变成了颗锯了嘴的葫芦，覃俊霖好心的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朝曲阳伸出手。

　　“拿来吧。”

　　见曲阳没动，他又开口，“还在磨蹭什么。这事是我主动提的，是我要求的，你一个小助理听话做事就好。”

　　我听了半天，一头雾水，见曲阳始终不肯拿出覃俊霖要的东西，就好奇心起，飘到他身边，去看那个挨着他放的公文包。

　　覃俊霖眼明手快，阻扰了我的视线，提前将那个公文包抽走，曲阳立马抱住它，央求道：“老大！要不您在想想！其实李总今天让我过来，也是想让我劝劝您……”

　　“是吗？”覃俊霖不轻不重的挑唇笑了一下，“曲阳啊，你还是太单纯。如果老李真不想我走，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急着让你来找我。事务所最近有接待隽星集团的人吗？”

　　曲阳吃惊：“隽星集团？您是说那个世界前十的建筑公司？他们怎么会来我们事务所，虽说这几年咱们干得不错，相比国内其他同行而言，风头正盛，但……”他说到这停住，一脸被大□□砸中的吞鸭蛋表情，“该不会！是收购……”

　　“不是收购，是卖。”

　　覃俊霖一把将公文包拽了过来。

　　“卖？！为什么！那我们怎么办？”曲阳脸色瞬即多云转阴，“覃总，您要救我们！”

　　“救不了。这事以前我已经压过一阵了。现在……”覃俊霖从包里抽出一叠纸，翻了几页看了看，“现在，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所以曲阳，今天将这些告诉你，是希望你提前为自己做好准备。这事顶多开年上班时，就会提上日程。老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

　　曲阳哀嚎声起，毕竟任何一个打工人在面对被动失业这个问题时，都不会太淡定。

　　“覃总！您是我们事务所的主心骨，难道真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被拱手让人吗？”

　　覃俊霖拧起眉心，从茶几抽屉里找出笔，一页页唰唰的签起字来，“这地球离了谁都会转。再说，不是拱手让人，不还有钱吗？”

　　曲阳苦着一张脸无言以对，等覃俊霖全都签完字盖好私章后，将那文件封面压下，我看到上面印着大大的几个字——股权转让协议。

　　覃俊霖真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放弃了自己以前视作生命的事业？

　　我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在他交给曲阳时，挥手刮起了一股不合时宜的风，我想阻扰他，但他轻描淡写的看过来，用嘴无声了说了三个字——不要闹。

　　我不是要闹，我是不懂。

　　曲阳走时脸色虽然不太好，但还是在穿鞋时，就覃俊霖年前送的礼物表示感谢，他说：“我妈妈很喜欢那个扫地机器人。她岁数大了，腰不好，这东西刚好能分担她的家务。”

　　覃俊霖拍拍他的肩，“有用就好。”

　　曲阳低下头，沉了几秒才抬起来，上前弱弱的抱了覃俊霖一下，“老大，这些年谢谢您了。还有……保重！”

　　覃俊霖笑着点点头。等人进了电梯，才将门关了。

　　他若无其事去吃那碗已经冷掉的汤圆。

　　我却没了馋嘴的心思。

　　“覃俊霖……我们谈谈。”

　　潘多拉的盒子就算再让人恐惧，但它一直放在那儿，就表示无论你怎么忽视，它依旧存在，

　　“就不能再等等吗？”他放下碗，转身将它撂进水槽。

　　我问他：“等什么？”

　　他回：“至少别是今天。新年的第一天。”

　　“好。”

　　我答应他。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覃俊霖早早将我从天花板拽下来，用一张毛毯裹住，在晨雾朦胧中抗着我去阳台，他说：“补了落日西沉，还欠你一场旭日东升。”

　　我笑：“你记性真好。”

　　他说：“如果我们结了婚的话，今天就该是我回娘家的日子。”

　　我没答话。心里只叹，日子很美。但我们就是没结婚。

　　“如果早知道我会令你这样失望，当初……”覃俊霖眨眨因睡眠不足而有些红肿的眼，“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这个问题很哲学。”

　　我冰冷的手指沿着他的眼角眉梢抚摸，思索良久，久到他都以为等不到答案时，我才说道，“应该会吧。就像一只南迁的候鸟，明明知道迁徙的途中可能会遇到猎枪，依旧会为了那份眷恋的温暖而奋不顾身。”

　　这是注定的。

　　脑海中，那个相遇的春天永远不会褪色，那个好心帮我，却被我扑倒的男孩，在他举起双手接住我的那一刻，注定会成我往后要追的云。

　　“……林果儿。”他靠着我，喃喃道，“我爱你。”

　　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在太阳冲破云层，携着朝霞莅临人间时，烫得我心窝一阵战栗。

　　他终于对我说了这三个字。

　　我用青春和生命去爱的这个男人，他终于给了我爱的回应。

　　这本该是幸福，是沉沦的甜蜜，可为何会这般晚呢？

　　“嗯……”

　　我摩挲着冰冷的手指，薄如细丝的回应，眼里映照的是橘红暖意的光。

　　“这样，我也不算太失败。”

　　“失败的是我。”覃俊霖说，“不管是做为男人，还是男友。”

　　我笑，“你可不要这么贬低自己，不然显得我眼光贼差。”

　　说完摸摸他的头，心里藏了一汪清泉，涓涓细流，灌溉百骸，但覃俊霖终将朝这汪潭水里扔下那个都悬在我俩心上的炸弹。

　　“我杀人了，林果儿。”

　　我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话时的心情。好比站在轨道上，眼看着火车直愣愣的向我撞来，劲风刺进我的脊骨，魂飞魄散，却是等待中的必然。

　　——那晚的血气……果真……

　　我咬咬牙，问他：“……谁？你杀了……杀了谁？”

　　“周影。”

　　“她……？为什么？”

　　我搬正他的身子，两只手握住他的双肩，十指隔着衣服深深陷进他的皮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