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溺雾

12、第五章

　　江以添没让气氛冷下来太久，他迈前一步，眼神慢慢抬起，直视着谢云的眼睛：“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被狩猎的下场历历在目，上辈子的教训实在过于惨痛，以及于他下意识将主动权紧紧握在手上，向对方先行提出问题。

　　谢云薄唇似乎动了下，但在对上他的眼睛时，又将话语压了下去。
　　他没有应话，狭长的眸底微眯，视线落在对方被瓷片刮伤的手背上，目光像是有重量似的，沉沉地压在脊背上，几乎是要让人喘不过气。

　　这近乎恐怖的压迫感，周边的客人都感到呼吸困难，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被迁怒。

　　江以添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顺着视线低头看了眼。

　　那是他胳膊的位置，刚才在砸锁时被划了刀口子，狰狞的血色疤口赫然陈列在上面，连带着周围的皮肤都红肿了起来，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已经严重到需要去医院的地步。

　　……但看伤口做什么？

　　“喀拉！”
　　玻璃瓶毫无征兆狠砸在吧台，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江以添反握着酒瓶子碎片，递了过去，若有所思地单挑眉：“你要不要也划一刀？”

　　顺其自然的样子，好似这条胳膊不是他的，而是是从路上捡来的，根本没有痛觉。

　　美人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突兀地笑了声，双手向上伸到谢云的面前，分明是顺从的动作，却无端滋生了疯感，让人后背发凉。

　　完全没有觉得这样的邀请有什么问题。

　　谢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他的行为也没有发表评价。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两只手，一边握着锋利的玻璃片，一边是正在淌血的胳膊，迟迟没有动作，只是一直看着。

　　江以添吊了下眼尾，撒娇似的嗲他：“在向你示好，理我一下嘛，手都举酸了。”

　　仍谁看了都会心软的场景，只是请求太过于神经病，显得毛骨悚然。

　　谢云被他的尾音吊回神，终于像是施舍般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握紧玻璃片，往回一扯，轻而易举地将人扯入他的怀中。

　　锋利的边缘霎那间划破掌心，玻璃渣碎狠狠陷入血肉之中，血液像是迸发般冲出皮肤屏障。

　　江以添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动作，手上就淌过对方的温热血液。
　　他猛然撞上厚实的胸膛，鼻骨生疼，眼尾红了一圈，抬眸望向谢苛时，入眼又是一双毫无情绪起伏的冷眸，像是深夜厚重的黑暗，将所有的的情绪吞噬殆尽。

　　谢云注视着他，玻璃片握在手里，没有伤到江以添分毫。

　　江以添看着他顺着胳膊往下滴落的血液，微眯了下眼睛。
　　他忽然垫脚凑到他面前，轻笑了起来，咬字极其暧昧，勾得人耳垂发麻：“我发现，你比你弟弟有意思多了。”

　　谢云垂眸，应了一下。

　　“嗯。”

　　如果不是因为靠得极紧，江以添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表情有片刻的错愕。

　　竟然回应他了。

　　掀了掀眼皮看过去，只见谢云脸色如常，异常沉静地看着他，但揽住腰的手不知不觉更为收紧了。

　　酒吧的环境很嘈杂，音乐的余波震得地板在发麻，吧台上的舞者们随着音乐脱下了衣服，卫生间里谢苛与顾衡扯着嗓子争执，周围的群众睁大了眼睛，一会看向这边，又一会瞅向那边，根本忙不过来。

　　但江以添与谢云彼此都没有被影响到，安静地在争执喧闹中相拥对视，好似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谢云这个人性格又沉又缓，很难从面部表情读懂他的表情，眼神总是很冷，像是常年屹立而又不化的冰山，唯独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冰面碎裂，一缕庆幸在漆黑的眸底流转。

　　嗯……庆幸。
　　江以添从小就寄人篱下，察言观色几乎是生来就会的技能，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为什么会是劫后余生，以谢云这种身份，也有留不住的东西吗？

　　但可惜的是，原著并没有怎么提到过这位谢家长子，而他虽然生活在这本书里，全身心都在谢苛身上，回想到过去，也只能想起跟谢苛的点点滴滴，关于谢云的任何记忆碎片少又少之。

　　江以添又主动问他，神情敛了轻慢，很认真地看着他：“能让我知道你离开华国的理由吗？”

　　谢云也知道他是真的想不起来，并不为难，出声解释：“你哭着打电话给我，求我离开。”

　　他很不习惯说中文，话语很简短，但冲击力却足够强悍。

　　江以添：“？”
　　先是蹙了下眉头，质疑什么时候去求过这位大人物，他们分明没有任何交集。

　　等等……遗忘的记忆碎片袭来，他表情变得茫然、震撼、不知所措。

　　经过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那是重生之前最后一次卖血，去的是不合规定的小诊所，抽的血太多，身体出现各种不舒服的症状，一度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他倒在街上，听见大荧幕里播报着谢云回国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谢苛有麻烦了，濒死感带来的绝望不断放大心底的焦虑，做出了一个连现在都觉得荒唐的决定。

　　打电话给谢云，以死相逼让他离开华国。

　　而谢云前世就在他播完这通电话之后，没有处理完项目，连夜驾驶私人直升机飞往美国。

　　也正因为谢云的提前离开，他才能趁谢云离开夺走项目，给了谢苛改命的机会。

　　至于谢云为什么离开华国，他没有探究过这个问题……

　　江以添顿了顿，眼神巡视着他的面部轮廓。

　　这人与谢苛有着二分之一血缘，脸上与他三分相似，但却不会有将他与谢苛混为一谈。

　　但却更为俊朗，而且因为少年时期在英国定居过的经历，身上有种精英的绅士气息。

　　谢云身材比例很好，跟他的人一样冷淡

　　这是一张谁看了都不会忘记的脸，就算江以添，也没有看过比这更好看的男人了。

　　他能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谢云，而且在拨那通电话之前，他们没有任何联系……谢云怎么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离开中国。

　　“……想不起来，就算了”

　　江以添走了会神，没听清，正想追问，腰身骤然一紧，身躯轻了起来，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抗在肩上了。

　　视线中的酒吧在随着谢云的步伐在晃动，脑袋跟着晕了起来，刚喝下去的就快吐了出来。

　　江以添用力地拍打对方的肩膀：“放我下来！硌到肚子了，我好晕，快放我下来！”

　　谢云只是睨了他一眼，没有应话，但却是默默调整了姿势，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腰与腿弯的位置，从肩扛变成了拦腰公主抱。

　　他难得停下来主动说话，“别动。”

　　谢云话总是很少，但嗓音却是好听，低而沉。

　　江以添被他这么一说，眼角染上了点怒意：“你要带我走？要带我去哪？！”

　　男人垂眸看他，眼神没有任何起伏：“嗯。”

　　江以添：“……”
　　又是嗯，嗯个什么！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谢云明显不想多说，那也没办法，只能跟着走。

　　他让谢苛拉肚子，就是为了引起谢云的注意，看能不能拖延一下出国的时间。如果这里是动物世界的话，那谢云就是谢苛的天敌，而且是绝对碾压的存在。

　　上辈子他能辅佐谢苛争夺家产，必不可少的条件就是谢云不在国内，他要是在，自己再怎么谋算都没有用，顶多在谢苛失败的时候保下他一条命。

　　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什么前世争夺家产的时候会这么顺利呢，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在给他放水一样。

　　江以添待在他的臂弯里，悄悄抬眸看他，想了很多事情。

　　那个电话打得太唐突了，说不定是谢云觉得被冒犯到了，所以要带他去教训一下。

　　也不怪这么想，之前有人单独拉他走的时候，基本就是要欺负他了。

　　想到这，他的眼神暗了暗，随之是恨意。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害过谁，收敛着性子去为他们好，却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就在这时，谢云低头看了过来，与他的视线相触在一起，江以添根本没来得及收敛恨意。

　　像是精神上突然来了个吻，而小猫露出的獠牙就这么被柔软的唇触碰到。

　　江以添暗道不好，戒备着谢云的突然发难，比如把他摔在地上。

　　但谢云却不动神色地收回眼神，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

　　他紧了紧拽住谢云的衣角。

　　“噫呜~噫呜~噫呜~”

　　酒吧门停了好几辆救护车，护士们井条有序地拿着担架走进去，等再次走出来的时候，上边躺着个人，越过他们走过。

　　江以添也被吸引去了目光，正想探出脑袋凑热闹，就被骨节分明的手给压了下去，整个巴掌覆盖了他的脸。

　　他很难呼吸到外面的气味，只能闻见对方掌心淡淡的烟草味。

　　“？”
　　要闷死了。

　　江以添怀疑谢云是想谋杀他，不然怎么使劲掰，都动不了压在脸上的手啊！

　　他的视觉与嗅觉全被屏蔽，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听觉上，耳边的嘀咕声顺便被放大了无数倍。

　　“靠，谢苛？怎么拉在裤子上了，yue，我受不了了，yue！”
　　“啊啊啊离我远点，要被熏晕了，好臭啊！”
　　“别挡着啊，我要拍照哈哈哈哈，呕，yue！”

　　江以添：“……”
　　突然觉得被闷死也挺好的，至少精神上不用犯恶心。